第0章 .1 0.1#您的好友空·实力坑队友·食上线啦# 顾景岚出道十三年,终于在前几日刚结束的镜河奖颁奖典礼上,凭借一个风靡星际的军官角色,顺利的拿下了最佳男主角,晋身顾影帝。 颁奖典礼过后一群人直接去了庆功趴,经纪人克凡凡是个看起来十分娇羞柔弱的萝莉脸,身材也十分娇小,但性情却是个十足十的御姐,嗜酒如命,酒量很好,庆功趴上成功干翻了一圈投资商,最后挂在顾景岚身上羞羞涩涩娇娇弱弱的疑惑:“咦?你们怎么都趴桌上干什么呀?” 顾影帝嫌弃的扶着她把人送回了家。 喝爽了之后的经纪人睡了一天一夜,醒来看见新晋顾影帝给她的视频留言,点开,顾景岚俊美的脸浮现在半空,嘴角微微翘起,勾的人心生荡漾——他眯着眼睛说说:“凡姐,公司答应我的休假,我已经在飞船上了,奖杯放你家客厅了,帮我保管啊,等我回来。” 大概是觉得就这么干脆利落的抛下了自己的经纪人有点不厚道,他想了一想又送了一个飞吻:“么么哒!” 克凡凡:“…………” 一脸懵逼.jpg 众粉丝在星网上翘首以盼等待新晋顾影帝更新个人状态,等了一天一夜望眼欲穿,却只等来一张孤零零的奖杯的独照,经纪人哀怨配字:“你主人就这么抛弃你了……” 宇宙深处,星光微渺,通体银白的民用商船飞行在星系之间,船舱外寂静无声,唯有尘埃随着飞跃的光年倏忽而过。 顾影帝不耐烦的接通了通讯申请,个人终端上弹出来一个视频投影,视频对面是一个身材娇小的美女,一头齐耳短发,耳垂上的兔子流苏耳环正随着她说话一晃一晃:“顾景岚!!你粉丝都炸了知不知道!!还有,老娘的珍藏的星元1512年的白石酒呢!!” ……粉丝会炸他当然知道,顾景岚从沙发上探出一个头,一头代表着纯血华裔的黑发乱糟糟的堆在头顶,俊美无俦的五官因为睡意朦胧而显得有些迷糊,至于酒——他伸手径直从茶几上提起一个酒瓶,晃荡着只剩下瓶底一层酒的酒瓶子问半空中的视频投影,露出一个纯良的笑容:“你说这个吗?” “……啊,真是不好意思呐凡姐,我见你把它放在酒架子上那么显眼的地方,还以为并不是什么珍藏品,就、就放进星际旅行箱带来了呐……我、我不是故意的凡姐。” 克凡凡:“…………” ——放在显眼的地方那是拿来炫耀的炫耀的炫耀的好么!! 克凡凡忍无可忍:“顾景岚,你顶着那张英俊邪魅总裁脸就别模仿老娘人设了好吗!!” “哦。”顾景岚一秒钟收回脸上羞涩加愧疚的神情,重新仰头一倒倒回沙发,两只大长腿毫无形象的搭在了沙发背上,一只手拿着一本漫画书,一只手提着那瓶只剩了瓶底的白石酒晃啊晃:“你看连你自己都看不下去自己的人设了……” 克凡凡女王脸冷笑:“这么喜欢揣摩人设就给老娘滚回来!” “——我这里一堆本子不管是莲花绿茶心机禁欲还是赤果果的头顶小项圈红烛小皮鞭——你想揣摩什么演什么!” 深吸一口气,克凡凡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造型,压了压飞起的短发,捋直狂放的兔子流苏耳环,微微一笑,露出唇侧两个小小的酒窝:“啊,顾景岚,姐姐忘了和你说了,听说你出去旅行了,就在前两天,凌家那位上校,就申请了巡航任务呢——真是不巧,巡逻的航线,与你的星际旅游路线,恰巧有一大半重合呢。” 顾景岚晃酒瓶的手顿在了原地。 呵呵。所以他现在是回去立刻结束休假回去揣摩莲花绿茶心机禁欲和赤果果的头顶小项圈红烛小皮鞭好,还是等着休假途中被某位姓凌的上校逮住好? 视频对面的人摸摸下巴,看着他僵硬的表情笑着说:“那朵绿茶味莲花其实凌上校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毕竟我们家景岚这么倾国倾城秀色可餐……” 真特么猥琐……顾景岚一挑眉就想吐槽,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被他随手放在茶几上的酒瓶——酒瓶未动,里头还剩的那一点酒液却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在瓶底溅出激烈的水花,水花打在瓶壁上,柔亮又明烈。 身下传来细微的麻麻的震感,倏忽他坐起身,几乎是双脚落地的那一刻,就感受到了合金舱底传来的愈来愈剧烈的震动。 视频对面的人毫无所觉,还在继续说“贤良淑德宜室宜家……” 顾景岚心底卧槽一声,心里冒出一个大写加粗的不妙,根本顾不上抗议和反驳,站起来就想往外面跑,飞船一个剧烈的摇晃,刚刚站起的他整个人就滑到在地。 “戴的了小项圈玩的了小皮——”一个“鞭”字被卡在喉咙里,一直在调侃的经纪人终于发现了不对,脸色大变,“景岚!!你那边发生了什么!!” 飞船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整个船身向一侧剧烈的倾斜,顾景岚整个人被甩到墙角,头晕目眩的攀着墙站了起来,咬牙切齿:“我要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还会……” 剩下半句话来不及说完,飞船陡然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他的后脑勺磕在坚硬的合金墙壁上,立时就晕了过去,整个人靠着墙软软的滑到了地上。 下一刻,警报倏然响起,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响起在飞船的每一个角落:“警报!警报!遭遇星盗!请各位乘客进入睡眠舱,随时准备安全弹出!警报!警报!遭遇星盗!请各位乘客进入睡眠舱,随时准备安全弹出!警报!警报!遭遇星盗!请各位乘客进入睡眠舱,随时准备安全弹出!” “呲啦”一声,星盗屏蔽了星网的信号,视频投影闪烁了一下,就消散了。 克凡凡最后看到的画面,就是顾景岚倒在地上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 ********************************************* 星空中,漆黑的天幕突然撕开了一角,在周边闪烁的星光映衬下只有隐隐的一线光亮,几乎微不可见。随即一头四脚神兽走了出来,它长得很是英俊神武,头上有着独角,浑身的黑色的鳞片冷硬如铠,流转着冰冷肃杀的光泽。 它头上的独角闪了一闪,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几乎是下一秒,它就凭空出现在了顾景岚的船舱里。 这兽一眼就看到了昏迷躺在地上的顾景岚,眨巴了一下眼睛,朝四周望了望,然后就张开嘴,把人吸进了自己的空间。 空食用独角贴近顾景岚的额头,过会儿后他晃了晃头,抖了抖胡须像是很不屑的样子。随后他摇头摆脑的又出现在了船舱里,一个念头便直接穿墙而过,然后悬浮在半空,看着底下的人来来往往,惊慌失措。 来回奔走的人则完全看不见它,就好像它处在另一个维度一样。 神兽伏在半空里溜达来溜达去,偶尔停下看一下,控制室里的人正一脸紧张的按下发送炮火的按钮。它津津有味的趴在半空看着,似乎在好奇这群蝼蚁如何又在自相残杀。 乏味之后,他便直接钻进了自己的空间里开始唤醒顾景岚。 ************************************************ 顾景岚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发胀,后脑勺一阵一阵的疼,他听见四面八方都是叫他的声音,一声又一声的“顾景岚”,仿佛在山谷中回旋加响,空旷飘渺的像是在叫魂。 “够了!别叫了!” 他张开眼睛却发现找不到叫自己的人,环顾四周才在自己右上边发现了一个趴着的……这是什么玩意儿? 不对……这什么东西!怎么和凌渊那混蛋的机甲长那么像! “你醒啦!那我们就开始吧!本大王送你去第一个世界!” 顾景岚:“…………” 什么鬼! ***************************************************** 顾景岚所在的飞船乃是民用的客运飞船,遇上准备充足的星盗,能支撑个一时半刻已是难得,没出多久便已然落败,船长已经做好准备,随时打算弹出乘客的睡眠舱——毕竟星盗要的还是飞船,飘散在宇宙中的安全舱对他们而言实在是缺少掠夺的价值。 就在这时,外面的空间却出现了震荡,眨眼间宇宙中便出现了一队列的整整齐齐的军用飞舰。 救援军队! 星盗船上几乎立刻就蹿出一台又一台的机甲,飞速朝着自己的客运飞船扑跃而去,电光火石间船长迅速反应过来,人质!这些星盗是来挟持人质的!他立刻按下了乘客睡眠安全舱的弹出按钮,客运飞船上便开启了一扇扇小小的舱门,电子音响起:“睡眠舱准备弹出!倒计时:十、九、八……二、一!弹出!已安全弹出!弹出率百分之百,失误率百分之零,完毕。” 飞舰队列的指挥舰里,凌渊冷着一张脸下令:“一队配合我剿灭星盗,二队搜寻安全舱救人!” “配合?”他身后的校官里有人发问。 “配合。”凌渊看都未看他一眼,径直对飞船智能下达了最后一条命令。 随即他便离开自己的指挥室,大步流星的往舱门走去。 有资历高的士官拉住那个调过来的新人:“就是配合……上校打算直接用机甲啦!” “剿灭这点星盗就出动‘貔貅’?!那不是杀鸡用牛刀吗!” “你知道什么!”士官低声反驳他:“顾影帝……可能就在那艘客运飞船上……” 军用飞舰跃迁而来引起的空气震荡毫无疑问打扰了空食,它怒而从自身空间出来,一出来就看见漫天的炮火齐飞,并且一眼就看见了战斗中的某架和它长的很像的机甲。 它立时大怒!头上的独角一闪一闪,就想一个神通把那架和他长得很像的铁疙瘩给劈成灰,气呼呼的哼哼了两声,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忍了下来,但是还是不服气,瞬间从原地消失出现在了那架机甲旁,暗戳戳的蹬出后腿,踹了那机甲一脚! 机甲里凌渊面色不变,借势跃起,一个漂亮的空中回旋躲过了星盗船打来的火炮。重新站稳之后,机甲的智能在驾驶舱里默默的开口:“主人……刚刚不是我没站稳,刚刚是有人踹了我一脚。” 凌渊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他眉目冷峻,声音沉稳的下令:“左右前炮准备蓄能。” 智能:“…………” *************************************** “本大王的名讳是空食!我给你权利叫我的名字!” “……”顾景岚脑子里瞬间浮现出某种从古地球传承至星际航行时代的猫科生物,他皱了皱眉头,很诚实的问了:“……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都说了本大王叫空食了!”空食转了转脑瓜子,问:“……你是不是想问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空食放开一道空间缝隙,让顾景岚看到外面激光炮火齐飞的激烈战况,然后对他说:“因为你已经死了呀,你没睡到那种小舱子里,炮火波及到你,你就挂了。” “…………” “我……死了?”顾景岚的脑子里是空白的,他醒来的时候便注意到了,自己身处在空茫茫的一片空间里,周围尽是一片浓白的雾气,而他自己,是悬浮在半空中的。 “嗯……对!你就是死了!”神兽摆了摆尾巴说,“但是你魂魄不全,三魂六魄有差,所以……” “所以……嗯……”空食突然意识到有些事情现在不能说,愤愤的闭了嘴,在原地转了一圈后,突然想到自己以前游历各个世界,在某一个世界见到过一些帮助宿主完成任务的系统,他还同他们做了很好的朋友,便眼神一亮,道:“所以需要去做任务!要完成任务之后才能够让魂魄愈合。!” “对!就是这样子的!”空食重重的点了一个头! 顾景岚抽了抽嘴角,觉得这个梗怎么和自己曾经收到的一个系统流剧本那么像呢……只是,只是,和剧本中的主角不同,他可不相信这世上真有什么系统……就算真有系统,又凭什么选中自己当宿主? 曾经无数次午夜梦回,那些光怪陆离、朦胧又破碎不堪的梦又渐渐从记忆深处浮了上来。 ……魂魄不全吗? 对于这个说法,他心底的某一处倒是隐隐地动了一下……他自己其实也并不是没有感觉的,演戏演了那么久,演出了那么多的经典角色,很多时候观众在荧幕前悲伤到不可抑制……而他自己却始终无法感同身受。 好像他与那些真切的悲伤、愤怒、痛苦之间……被什么东西阻滞住了。 他这一回拿影帝,有一位老前辈是极力反对的,那位老前辈气愤地说他是三魂六魄少了一魄,这情,便始终到不了位。 他真的只是在“演”而已。 “哦?什么任务?”他不动声色问,想要从这所谓的任务中看出对方的企图。 “你去了就知道了!” “好了本大王知道你很心急了!这就送你去第一个世界!”空食迫不及待的回答,顾景岚想不到它这么雷厉风行,来不及阻止就晕了过去。 顾景岚当然并没有死,空食急吼吼的把他敲晕之后,便捏了个法决,他的泥丸宫便浮出一团柔和的白色光晕,在半空中缓缓凝聚成他模样。 对于悬浮着的身体,空食弹了一道光晕进去,保持其活力,愣着脑袋思考了半晌,又偷偷开了一条空间缝隙,他贼头贼脑的探了探,发现打斗已经结束了,现在似乎是在打扫战场。 指挥舰里停了一排的睡眠舱,凌渊一个一个透过玻璃护罩看过去,却发现没有一个是他想要的那张脸。 空食从半空中探出一个头,看见那双陌生又熟悉的眼睛压抑着深深的恐惧和绝望。 它缩了缩脖子,感觉到有点心虚。 站到星空上环顾四周,空食立刻就发现了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还有几艘来不及被带回去的那种小舱子,抓住一个,直接暴力打开护罩,拎起里面的人丢掉,然后把顾景岚的身体小心翼翼的放进去。爪子一推,这个睡眠舱便被推到了搜寻机甲的面前。 凌渊就站在指挥舰的后仓入口,但凡有搜寻机甲送来睡眠舱他都要亲自过去查看,有些睡眠舱被战火波及舱体受损,里面的人是死是活便只有听天由命了。 挺拔的军官面容冷硬,看起来与平时并无两样,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右手捏紧的拳头在止不住的颤抖。 搜寻机甲又送进来一个睡眠舱,玻璃护罩上裂纹密布……他突然有些不敢上前去看了。 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感觉到浑身的血液一点点冷下来,裂纹下的容颜曾经无数次在他的梦里徘徊,陪伴他渡过一个个寒冷深重的夜晚。 边上的副官看见他这样子有点被吓到了,结结巴巴的说:“没、没准还有救……护罩裂了,也、也不一定里头的空气就全部流失的……” 凌渊打开玻璃护罩,一点一点的摩挲着那人精致的眉眼,然后颤抖将指尖缓缓的伸到鼻端——细弱的呼吸喷在手上,几乎微不可觉。 “嗯。”他轻轻的应了一声。 ——副官毫不怀疑,自己从那平稳如常的声音里,听出了浓重的鼻音。 第1章 .1 1.1#我一来就发现有人在偷窥# 顾景岚睁开眼睛,入眼就是金红木漆的床顶,室内的光线很明亮,明亮到他能够看到床顶上的浮雕,那飞鸟走兽、祥瑞花卉雕工精湛,一凿一刻都在提示着顾景岚,他第一回附身的这个人,非富即贵。 脑袋里还残留着接受记忆后的刺痛,他轻轻的闷哼了一声,守在屋内的侍女立时就发现他醒了,忙把他扶起来:“三爷您醒了?” 顾景岚立刻影帝上身,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头,然后迅速调出脑海中的记忆,认出这是他自己的贴身大侍女锦瑟,若无其事道:“锦瑟,你去给我倒杯水来。” “三爷觉得怎么样?可还需要再传大夫?” “无妨,你先下去吧,我再休息一会儿。” 靠在床上,他便感觉到抑制不住的头疼——他可没有忘记是谁把他送过来的,更没有忘记送他来这个世界的理由有多么玄幻。 “空食!你给我出来!” “——我知道你肯定在!赶紧出来!” 脑海里响起一个声音,带着些微的抱怨:“怎么一来就想我啦……这样你要怎么独立完成任务嘛?” 顾景岚:“…………” 脑海里“陆伽岚”的记忆太过清晰……那几乎就是一个人完整的一生,这么强有力的佐证不费吹灰之力就打破了之前顾景岚对于空食来历的猜想。 就算是在星际,也没有任何一方的势力可以伪造出这样一份“记忆”。 那么,空食到底是什么? ……他自己又是谁? 怎么这看起来还真是个神兽的家伙万千人不选,就独独选中了他;怎么他之前明明还在星际,一转眼就来了古代地球…… 他到底是庄周梦了蝶,还是蝶梦了庄周……现在这个名为“陆伽岚”的人是谁,之前那个名为“顾景岚”的人又是谁…… 顾景岚张了张嘴,却愣了半晌,心头陡然升起一股酸涩,许久才轻轻问道:“……我真的死了?” 那股心头升起的酸涩和不舍太过陌生,以致于他都分不清自己问的是“顾景岚”真的死了……还是“陆伽岚”真的死了。 在空间里偷偷看着外面的空食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样的顾景岚,它原本准备脱口而出的那句“你当然已经死了”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下意识反应想要说出的话被他难得上线的情商拉了回去,空食觉得好苦恼,在原地转了一圈又一圈,踌躇了许久许久,终于还是决定说出一部分真相……就那么一丢丢,那么一小丢丢,应该没关系的……哦? 它扭扭捏捏,小心翼翼地开口:“……嗯,那个,那个,你要是任务完成的好,还是能够回去的……” 他的身体在星际被那个大坏蛋好好保养着,而魂魄……唔,带他出来本来就是要给他治魂魄的伤痕的,要是他的魂魄出了事,那自己还不得被大坏蛋扒了皮? 唔……中途回去两趟好了,还指望着他帮自己在大坏蛋面前说好话呢。 “嗯?回去?”顾景岚不动声色的反问,他见对方那小心翼翼试探的神态心里更加疑惑了。 如此模样,倒不似要害他,反倒是亲近中又带着尊敬,尊敬里又带着害怕……自己到底是何身份,竟然能让对方露出如此神态? 顾景岚第一次对自己的来历,打上了一个小小的问号。 “嗯……不过不能经常回去。”威风凛凛的神兽忙补充道,他的空间之力可经不起这么消耗。 顾景岚想要追问下去,却问不出来更多了,便主动换了问题:“……你不是说我要完成任务吗?” “对啊……你要完成任务啊。”空食呆呆的。 “……可是,你还没说,我要完成什么任务。” 空食:“…………” 脑海里的声音可疑的静寂了半晌,许久顾景岚才听见空食幽幽的说:“你要帮助这个世界气运最强盛的那个人,助他登顶,同时,完成你这具身体原主的愿望。” ……大坏蛋在鸿陆都能踩着万千天骄的尸骨登顶为王,也就比自己弱那么一丢丢,空食表示自己一点都不怀疑他的气运能碾压这些小世界的原主角。 “气运之子?我怎么知道谁是气运之子?”顾景岚皱眉问道。 不用你去找他呀,那家伙闻到你的气味,会自己找过来哒。 “嗯……如果他出现了的话,本大王会告诉你的!”空食摇摇尾巴,懒洋洋的又趴回原处了。 顿了顿,空食又补充道:“别忘记完成这具身体原主的愿望哦!”不然沾染了因果之力就麻烦了……空食烦恼的甩甩头,灵魂碎裂,愈合起来真是好麻烦的事情啊。 顾景岚:“……那这具身体原主的愿望是什么?” 空食眨巴眨巴眼睛,很无辜的样子:“这个要你自己去感受啊……本大王怎么会知道嘛。” 顾景岚:“…………” ……他怎么觉得这货这么坑呢!! ********************************** 思忖间,锦瑟端了一碗药进来:“三爷,先把药给喝了吧。” 顾景岚皱眉……这就是传说中古地球时期大名鼎鼎的中药吗? 看起来……好难喝的样子。 事实证明确实很难喝,锦瑟拿了两片蜜饯给他压在舌下,也还是没有褪去他口中的苦味,顾景岚的眉头简直皱成了一个“川”字。 锦瑟收拾好药碗,就去拉上了床边的帘子:“这药喝了会犯困,爷好好休息,奴婢就在外间伺候着。” 药力发作后,顾景岚便昏昏沉沉的睡去了,睡梦间原主的记忆从脑海深处浮上来,开始了一段又一段的演绎。 原来这个世界是一个三种性别的世界,分别有男人、女人和哥儿。哥儿在平日里和男人并无不同,只是他们也可以和女人一样怀孕生子。而区分哥儿和男人的标志,则是哥儿在一出生时身上便会自带的孕痣,孕痣一般呈红色,它和一般胎记的红痣还不同,长得颜值颇高,它剔透如琉璃,艳红如朱砂,甚至在日光下,还能隐约看见有光芒流转其间。 在这个世界里,哥儿被认为是上天眷顾,阴阳融合的产物,并且因为其相对而言的稀少,且天生自带深厚福运,社会地位相对还不算低,甚至可以入朝为官,在外行商。 这一点归功于这个世界的首位男后,这位男后是个哥儿,然而在身份未暴露前,他辅佐还是白身的皇帝,赤手空拳建立了百万雄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兵马大元帅,后天下一统,皇帝登基,他便嫁入深宫为后,帝后二人伉俪情深,生死白头。拖他的洪福,第一位皇帝死前改了律法,规定哥儿只能为正君。 而这具身体的原主,陆伽岚,则是一位哥儿。 陆伽岚和那一位男后一样,并不是出生就被发现是哥儿的——他们的琉璃红痣,是到了十三四岁,才突然长出来的。 陆伽岚自小机敏,十四岁的时候发现自己变成了哥儿,也并未惊慌,反而将身份遮掩的严严实实,至今未曾有人发现 他身为卫国公的嫡幼子,身份尊贵,接受的教育也是极好的,更遑论他聪慧过人,无论是习武还是学文,都是京城贵戚这一辈中的第一人,一路少年天才,从秀才考到举人,又考到进士,甩了同龄人十八条街,直到几日前的殿前试上,被胤元帝亲自点为状元。 也正是因为被点为状元,踏马巡街一日后回来,他的母亲——这位国公府的女主人,以怕他感染风寒为由,亲自递给她一碗鸡汤,他回来后感觉到困倦,这一睡就再也没起来。 他那位母亲在他病床前看顾,擦汗喂水,做足了慈母的样子,却在没人的时候在他耳边说:“你不要怪我,怪就怪你那个风流成性的爹吧,你明明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他非要把你说成是我生的……你又少年得志,我总不能真让你挡了我亲生儿子的路。” 记忆中的画面起伏翻转,从幼年的迷惑茫然到童年的清醒坚强,顾景岚全部感同身受,仿佛自己再活了一世一般,画面转换到青年年少高中状元时的意气飞扬,最后定格在陆伽岚每日晨起读书的竹林旁,顾景岚看见他一身青色衣裳,缓缓转过身来对自己说:“我一生糊涂,还惶惑母亲为何不喜欢我,却不想我竟非她亲子……吾之心愿唯一,便是找到生母,她若生,你便奉养她终老,她若已亡……切记年年替我祭拜。” “其余的……状元也罢,哥儿也罢,你若不愿,便自去过你的肆意人生。” ******************************************* 顾景岚猛地睁开眼睛,盯着朱漆木雕的床顶,大大的喘了一口气,记忆里的那些画面如沉舟千帆,最终一点一点沉淀进心底——此刻,他就是陆伽岚,陆伽岚就是他。 闭上眼睛,一袭青衣的青年还在回望着他,眉目尚且稚嫩,然而身躯却比一旁的翠竹还要挺拔。 “亲生母亲吗?我会做到的。” 此话一落,青年朝他露出一个极其浅淡的笑容,便缓缓消散了。 顾景岚深吸一口气,便把侍女叫了进来,让她准备热水给自己沐浴。 这期间他眉目冷淡,语气到位,毫无滞涩感,以致于他的贴身侍女丝毫没有发现,这芯子里换了个人。 在顾景岚十三年的演艺生涯中,有关地球古代的戏他也演过不少,更有原主十六年的记忆加持,因此他行动见非常熟稔,对这些古代的器具用品毫不陌生。 他揣摩过了原主的记忆,发现他在人前其实是比较冷淡的,循礼法循规矩,简直有点不通人情了——其实在他看来,也就是比较冰冷禁欲罢了。 这性子很好,对他很有利,他决定将这个人设遵行到底。 唯一让人比较忐忑的……便是这哥儿的身份了。 坐在古代的浴桶里,他摇了摇头叹气,条件到底是比不上星际的,且将就吧。 沐浴完后出来,顾景岚只着了一身雪白的亵衣,便径直坐在了屋里的那一面青铜镜前,半褪衣裳,侧转过身,他便能够很清楚的从铜镜里看见——靠近左肩的后颈处,一颗艳如红翡的琉璃红痣,正缓慢的流转着妖异的光泽。 ……这红痣红的有些过分了。 他蹙着眉头思考,哥儿能够嫁人生育……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样一种生理构造,星际两千年没有攻克的男男生子项目在这里倒是天生的了。 不过他可不想嫁人生子……这一层身份,无论如何都要捂严实了。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思及“嫁人”……他脑海里竟然一闪而过某位凌姓上校的身影。 “砰”的一声,窗外陡然传来轻响打断了他的思绪,顾景岚心中一紧,厉声喝到:“——谁在外面!” 他匆忙转过头,只来得及看到一束头发从窗前闪过。 第1章 .2 1.2#我一来就发现有人在装傻# “元劭?”顾景岚头痛的看着这个一直嚎哭然后满地打滚的熊孩子。 地上的泥猴子顿了一下,抬起头看了看他,哭的更大声了。 顾景岚只穿了一身雪白的亵衣就跑出来了,连鞋子也没错,就这么赤着脚踏在地上,头发也还是半湿的,锦瑟见了赶忙拿了件披风过来先暂时给他披上:“三爷您何必亲自跑出来呢?这要是再着了风寒可怎么是好?” 那没说出来的半句话是:这么个痴傻的小少爷,哪有您万分之一金贵? 地上这位,正是整个卫国公府都鼎鼎有名的七少爷,他有名也不是其他,就因为他是个傻子,一个烧坏了脑子的痴儿。 八岁了,还大字不识一个,傻起来的时候火烧到指尖也不知道喊痛,疯起来活蹦乱跳的蚂蚱都敢直接往嘴里送。 顾景岚出来就逮住了他,却没想到偷看的人竟然是这个傻了的七少爷。 陆元劭见逃不掉了,就直接往地上一滚,一扯嗓子甩起赖来——反正他是痴儿,不是吗? 不过他倒确实没有想到——他这个年少扬名的小叔,竟然是个掩藏了身份的哥儿! 想到刚才看到的那副画面,他就觉得心中一阵惊艳:鸦翅的黑发,白皙的肌肤,半露的酥肩,鲜艳欲滴的琉璃红痣,以及精致完美的侧脸线条。 冷如冰莲,却浓若牡丹——所谓国色,无非如此。 他想这真是他在卫国公府八年看到的最干净美好的画面了,这卫国公府如许肮脏龌龊,不曾想还能养出这样的人儿。 只是……今天看起来不是很好脱身啊,视线一转,陆元劭的眼神落在顾景岚□□在外的双足上……这位小叔为了追他,穿着亵衣就跑出来了,连鞋子也没顾得上套。 ——那双足莹润如玉,白皙细嫩的脚背看起来就如丝绸一般光滑,,脚趾颗颗圆润饱满,指甲盖上泛着晶莹的粉色。微一弯曲,便显出淡青色的血管,更显其健康可爱。 陆元劭莫名的觉得有点移不开视线。 顾景岚顺着他的视线一看,脸色立时就难看起来,哼,真要信他是傻子,那就有鬼了! 这时门外突然奔进来一个老婆子,一进来就扑到陆元劭身上哭天抹泪:“诶呦我的七少爷呦!你怎么又闯祸咯!还犯到三爷的院子里,先生一直教您孝悌,您怎么就记不住啊!” 顾景岚简直看傻了,他都要给这奴才气笑了,这就是个背主的东西,一开口就定下了小主子又闯祸和不敬长辈的罪名……在他这个状元面前玩这些文字游戏,这是看不起他还是怎么着? 这个时候,空食突然在他脑海里开口说话了:“这么快就找过来啦?地上打滚的那一只,就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啦……你要记得帮他呀,岚岚。” 顾景岚:“…………” 还有,岚岚是什么鬼?! 顾景岚憋了一肚子火气,深吸一口气,指着那个老婆子说:“把这个不知是哪里来的奴才给爷乱棍打出去!大嫂和母亲那边要问起来,便说是她擅闯听澜居,偷偷摸摸的手脚不干净。” 那老嬷嬷愣登了半晌,还没有缓过神来,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被人下令给乱棍打出去,知道小厮的棍子落到身上,她才气急败坏道:“三爷!您不能这样!奴婢是大爷的奶嬷嬷,伺候大爷几十年……不说有功劳也有苦劳……” ……呵,还真以为自己在奴才间有几分脸面,就能在主子面前开染坊了? 顾景岚拢了拢披风,恢复了冷淡的眉眼……刚才气急了,差点忘了这回的人设是冰山禁欲系,他调整了一下表情,看那老婆子的眼神变成了看蝼蚁一般的冷漠——看蝼蚁自然是不许要动怒的。 顾景岚影帝上身,还是那副眉眼,却瞬间变得高高在上,不可攀折,如同云山之巅不见世人的雪莲,他淡淡道:“不分尊卑,挟功求报——打断她的一条腿。” 小厮们毫不犹豫的执行了,把那婆子抬出去的时候还呸了一声:“什么玩意儿!这里可是听澜居!” 是啊,这里是听澜居,卫国公府里独一份儿的地方——这院子的规制那不是按着国公世子来的,那是直接按着国公爷院子里的规制来的! 在这卫国公府,谁不知道惹谁都不能惹三爷,犯什么地方都不能犯到听澜居——因为无论你是对是错,是有理无理,最后总是你吃亏,听澜居永远都是得了便宜的那个。 国公爷和太夫人好像是无休止的宠溺着三爷一样。 陆元劭也愣了一下,扯着嗓子的哭嚎顿了好几下,没想到到给过他许多难堪的这个恶奴就这么被收拾了。 待他回过神,就看见那双勾得他移不开眼的玉足停在了眼前,顾景岚披着坠地的狐领斗篷,皱着眉头清清冷冷的吩咐:“把七少爷带去沐浴梳洗,锦瑟你去给他找一身衣服来,洗完澡后带他来见我。” ****************************************** 暖阁里,顾景岚穿了一袭月白色的长袍,懒懒散散的倚在软榻上看书,直到陆元劭被带进来,他才放下手中的经卷抬起头来——陆元劭穿着一件石青色的织金云纹长袍,若是他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是他小的时候曾经穿过的衣服,熊孩子收拾干净了还是挺神俊的……虽然他故意露出了那副傻兮兮的样子。 “过来,到小叔这边来。”顾景岚朝他招招手。 只见陆元劭撒开腿就欢脱的奔过来了,扑到顾景岚面前,傻兮兮的笑:“你和狗尾巴花一样好看!” 陆元劭抱住他的大腿不放了,仗着自己在装傻肆无忌惮:“左手一个狗尾巴草,右手一个狗尾巴花……还是狗尾巴花好看!” 顾景岚:“…………” 嘿……这熊孩子!别以为你在装傻我就收拾不了你了! 第1章 .3 1.3#我一来就发现有人在得寸进尺# 锦瑟忍不住嘴角抽搐,三爷风姿出众,她见过有人把三爷比作雪中红梅、风中玉兰的……这还是第一次听见,三爷成了狗尾巴花。 她走上前去,想把扒拉住主子不放的傻子七少爷拉开,被顾景岚一挥手制止了:“你退下,出去吧,把门带上。” 陆元劭心中一紧,笑的更傻了,锦瑟不甘心的退了出去。 顾景岚拍开某只抱住他大腿的手:“元劭,你之前趴在窗外,都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你是个哥儿,陆元劭心中道,不过他当然不可能就这么承认了,这必须装傻到底啊:“你真好看!” “……”顾景岚扶住这小子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问道,语气温柔,循循善诱:“元劭,告诉小叔,你看见什么了?” 陆元劭愣愣的看着他的双眼,那狭长的凤眸此刻正专注的看着他一人,里头波光涟涟,满目温柔……真,真好看啊,陆元劭这一回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想。 “哇——”的一声,陆元劭说哭就哭,一点都不给面子,边哭还边去拍捏住自己肩膀的手:“痛——你弄痛我了——” 顾景岚惊慌的松开手,心道难道是自己不知不觉间用的力气太大了? 陆元劭闭着眼睛嚎啕大哭,借此来掩藏住内心的后怕,心想要完,命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呢……自己竟然还有心思欣赏美人? 顾景岚看这小子嚎啕了半天没一滴眼泪流出来,真的是要被气笑了——演技还不到家呢,这屁滴眼泪都没有。 他轻轻抚摸陆元劭的发顶,把人扯进自己怀里拍打着他的背,却看见他领口下两三块乌黑的淤青,顾景岚眼神就暗了暗……果然是一群背主的奴才! “元劭,小叔把你接过来好不好?” 陆元劭愣登当场……他,他是不是听错了? “你都八岁了,还尚未开蒙,我知晓大嫂是个气量小的,却也不曾料到他竟如此容不下你,”说着顾景岚一把撸起他的袖子,手臂上一块块的淤青,触目惊心。 这些淤青……想必八成都是伺候他的那些人干的。 “那奴才小叔打断了她的一条腿,这便当小叔的诚意了,”顾景岚淡淡说,“她的命,小叔给你留着,你长大以后,自己去收拾。” 顾景岚摸着他的头,看着他的眼睛说:“不管你今日看见了什么,都不能说出去了哦。” “你若同意,我便去向祖母把你要来,你以后便住在听澜居里,小叔亲自为你开蒙,教你读书,请名师来教你习武,如何?” 陆元劭愣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 他是长房那边的庶子,大夫人是个哥儿,奈何陆家大爷却不喜男人,后院里莺莺燕燕纳了一群,大夫人自己的肚子长久没有动静,大房院里的孩子却呱呱的生了一个又一个。 陆元劭生母生他的时候血崩而亡,他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没有生母的庶子理应交给正君看护,他起初的日子也说不上多少好,好歹还是吃穿无忧的。 但大房正君四年前终于怀胎,从那以后便愈发看他不顺眼,他的日子逐渐地不好过了,五岁的时候他被人推入湖中,自己挣扎着爬了上来,一场高烧过后便自觉的“傻”了。 ——他那时候年纪太小,又无人护持,只能靠“装傻”来保护自己。 那以后,他那个对他从来不上心的风流爹似乎也发现了什么,把自己的奶嬷嬷派来了他身边,奈何……这个奶嬷嬷早就暗中被大夫人给收买了。 如果……如果能够搬来小叔这边…… 陆元劭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有点不敢想象。 他丝毫不怀疑,太夫人会同意这件事——这卫国公府谁不知道,但凡是陆三爷提出来的事情,能答应的,太夫人和国公爷都会答应。 小叔是状元,会亲自教他读书,还会找人教他习武,在这风雨不透的听澜居里,大房那边明里暗里龌龊的爪子,怎么着也伸不进来。 他不必担心有人给自己下毒,不必忧心吃穿,不必担心有人要害自己……不,他唯一要忧心的,只有一个人。 陆元劭抬起头,看着顾景岚——他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有他这位小叔,一个人。 陆元劭咬了咬嘴唇,这回是真的落泪了,他哽咽着问:“小叔……真的可以吗?” 他只需担心一件事:他这位小叔是真的见他可怜,想护着他……还是想把他弄进来,杀人灭口。 顾景岚看见小兔崽子瞪着一双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他,咬着嘴唇压抑着哭声,那么委屈的落着泪。 他叹了口气,拿了块帕子过来,擦掉他的眼泪:“你不愿意来陪小叔吗?” 陆元劭沉默摇了摇头,他有什么可以选的呢?不过一场赌罢了,不是死在大房的正德院,就是死在这听澜居——而那千分之一的生的希望,就是赌这位小叔,真的对他生了怜悯之心。 但愿吧,他在陆府生活了八年,对这座府邸里的人性,从来不报什么期望。 小小年纪,铁石心肠。 “小叔、小叔,”陆元劭垂垂眼眸,遮住眼里的悲色,哭的声音都抽了起来:“小叔会教我读书吗?” “自然会的,小叔亲自教你。”原主的记忆和学识如今都在他脑子里,状元之才,莫不是还教不了这么一个小兔崽子? “小叔、小叔……”顾景岚正半蹲在地上,陆元劭扑过去一把抱住他,抽着声音喊他,鼻涕眼泪糊了他一脖子。 顾景岚:…………他忍! 约莫半刻钟后,陆元劭才止住了哭声,这期间顾景岚一直在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背,稳定耐心,没有丝毫不满。 在顾景岚看不见的地方,陆元劭的嘴角有一丝不屑。 真是心软……不过也要多亏了他这份心软。 他真的有这么脆弱吗?未必,正如“装傻”一样,这一场孩子气的哭泣,也不过是他给自己披上的一层保护色。 陆元劭抱住顾景岚的脖子,眼前的人身上有一股竹叶的淡淡清香,颈项间的肌肤细腻光滑,细细看去好像拢了一层光,他看着一地自己的眼泪从皮肤上滑下去,滑入了衣领间——衣领间隐约可见一颗若隐若现的红痣。 他心中一颤,控制不住手移了过去……用力往下压的话,能者隔着衣料,很明显的感受到靠近左肩的地方,有一颗凸起。 “……我,我能摸摸吗?” 这句话问出来,陆元劭就后悔了,这种请求过了,小叔怕是会斥责他吧。 顾景岚到底还没适应这具身体哥儿的身份,完全没意识到这种请求对一个哥儿来说,简直可以称的上冒犯了。 他忽略自己心中的诡异,点点头同意了。 竟然得到了允许……陆元劭抓住衣领往下一扯,便露出顾景岚双肩一片白皙的肌肤。 后颈下方,靠近左肩的位置,一颗琉璃红痣艳红如血。 他仿佛魔怔了一般,伸手摸了上去,之间轻轻的摩挲着。 红痣流转着妖异的光泽,仿佛在回应着他的抚摸。 第1章 .4 1.4#我一来就发现这个皇帝有点怪# 酥麻感一直从后颈流窜向心脏,顾景岚心中一颤,暗道不妙,慌慌张张的推开陆元劭站了起来,“元劭今日便留在听澜居吧,明日小叔带你去找祖母。” 陆元劭看着自己的指尖,莫名的觉得心里有点不舍。 第二日一大早,顾景岚便整理好了自己的仪表,坐在暖阁里一边喝茶一边等陆元劭,锦瑟把人带进来的时候他看了几眼,觉得还是挺满意的——陆元劭穿的还是他以前的衣服,不故意露出傻傻表情的时候看起来还是挺清俊的一个小孩儿。 临走的时候他又突然回头,让下人去找了点辣椒水,直接洒在了陆元劭的袖子上,拍着他的头嘱咐:“待会儿自己见机行事,该哭的时候就哭,哭不出来就用袖子去擦眼睛。” “……”陆元劭听到这句话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脸便秘的表情——他的小叔不是应该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吗?!这种流/氓的手段他怎么会知道! 顾影帝笑而不语,表示小子你还太嫩! 太夫人前段时间感染了风寒,现在好了许多,这才恢复了请安。这时候正是给太夫人请安的时间点,松鹤院里聚了不少人。 卫国公府里,自太夫人从上往下,有一个国公夫人,这是子辈的,底下大夫人和二夫人,这是孙辈的,孙辈排行老三的陆伽岚还未成亲;再往下,便是一溜的祖孙少爷们了。 因着大夫人本身是个哥儿,太夫人留他说了几句话便让他回去了,故而顾景岚来请安的时候大夫人并不在,留在松鹤院里的多是女眷,还有一些孩子。 陆家三爷在陆府的地位不是凭空说说的,太夫人看见他进来了,脸上的神情都奇异的柔和了不少,很是和颜悦色的同他说话。 顾景岚心头的诡异感愈来愈浓,不对劲!太夫人的态度不对劲!原主或许感觉不出来,但以他在星际演艺圈摸爬滚打十几年的经验来看,这老太婆哪里是对待亲孙子的态度!言谈中带着一点恭敬……看着很亲昵,实际上却很疏离。 原主陆伽岚就算是年少有为,天资聪颖……可是,这对亲孙子用得着恭敬?? 顾景岚在原主的身世上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压下心头的疑问,面上不露半点,游刃有余的同太夫人说着话,他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众人见怪不怪,而对于跟在他身后进来的陆元劭,一屋子的夫人小姐已经偷偷看了许久了。 终于,顾景岚开门见山,“孙儿有一事想请求祖母同意。” 太夫人很是诧异,老三轻易不开口求人,从小求过她和国公的事情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听澜居现在有的那些,大多都是她和国公主动给的。 这一开口,她少不得便是要同意的。 顾景岚说:“昨日里,,小七突然就闯进了听澜居,拉着孙儿可是却一直不说话,孙儿觉得蹊跷,后来下人们在偏远里逮住了一个贼,竟是小七身边的大嬷嬷。孙儿心中疑惑,仔细问了小七,问了半个时辰才问出来,竟是那老婆子要小七过来牵制住孙儿,而她自己好在后院里偷鸡摸狗!” “可怜小七若是不照着办,就会被捏的浑身乌青!” 顾景岚一把撸起陆元劭的袖子,手臂上一块一块的乌青令人触目惊心。 周围的女眷发出一阵吸气声,太夫人心头一颤,慌道:“小七,过来给太奶奶看看……” 陆元劭一阵瑟缩,怯生生的看着太夫人,扯着顾景岚的衣服下摆又往他身后躲了躲。今天情况特殊,他没吵也没闹,乖乖的扮演一个被吓坏了的小傻子。 直到顾景岚推了他一下,他抗议无效,趁着众人没注意,飞快的用洒了辣椒水的袖子抹过了眼睛,随后满脸勉强和小心翼翼的朝太夫人走去。 没走两步他小短腿一转,又飞速的跑回来了,他一把抱住顾景岚的大腿,躲在他后面不敢往外看。小孩儿抽抽搭搭的哭着,声音惊慌,神情害怕,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顾景岚在心里轻笑,面上却难得流露出一丝担心,他抓住陆元劭的一只手,跪下对太夫人道:“这件事既是在孙儿的听澜居被发现的,那便是小七同我的缘分,小七八岁了都尚未开蒙,更不知平日里被那刁奴教导了些什么,孙儿请求祖母,让伽岚把元劭接进听澜居,亲自教导。” 这不是什么坏事,太夫人略微思索了一下便同意了。 陆元劭平日里浑身都是脏兮兮的,表情更是傻不愣登,这些爱干净的夫人小姐看见他逃都来不及,哪里还会有什么怜悯之心。现下他仪表整洁干净,老夫人看他怯生生的带着一身伤,一双大眼睛像是受惊的猫儿,浑身瘦的没几两肉了,又想起他兄弟们白白胖胖的样子,这才心疼起这个隔了三辈儿的太孙来。 “傅氏这个正君是怎么照顾人的!!他就是这么对我的太孙的么!!”太夫人越想越气,龙头拐一下一下的敲着地面,震的在场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两声,“去把傅氏给我叫过来!!” 太夫人这一下发火,更是把陆元劭给吓的直接钻进顾景岚的怀里去了,眼眶顿时通红通红的,眼泪根本止不住的往下掉。 顾景岚看他两眼,也是好笑,偷偷在他耳边说:“喂,小子,演的太过了!” 谁知陆元劭索性“哇”的一声哭出声来,直接抱住顾景岚的腰,整个人挂在了他身上,嘴里还哭喊着:“小叔!小叔……” 顾景岚:“……” 嘿……故意和他对着干是吧! 顾景岚轻轻拍抚他的背,虽然依旧面目冷淡,动作却细心温柔,与他往日里冷若冰霜的样子判若两人。 “小七昨日被吓着了,祖母若无事,伽岚便先带小七回去了。” “那、那日后,便要劳烦老三,多多照顾小七了。”老夫人说。 顾景岚垂下眼眸,心中疑虑更甚……看吧,这对自己的孙子,用得着“劳烦”这两字? 回到听澜居,陆元劭非常郑重的朝顾景岚双膝下跪:“多谢小叔相救,此恩元劭铭记在心,来日必将厚报。” 顾景岚看着他也不由得叹一口气。不怪空食说这小子是此界气运最盛之人,小小年纪便隐忍深重,就冲着这份心性,来日也必是个能成大事的。 “你既是我侄子,这事我知道了,就定没有不管的道理。”顾景岚把他扶起来:“这回不和小叔装傻了?” 陆元劭沉默着摇了摇头,不一样的。他的境遇,这陆府里有多少人心里是不清楚的?只不过不愿意为了他和傅氏对上罢了。虽说小叔救他,也有自己窥破了他秘密的原因在……但,若是小叔心狠一些,也是可以杀人灭口的。 有谁会在意这么一个不受宠又痴傻的七少爷呢? “往后你便在这听澜居住下,有什么需要的便直接朝小叔开口,但凡有我一份的……也必然有你一份。” 陆元劭便在听澜居住下了,顾景岚有过吩咐,让整个听澜居上下把他当第二个主子看待,他所受的待遇,和之前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所幸他幼年坎坷,心性沉稳,并未表现出骄矜自满来,也没有觉得自己这一下便可以上天了,跑到其他兄弟那里去炫耀报复。 顾景岚很满意,第二日便把他叫到自己的书房里,亲自教他识字读书。陆元劭以前那是没机会读书,现下有个状元亲自教导,一下就显现出不凡的悟性来。 顾景岚让他放心,在听澜居里不用再刻意去装傻。整个听澜居上下,所有下人的卖身契全数都掌握在他自己手里,人都是跟了他五年之久的老人,都被他特别□□过,忠心耿耿,根本不会出现那等背主的事情。 整个院子风雨不透,外面的手插不进来,里面的消息,除非顾景岚同意,也根本递不出去。 陆元劭见状,便几乎除了吃饭睡觉,全部时间都待在书房里勤奋苦学。 ******************************* 陆元劭每日都会写大字交给顾景岚,算是固定的作业了,那些大字顾景岚看着,虽然笔锋尚且稚嫩,但金勾银划,已颇显几分杀伐之风。 他心里叹气,混在星际娱乐圈,他上辈子阅人无数,按着小子的心性,就算没有他的出现,也不过多吃点苦罢了,迟早都是能够摆脱困境,自己立起来的。 他的出现,不过是陆元劭的一次契机,他最重要的戏份,恐怕就是在“主角”成长前期,给予庇护吧,教他读书,教他习武,给他自立的本事,日后的事,想来不必他过多操心。 就像他演过的无数剧本中一样,主角在成长途中,会遇到无数贵人……而他,也不过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既然陆元劭不需要他过多操心…… 那么,眼前最需要他忧心的,便是这具壳子的身世问题了。 他心中虽有疑虑,但毫无头绪,实在不知该从何着手。 顾景岚没有想到,这契机,很快便来了。 三日后,皇宫里的戚大公公来传了圣上口谕,道是十五皇室家宴,皇恩浩荡,传一甲进士同席,请陆状元到时入宫赴宴。 顾景岚自然是不敢违抗,恭敬应下。 上一回的琼林宴,原主正在病床上生死一线,是没有赶上的。一甲进士共三人,正是状元、榜眼、和探花,看起来这一回的皇室家宴,是特意为他这个状元准备的了,顾景岚心中思忖。 到了十五那日,顾景岚早早的便收拾得当,坐上马车入宫去了。 他在马车上回忆了一下这一回的榜眼和探花,榜眼寒门出身,已经二三十岁了,探花……探花难得的是个哥儿,是江南那边一个书香世家的子弟,看起来年纪倒是和他差不多,眉心正中一颗的琉璃红痣,正是传说中“观音痣”的象兆。 马车穿梭过街道,最终在宫城门口停下来,几位内侍等在宫门口,顾景岚正好看见一个小太监领着榜眼走在宫道上。 “陆状元可算是来了,老奴这就领您进宫。” 给他传旨的戚大公公迎了上来,亲自引着他往前走,顾景岚心中诧异,又抬头看了看前面被小太监领着的榜眼,感觉眼皮跳了跳。 就算他是状元……也不用劳动胤元帝贴身的戚大公公,来亲自给他引路吧。 第1章 .5 1.5#我一来就发现这两人勾搭上了# 卫国公嫡亲的胞妹正是现任的皇后,这皇宫原主也不是第一次来,顾景岚从原主的记忆中见到过,所以一点也不紧张。 他十分淡定的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偶尔拿起酒杯喝一口……至于吃菜,他瞥了瞥那些精美的菜肴,心中暗暗痛惜……罢了,罢了,回去看看听澜居的厨子会不会做吧。 顾景岚右下首坐的是榜眼和探花,对面一排做的是大皇子到四皇子四个皇子,皇帝皇后自然是在正上首,妃嫔们坐在帝后的后面,哥儿是没有继承权的,所以和公主们一起坐在帝后的对面。 然并卵,皇帝貌似忽略了这些皇子公主妃嫔们的存在,对单独他不同寻常的热情…… 顾景岚被问候的心理发毛,直直想朝皇帝发飙:拜托,陛下!您这样“不同寻常”没问题都能看出来有问题好么?! 皇帝对他很热情的后果就是:皇帝的女人和皇帝的儿子女儿们也对他很热情……整场宫宴中,话题几乎是围在他一个人身上转,榜眼的脸色都黑成了锅底,探花……探花看起来挺清高,并不多言。 顾景岚人设高冷,每回说的话都不多,但恰到好处的几句恭维或应和,就能把场面弄活,说话的时候也不忘带上另外两个人——这么几回下来,就连榜眼的脸色都好了不少。 妃嫔们对他连连赞叹,皇帝心里更是对他满意的不得了。 这是原主十六年所受的世家教育,和他身在娱乐圈的长袖善舞综合而成的——在他的理解中,高冷或许面瘫或许话少,但话少不代表不会说话,面瘫也不代表不会做人。 而这些,那位从头到尾一直冷着一张脸的探花江锦书,想必与他的理解大有不同。 大皇子的生母淑妃笑着说:“这陆三儿可真会说话~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了谁家的姑娘!” 这话一提,众妃嫔的心里便活泛开了——陆三其人,卫国公嫡子,新科状元,家世显赫才华出众,风姿俊逸确为良配,这条件,便是公主也是娶得的。 一些大胆的妃嫔便开始旁敲侧击的问顾景岚是否定亲,公主堆里有个泼辣的公主甚至直接就站起来,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直接把他问懵逼了。 皇帝看他被问得说不出话来哈哈大笑,当场就放话说:“你们就别操心了!陆三儿的亲事朕定然是要亲自过问的!” 皇后陆氏笑着说:“陛下亲自过问,那是伽岚这孩子的福气。” 顾景岚:呵呵,连婚事都想亲自操心了,这皇帝和原主的身份之间要没点联系,打死他都不信! 皇帝笑着应下了,眼神又往江锦书的身上转了转,在他眉心那可代表着福运深厚的“观音痣”上停顿了许久,然后用一种□□裸的眼神把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最后收回来,又看向顾景岚,见顾景岚一副从容不迫,淡定高冷的模样,惋惜的摇了摇头。 顾景岚:………… 这不会是想把它和那位探花拉一起的意思吧?皇帝姑父你特么逗我?! 酒过三巡,戚公公俯首在皇帝耳边低语了几句,胤元帝便匆匆往前朝去了,这宫宴正好也可以中场休息一会儿,该去解决一下个人问题的解决一下个人问题。 顾景岚从这皇宫的豪华厕所出来,不想那么早回去,便走到了附近的御花园。 这一走,他的表情就有那么点微妙了。 他自负影帝,阅剧无数,在无数古地球类型的剧集中,无论是宫斗剧宅斗剧穿越剧还是历史剧,这御花园或者宅子里的大花园,那都是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传递小纸条/勾搭成女干的好去处。 ……编剧们诚不欺我。 “锦书,你莫要如此,我那只是场面话罢了,谁能够比得上你呢?” ——有□□! 而且看样子还是那位冰山探花江锦书的□□! 另一个声音……那是二皇子? 顾景岚缩回了往外伸的脚,默默蹲下,默默地躲到花丛里……听墙脚。 “殿下不必多言,那位陆家三爷的确才貌出众,锦书确有不及。” “这点容人之量锦书还是有的……” 这话酸的,顾景岚心中啧啧了两声,他怎么就没听出来容人之量呢。 “胡说八道!不说他的相貌比不上你,就单说才华,谁不能想到父皇是看在母后和陆家的面子上,才把陆伽岚点为状元的呢!如此看来,他的才华也根本及不上你。” “你乱说什么……”江锦书像是在呵斥,顾景岚却笑着摇了摇头,之前还是疏离的“殿下”,现在就变成亲昵的“你”了。 暗处,二皇子成湛心中一喜,知晓他这是消了气了,便把人往怀里一带,看着江锦书在月色下秀美的脸庞道:“你这么美……又那么能干,不仅有才华,还能给我生孩子……” “我不喜欢你喜欢谁呢……” 成湛忍不住轻轻吻上他眉心那一颗鲜艳欲滴的红痣。 江锦书被吻的浑身一软,就靠在了他的怀里,成湛低头,衔住他的唇。 令人耳红心跳的亲吻声响起,半盏茶之后,才听见两人一同离开的脚步声。 顾景岚淡定的拍拍衣袍起身,心想这二皇子真是撩妹技能满点了,也不知道两人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抬起头……对面一个宫装女子正和他做着一样的动作。 ……………… 满室寂静。 夜风吹过,卷起落了一地的花瓣。 顾景岚心里简直一个大写加粗的卧槽!……尴尬癌都要犯了!他若无其事地低头,,继续拍打自己衣服上的灰尘,装作没有看到对方……这偷听的时候遇上同样偷听的要肿么破!! 本少爷高冷的人设要崩了!! 对面的人一身宫装,头上珠翠环绕,看模样是他皇帝姑父后宫的一个妃子。方才惊鸿一瞥见其脸生的很,应该是这几年才进宫的新人吧…… 不过……那张脸好像有点眼熟啊…… 寂静了半晌,两人才从花丛里走到小径上,顾景岚装作若无其事般朝对方行了一礼,道:“娘娘慢走。” 对方也心领神会,装作若无其事般朝他点了点头,还好心提醒他:“陆状元也早些回席吧。” 顾景岚在她抬头的一刻瞬间呆愣当场! 月色下那位妃子眉目皎然,端着架子不说话的样子宛如在哪里见过。 ——这、这、这…… ——这分明和他自己的脸有三分相像!! 第1章 .6 原主身为皇后的侄子,自小没少进宫,顾景岚确认自己没在原身的记忆里发现后宫有这一号人物! 而近两年皇帝并未大肆选秀……唯一听说的,便是去年陛下南巡,从江南带了一个女子回来。 一年之内,一路晋封为兰昭仪。 出宫后,就立即着人去打听那位新晋的“兰昭仪”的消息。这位兰昭仪,原名苏槿慧,江苏扬州苏家人,去年六月陛下南巡,得见她时一眼便惊为天人,当即纳入房中,九月回宫后便直接封为“贵人”。 听澜居里,顾景岚看着自己手里“兰昭仪”的画像——画像上的女子鼻梁高挺,薄唇轻抿,宛转蛾眉,浅笑展颜,如同空谷幽兰般气质悠远。 他皱了皱眉头,索性直接坐到镜子前,看向镜中的自己——这一张脸的线条,仔细看去,竟是与画中女子有三分相似,尤其是那一双凤眸,如出一辙的摄人心魄。 来回禀的人说:“小的照三爷的吩咐去打听了,这扬州苏家,在十八年前,确实也曾经出过一位秀女。” “苏家第三十八代嫡长女苏忆岚通过选秀入宫,获封岚贵人,先帝驾崩后,因无子而殉葬。。” 顾景岚心中已经有了隐隐约约的猜测,他道:“去给我找十八年前那位岚贵人的画像。” 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那位岚贵人,十有*就是他的生母。 *************************************************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传令太监扯着嗓子喊。 无人上奏,皇帝便直接宣布退朝了,胤元帝朝戚褔使了个颜色,戚大公公便心领神会,小跑出去拉住了正在往外走的卫国公,小声道:“国公爷,陛下有请。” 陆禹心道果然来了,方才朝堂之上众人正在为伽岚的去处争论个不休,按照惯例,进士应当先进翰林院熬个两年的资历,再接着外放做官或者调到其他的岗位上。不过既然是他陆禹的嫡子中了状元,这情况自然有所不同。 他这个为“父”的不可能无所作为,便提出将其调入户部,淑妃生父吏部尚书看不过眼,与他争锋相对,说历来状元官不过七品,且向来外放县令,以体察民生。 他的胞妹陆皇后膝下无子,大皇子生母淑妃便历来与其相争,连带着他和吏部尚书在朝堂上多有争辩。 吏部尚书刚把这话说出来,就遭到了陛下的驳斥,陛下勃然大怒,把朝堂之上锋芒毕露的的大皇子一派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并且直接就下了定论,状元陆伽岚为御前行走,任何人不得异议。 陆禹走进议事殿,与他三子陆伽岚相关的事,陛下与他向来心照不宣,直接开门见山问道:“伽岚暂为御前行走,明日便好行班了,爱卿回去记得同他说一声。” “臣遵命。” 胤元帝又道:“伽岚的病,上回见他确是好些了,爱卿记得嘱咐他勿要再着了风寒。” “臣定当好生照顾殿下……只是……” “恩?”胤元帝皱眉:“有话你就说。” “臣来上朝之前,曾经问过殿下六部属意哪部,殿下言钱粮为民生之基,故而愿往户部……现在……” 陆禹很乖觉,在胤元帝面前,他向来称呼自己的三子为殿下,满足皇帝那点为父的心理,况且三子确实不是他生的。 “高慎那个老匹夫,你勿理他,”胤元帝居高临下瞥他一眼,淡淡道:“伽岚既然想去户部,朕届时自会把他调过去。” 想到自明日起,自己就能日日见到这个不在身边的儿子了,皇帝不由得心情都变的很好,又突然想到前两天的晚宴,就特意嘱咐了一声:“哦对了,伽岚的婚事爱卿莫要着急,朕会亲自相看。” “臣自然不敢逾越。”卫国公陆禹恭敬应道。 ************************************************* 陆禹一回府就同国公夫人陈氏道:“伽岚的婚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他自然不可能真把皇帝说出来,顿了顿,便改口道:“皇后打算亲自帮他相看。” 陈氏深吸一口气,压下了自己心中的气——她心中自然是有气的,陆伽岚明明不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却偏偏说成是国公嫡子!吃穿用度,院子规制,还处处压她的嫡子一头!旁人只道是国公爷宠小儿子,太夫人宠小孙子,殊不知她在暗地里咬碎了一口银牙! 老大老二成亲的时候没见皇后过问一句,这老三到了年岁了,皇后娘娘就想亲自插手了?! “国公爷既说不必妾身插手,那妾身便不插手了。”陈氏已经快五十了,这两年心中不顺,这面相也多有阴郁。 “我知晓你心中有气,但是上一回风寒的事决不许再犯!”陆禹也没了耐心,直接厉声道。 上一回伽岚昏迷,幸亏他早早地就把事情压了下去,并且对外只说是风寒,这才没传到胤元帝的耳朵里怪罪下来,否则,九条命也不够陆家赔的! “老二没中进士那是他自己没本事,你别把气撒到老三身上!”陆禹道:“以后与伽岚有关的事情你少插手!我会亲自过问!” 一甩袖,他便离了这里,往美貌小妾的院子去了。 陈氏呆呆的坐回椅子上,神色呆滞,目光悲戚。 她还记得她初嫁进陆府的时候,还是过了一段顺心的日子的,国公爷敬重她,直到她怀了长子,陆禹就开始美妾俏婢往院子里抬。她心渐渐凉了,也就不对这个风流的男人多抱期望,只专心照顾好自己两个儿子。 后来,在长子十岁,次子六岁的时候,老夫人突然突然带她离了京,说是要带她出去祈福,她身为媳妇,自然不能推脱,陪着老夫人在山上吃斋念佛念了七个月,国公爷就突然抱了一个孩子过来对她说:“以后他就是我们的三子,是正正经经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嫡子。” “你要记住,你这回不是出来拜佛的,是胎位不稳,来佛寺里养胎的,怀胎十月后成功诞下了老三。” 她简直要疯了!这是哪里来的孩子!她根本就没有怀孕! 陆禹起初用“故人之子”的理由搪塞她,她勉强信了,后来这个孩子被整个国公府捧在手心,且眉眼出落的愈发惊艳,她才开始怀疑——哪有对“故人之子”疼过自己儿子的! 这孩子,他根本就是陆禹养在外面的狐狸精生的吧! 思及这个野种的待遇,又思及自己两个嫡子的一切,陈氏的神色渐渐疯狂起来。 *************************************** 皇宫里,天色已暗,胤元帝却还在点着灯批奏折,戚褔来问他今日要不要翻牌子,胤元帝顿了顿,他原是想往兰昭仪宫里去的,但想到陆禹尽心尽力帮他养了十六年的孩子,而且明天就能见到小伽岚本人了,顿时就觉得对兰昭仪那张脸也没那么想念了,于是胤元帝道:“不必了,去皇后宫里吧。” 陆氏十七的时候嫁予他为妻,在皇后这个位置上做了十六年,现今也不过三十三岁,正是风韵韶然,最成熟的年纪。加上她保养的好,看起来也不过就像个二十几的少妇,胤元帝对这个皇后,虽说不上宠爱,但还是挺敬重的。 一番云收雨散过后,陆氏趴在胤元帝身上问,温柔的问:“陛下,二皇子已年满十六,可要臣妾开始给他操办婚事了?” 胤元帝的手臂上直接贴着陆氏胸前的两团柔软,他有点心不在焉,只听见陆氏又娇笑道:“说起来伽岚也已经十六了呢,也不知大哥打算给他娶个哥儿还是给他娶个姑娘。” 陆氏倒是一直知道胤元帝很喜欢他娘家那个小侄子的,那孩子长的乖巧又漂亮,她也喜欢。每一回让娘家的人进宫,陛下总会抱着小伽岚舍不得松手。伽岚长大了之后,就常常冷着一张脸,倒没小时候那么讨人喜欢了,特别是他大了之后出落的愈发俊美,那容貌,这偌大后宫,竟没一个比得上的!少年人正是雌雄莫辨的时候,陆氏便不大乐意让他进宫了,至于忌讳什么……谁心里不知道呢。 皇上这两年对伽岚的惦记……她可是都看在眼里。 还是趁早让大哥给伽岚娶妻生子,成了家便好了。 “探花郎臣妾瞧着还不错呢,又是个哥儿,配二皇子身份上倒是有些不够,配伽岚是差不多了……臣妾瞧着,也就他的相貌能够上伽岚的边儿!” “胡说什么!”胤元帝笑骂道:“让他和伽岚两个人整日大眼瞪小眼吗?” “老二的婚事你看着办吧,近日里多叫些人进宫,世家子女里有好的挑一挑,至于伽岚倒是不急……他这性子不好娶妻,朕到时候亲自给他看看。” 陆氏脸上的笑险些便挂不住,好在黑暗里并看不见,她心里觉得简直荒谬急了——二皇子的婚事让她看着办,她娘家小侄子的婚事倒是要亲自插手了,陛下,您弄反了吧?! 胤元帝转过身,大手握住身边人腰下的丰/满,心中有些意动,便在陆氏的耳边道:“你也勿要着急,太医不是说你这两年身子好起来了吗?好好调养着,孩子以后还是能怀上的。实在不行的话,朕答应你,后宫里有新出生的皇子,一定抱来给你养。” “嗯,臣妾多谢陛□□贴。”陆氏这才稍稍压下自己心中的荒谬感,娇羞道。在这宫里,什么事都没自己有个孩子重要。 胤元帝一双手在陆氏身上肆/虐,喘着气道:“朕以后一定多往你宫里来。” 一阵低吼声过后,胤元帝泄了出来,帝后二人一同去沐浴后,便沉沉睡去了。 睡着的时候胤元帝在想,明天就可以见到自己那许久不见的儿子了,就算锦瑟那边经常有消息传来,但终究和亲自见了面不一样;而陆氏却在祈祷,后宫里已经多年不曾有孩子出生了……胤元帝子女缘不厚,她只希望早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夫妻两人,同床异梦。 ……至于陆氏能不能真的怀上,没有人比胤元帝更清楚了。 第1章 .7 顾景岚早上隐隐约约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左手被温热的双臂抱着,掌心被捂的冒汗——那一刻其实他的神智还没有完全的清醒,顾大影帝想着哪个小妖精手段那么了得,终于把他弄床上去了?睁开眼睛一探究竟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边竟是陆元劭安安静静的睡颜。 ——那孩子可怜巴巴的睡在他的床边上,用薄薄的一层被单裹着身体,都蜷缩成了一团,似乎是怕吵着他,还不敢靠着他太近,只偷偷的拉住了他一只手,整个人离床沿的距离不到一尺,一翻身就能掉下去。 顾景岚感觉自己脑袋上的青筋一下一下的在蹦——这孩子什么时候跑到他床上来的?! 窗外的初升的日光透过云辉,斜斜的洒到了屋里,陆元劭了眨了眨眼睛,醒了过来,顾景岚立刻转过头去装睡。 他感觉到身边那熊孩子小心翼翼的下了床,轻轻地抱起了自己的薄被单,轻手轻脚的往外面走。 顾景岚眼皮跳了跳,坐起身道:“站住。” “你就这么溜出去了吗?都没什么要同小叔说的?”顾景岚冷着一张脸道。 陆元劭小脸煞白的站在原地,手上抱着的被单早已被他松了手扔在地上。 “小、小叔,是,是我的错!”陆元劭艰涩道:“以后、以后再也不会了……” 顾景岚皱眉看着他:那一张好不容易被他养出了点肉的小脸现在一片煞白,已见风流的桃花眼上通红通红的,小孩的嘴唇紧紧的抿着,毫无血色。 ……顾景岚脑海里飞速的、不合时宜的闪过一个念头:他怎么觉得这小孩的脸看着有点眼熟? 甩掉这个念头,顾景岚从床上起身,径直走到陆元劭面前,沉着声音道:“你还有脸叫我小叔?” “站直了,抬起头!”顾景岚冷声道。 陆元劭被这两句话刺的浑身一僵,暗道自己不会演过头了吧,他不舍的将胶着着的目光从来人莹润如玉的双足上移开,僵硬的抬起头。 顾景岚半跪在他面前,从陆元劭的角度,只要稍稍一瞥头,就能看见他微微敞开的衣领下,形状优美的锁骨。 “小叔记得曾同你说过,在这听澜居,你想要什么,便直接来同我说……是也不是?”顾景岚依旧冷着语气,不曾软和半分。 “……是。”陆元劭犹豫着点了点头。 顾景岚牵起他的手,把人带到床边,脱去他的棉袜后把人抱上床。陆元劭睡在里边,他睡外边,压好被子后他才冷着声音道:“那么现在,睡觉。” “晨起后小叔便让人把你的东西搬到我屋子里来,以后你便暂时同我住吧。”顾景岚闭着眼睛道。 陆元劭呆愣在原地,半晌后死死地闭上了眼睛。 一滴小小的泪珠带着真实的温度从他的眼角滑落,悄悄的落到了床单上。 过了许久,顾景岚才听见他道:“小叔,我想拉着你的手。” “拉吧。”顾景岚说,嘴角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地翘了翘。 随即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被一双温热的小手包围了。 ——那一双手其实并不软糯,掌心分布着薄茧,依稀能够感受到皮肉下支愣的骨架,但是温热、有力,传递着最真实的温度,和这个孩子内心坚定的力量。 ****************************************************** 顾景岚老老实实去了御书房做御前行走,他对自己的身份猜了个*不离十,因此对皇帝的殷勤也早已心有预料。老实说,顾景岚对胤元帝这个人其实没什么特别的观感,他既身为皇帝,有些事情可以理解,但不可原谅。 好在原主是个冷淡的性子,在御书房里,除非胤元帝开口询问,否则他绝不说轻易说话,但凡张口,能四个字解决的,绝不说五个字。 胤元帝拿这个儿子没办法,只好尽量逗他开口:“伽岚呐,覆玉关修官道通往临安县,这事儿你怎么看呐?” “回禀陛下,臣不通前后始末,不敢妄言。”顾景岚一本正经道。 顾景岚不知道么?他吸收了原主的十六年记忆,也就相当于在这个世界活了十六年……他自然是有自己的政见的,只是他既为御前行走,有些事更加不好轻易开口。 “无妨,浅谈即可,出得你口,入得我耳,再无第三人知晓。” “依臣之见,极好。”顾景岚整理整理语言,开口道:“一可行兵,二可行商;进可屯兵屯粮,退可据城而守;可增国库,可富民生。故而极好。” 胤元帝抬起头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眼中有明显的惊艳之色,刚想叫他仔细说说,就听见侍从进来禀报道:“陛下,兰昭仪求见。” “她来干什么?让她进来。” “臣妾来给陛下送碗千岁汤,让人煮了一天一夜呢,这才煮出味道来。”苏槿慧抱歉的朝顾景岚那边看了一眼:“倒是不知陆状元也在这,是臣妾倏忽了。” 顾景岚皱了皱眉头,他十分确定方才这女人看向他的那一眼,带了十足十的暗示意味。 待得胤元帝几口将汤喝完后,苏槿慧将碗收好,道:“那臣妾便告退了……这还有一碗要给皇后娘娘送过去。” “皇后娘娘”四个字似乎在舌尖上滚了又滚,烫了又烫。 “恩。”胤元帝点点头,似乎极为满意她的识大体。 顾景岚垂眸,心中了然。 ……看来,上一次御花园中意料之外的相遇,不止他认出了对方,对方看来也认出了他。 到了该回去的时候,顾景岚便向胤元帝道:“臣请往凤仪宫,探望皇后娘娘,还请陛下允准。” 胤元帝叹了一口气,对他道:“去吧。顺便留下来吃饭,朕稍后也过去。” “谢陛下恩准。” 顾景岚从御书房出来后,便径直往凤仪宫行去。守在门外的内监朝里头通禀去了,他谨守规矩站在原地,连走动都不曾走动一下。 冷冷淡淡的一张脸,纵然眉目惊艳,五官隽美,也难免令人望而生畏,生出不可触及之感。他身旁的朱红柱子上用金漆画了腾飞而上的凤凰,此刻那金红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脸上,竟生生映照出了几分宝相庄严的恢弘贵气,让人恍觉他果然就是那天上的神仙,这就要乘着那凤凰飞走了似的。 凤仪宫内,苏槿慧听到内监进来通报说是陆状元来了,便主动提出来告辞。 内殿门口,苏槿慧这边提着食盒出去,那边顾景岚不急不缓的在走进来,两人交身而错的刹那,苏槿慧脚崴了一下,手上的食盒便掉到了地上。 顾景岚垂眸,将食盒拾起,然后双手奉还,还不忘道一句:“娘娘小心。” 苏槿慧歉意的朝他笑笑,低头道了一句:“多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顾景岚捏了捏手中的纸条,握紧了拳头。 抬起头,他看见皇后陆氏错愕的看着他们这个地方——那一瞬间脸上的茫然、惊讶、迷惑、愤怒甚至都来不及收起来。 他忍不住心里咯噔一声,难道被发现了? 陆氏并没有说什么,回过神来后立刻收起了脸上的表情,拿出一国之母标准的端庄大气贤良淑德的笑来招呼顾景岚,顾景岚只好把疑惑压在心底,面上仍旧云淡风轻,只有微微出汗的掌心才表现出了他的不安。 ——没有人知道皇后陆氏那一瞬间想到了什么,以至于让这个长久混迹在深宫的女人连自己真实的表情都来不及遮掩。 只有皇后陆婉莹自己,无数次在深夜里惊醒,脑海中的最后一幕都是大殿前,雕梁玉柱下,自己娘家的小侄子,和胤元帝后宫的宠妃,两者惊人相似的侧脸。 ************************************************************ 顾景岚直到回到听澜居的时候,才敢把手中的纸条拿出来细看。纸条上并不是手写的字迹,而是非常谨慎的用了从书中剪下来的字贴了一句话:“七月初八,京郊石林。” 现下才四月初,离七月初八还有一段时间,暂时还不急。 七月初八的这一场局还顾不上,眼下要精心准备的……顾景岚看向自己手中的请柬,是四月十五户部尚书大人的一场酒局。 在原主的记忆里,户部尚书沈瀚是他最钦佩的人,没有之一。 原因就在,沈瀚,他是个哥儿。 按理来说,哥儿入朝为官,应当会受到不少刁难,更会有不少偏见和流言蜚语。但沈瀚却偏偏以一介哥儿之身,做到了正二品的朝堂大员,掌一国钱财,万民赋税。事实上,沈瀚初入朝堂的时候,年少气盛,又得罪了不少人,最后被算计到嫁人,洞房花烛夜过后,第二日才醒过来。 然而沈瀚强就强在这里,就算被迫嫁人,他也有本事在来日,重新请来一众同僚,当着诸多亲友满朝大臣的面,一碗绝育药喝下去:“我本立誓,今生不嫁不娶,无子无女,或为官或为商,只为国,只为民……” “……虽事已至此,也并非无法挽回,”沈瀚将碗一摔,豪气干云:“请夫家休我!” 第1章 .8 四月十五,京都望月酒楼。 顾景岚一早就收拾停当赶了过去,推开雅间的门,户部尚书沈瀚早已等在了那里,一袭青衣,执酒把盏,好不潇洒从容。 ——当年他拿了夫家的休书离开,并未再回那个算计他的家族,带了两个仆人买了个宅子,独自住了下来,二十年里,一步一步,从户部一个小小的七品主事,做到了正二品的六部大员。 现在他不过四十出头,正是一个男人最鼎盛的年纪,面容儒雅俊逸,虽不复当年的秀丽,但更添成熟稳重——当时光褪去他身上的锋芒毕露,如今的沈瀚,更像是山泉边被水流打磨经年的鹅卵石,光华内敛,温润如玉石。 见顾景岚推门进来,沈瀚回头看他,道了一句:“陆状元来了?” 他站起身,给对面的酒杯斟上了酒,递给顾景岚,先敬了他一杯:“御书房内一番直言,本官已知晓,还要多谢陆状元了。” “当不得大人这番谢。”顾景岚一杯干掉,顶着一张冰山脸道:“伽岚不过说了实话,承蒙陛下信重,方才促成此事。” 沈瀚看他一脸的面无表情,又见他一杯把酒干到底,想起来陆三不喜言辞的传言……这才笑了笑,道这陆三还真没有给自己摆脸色。 虽然这幅性子在官场很难混的开……不过,正好对了他的胃口。 “今日请状元前来,也并非无事。”沈瀚笑着摇了摇头,“陆状元是陛下眼前的红人,虽说事已初定,但仍有变数……日后,还免不了请状元在陛下跟前多多周旋。” 沈瀚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的请求,就看见顾景岚愣在了原地,稍许后才看见他反应过来,却并不同他推诿或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反而极其郑重的站了起来,同他行了一个文人礼:“大人言重,若能尽绵薄之力,伽岚定不吝言。” 定不吝言……听闻陆三张嘴吐不出三句话,沈瀚在心里轻轻的笑了,看来这小子还真是给了他一个极重的诺言。 ***************************** 沈瀚几乎是那一瞬间就做了一个决定,他干掉一杯酒,若无其事道:“本官听闻,原本陆状元欲往户部来?” “确是如此。”这也算是原身一个小小的心愿吧,顾景岚想。 “不知状元爷来户部想做些什么?”沈瀚把盏轻笑。 顾景岚愣了一下,旋即离开自己的座椅,走到沈瀚面前站定,收敛神色,垂手郑重行学生礼:“——来学尚书大人安生立命之本。” “哈哈!安生立命之本!答得好!”沈瀚转过头厉色看他:“你可知本官安生立命之本为何?!” 顾景岚不语,微微笑着地同他对视,一脉从容,神情不变。 十六岁的少年容色秀丽,眉目侬艳,然面无表情,神色冰冷,静静的看着人的时候宛如九天之上的玄女,可望而不可及,那嘴角稍稍一勾,便是惊艳天下的殊色。 沈瀚几乎感觉心里被压下的悲哀一层层翻涌上来,那种无力的悲哀和愤怒,甚至可以说是怨愤全部都一股脑的涌了上来,勾起了他少年时代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怨愤这种情绪对他而言太多陌生,浓烈到愤世嫉俗的恨意让他狠狠皱起了眉头,他这才想起自己年少的时候竟也是强烈抱怨过世俗的不公的。 只是他现在已经足够平静与从容,不会再去做这种无谓的抱怨与强求了。 陆家这位小状元十六的时候便有这幅颜色——这几乎是他将近四十年来所见之最,其实并不难猜测对方的真实身份。 他年少的时候,同样容色出众,也因此招了祸患,被算计到嫁为□□。 即便后来才华再如何出众,仿佛只要他们生下来是个哥儿,那便是个过错。 ****************************************************** “陆状元若是不惧流言蜚语,日后有空,便多来本官府上走上几着吧。”沈瀚淡淡道,压下自己心中翻涌的回忆,他看着顾景岚的目光堪称宽容,有一种看透世情的悲悯。 世情苛刻,人世艰难,你我既为同类,助你一程又何妨? “本官没什么可教你的,你是状元之才,而我当年即便是中了进士,也不过二甲。”沈瀚道:“我生在商贾之家,唯一一样称得上是才华的东西……便只有一手以钱生钱的天分。” “所谓安生立命的本事……”沈瀚站起身,负手而立,冷笑一声道:“我沈瀚之所以在朝堂上腰杆挺的笔直,满朝文武,无人敢对我有分毫置喙——所凭借的,不过是十年之内,让国库的银钱凭空翻了一番罢了。” 一番话虽然云淡风轻,但是顾景岚从其中听出了他极其强大的自信。 顾景岚想,不怪他是原主最敬佩的人,在这个对哥儿如此苛刻的世俗间,沈瀚凭一己之力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确实让人钦佩。 他的内心是真正的强大无畏——既天不予我,那我便自去取! 沈瀚回头看着顾景岚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叹了一口气,告诫他:“唯有一点,望你多多上心——你既已年满十六,自己的婚事,还是要自己多多留意才好。” ——莫要如我当年那番,看错人,信错人,生生被人轻贱了。 ********************************************* 这边的谈话谈到一半,守在门口的顾景岚的小厮却突然敲起门来,敲门声一下接一下的响起,急促的很。 “进来。”沈瀚道。 小厮一进门就跪在顾景岚的面前,面色焦急道::“三、三爷!太夫人摔了一跤,现下已是快撑不住……您、您快回去看看吧!” 顾景岚立刻变了脸色,朝沈瀚匆匆告辞,便往回赶。 雅间里,沈瀚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后把玩着手上的酒杯,轻轻笑了一声:“如此,那短时间内是不用担心了。” 如若陆家老夫人真的去世,顾景岚身为陆家嫡系子孙,势必要守孝三年……这婚事,三年内,确是不用担心了。 他转着手上白瓷的酒杯,看着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的雅间,摇着头叹了口气,有些寂寞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看来以后,终于不缺人陪他喝酒了。 那笑容清浅到倏忽即逝,透露出了浓浓的,孤独萧索的味道。 沈瀚自顾自地给自己斟酒喝,端着杯子看窗下人潮如织,行人来来往往,忽地,他的目光顿住了——只见人群中,有一人玄衣鹿靴,始终站在原地不动,抬着头定定地看着他。 沈瀚嗤笑一声,直接关上了临街的窗。 ——二十年了,那人还是那么自以为是。 ******************************************** 陆老夫人去世了,全府上下一片缟素,国公和陆家子辈在朝为官的五人,全数递了折子丁忧,胤元帝看着顾景岚递上来的丁忧折子,想着明明是自己的儿子,如今却要为别人守孝……他就莫名的心很塞。 原主对这个老夫人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应当说,原主对这陆府里的人,都没什么特别的感情。 归根究底,这府邸里的人都把原主当外人,也不怪他养成了一副冷心冷面的模样。顾景岚替原主守好了孝道,但要说多少悲伤,那是没有的。 至于陆元劭——这小子八年来在陆府过得是什么日子?从上到下没一个人过问过,直到顾景岚出现。 他要是把陆府这些人放在心上,那才有鬼了。 顾景岚在自己的院子里支了一张木架,煮酒烹茶,递了一杯给陆元劭:“我既丁忧在家,这三年便好好教你读书,你莫要让我失望。” 陆元劭暗地里偷偷打量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只觉得大房二房两个嫡女的气质涵养在小叔面前那就是个渣渣——那个词叫什么来着?赏心悦目,对,赏心悦目! 陆元劭使劲的点点头,想到未来三年小叔不用早出晚归,可以天天和自己待在一块儿,心里就一阵欣喜,甚至对陆老夫人,都没有那么怨恨了。 景岚还派人出去请了一个大夫和一个武师。大夫三天上门一趟,据说是给七少爷看诊的,武师则每日下午上门,教陆元劭习武。 陆元劭便过上了早上两个时辰由小叔亲自教导读书,下午两个时辰由武师教导习武,晚上再有一个时辰由小叔给他念一些书的日子。 时间飞快流逝,转眼三月便过,经过这段时间的刻苦学习,陆元劭早早地就把基础的字给认全了,已经可以自己去看一些书了。 他最喜欢的就是小叔给他念书的时候了——少年的声音清朗中又带着一丝丝的沙哑,特别的好听,那些书上的典故被这样的声音念出来,他听一遍就理解透了。 陆元劭将这归功于是小叔给他念书的缘故,完全不想居功。只不过当他能自己看书的时候,小叔就让他自己看书了,虽然听不到小叔的声音,但是,能和小叔一起,静静地看一个时辰的书,倒也不错。 有些时候他抬起头,便能直接看到小叔专注的侧脸,从额头到鼻梁的线条精致完美,眼尾轻轻地勾着,长睫浓密卷翘,在眼底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鼻梁下嘴唇殷红,像是染了最上等的胭脂。 ——他知道,只要他站起身,走到小叔的身后,就能在他微微垂着的脖颈处,看见一颗若隐若现的琉璃红痣。 那红痣会流转着微微的光泽,朝他打招呼。 陆元劭有些不满足于早上晚上的三个时辰同小叔在一起,便去同顾景岚说他不要习武了。 顾景岚正在看书,闻言卷起书本赏了他脑门一下,语气淡淡的:“说什么胡话呢。” 他淡定的看着书,无视某只小兔崽子:“武师既说你习武天分极高,那你便给我好好学。” “——来日投身沙场,说不定还能自己挣个爵位回来。”他随口道,这小子既然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未来肯定机缘不少,他得帮他把基础打扎实了。 ********************************************* 顾景岚每月初一十五,都要往户部尚书沈瀚的府上去,两人都对他隐藏的身份心照不宣,沈瀚很用心的在教他,而顾景岚自然是很用心的在学——他当演员,本来就是需要不停的学习的,每一个角色都会有不同的身份,只有深入体会到他们的生活,才能真正了解角色内心的悲喜。 有学习的机会,他向来不放过。 外界流言纷纷,他嗤笑一声,懒得理会。 那些不堪的污言秽语愈演愈烈,顾景岚心知肚明背后是谁在动手脚……他不由得就想起了沈瀚在望月楼同他说的那句话:“我沈瀚之所以在朝堂上腰杆挺的笔直,满朝文武,无人敢对我有分毫置喙——所凭借的,不过是十年之内,让国库的银钱凭空翻了一番罢了。” 在真正的实力面前,这些流言,不堪一击。 而在遥远的江南,顾景岚派出去的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江苏扬州岚贵人的老家,于一个当年见过岚贵人的画师手里,拿到了她少女时期的画像。 画像卷轴被小心翼翼的保护好,快马加急连夜送来了京城。顾景岚打开卷轴,看着画像中巧笑倩兮,天真无忧的少女,忽地,心底涌出了莫大的悲伤。 原身的悲伤从心底一层层汹涌而出,像是月光下的潮汐,一下下地拍打着他的心神,让他感同身受。 与画中人七成相似的眉眼让他笃定,岚贵人,就是他的生母。 ——那位本该是先帝的妃子,最后却和当今圣上生下了他的生母。 他忽然迫切的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时间终于走到了七月初八,顾景岚换了普通的衣裳,去了京郊石林。 苏槿慧穿着一身丫鬟的衣服,偷偷从宫里溜出来,按时在那里等他。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她转过身,看着这个名义上自己的表弟——纵然衣裳简朴,面无表情,却已然风华俊逸,令人望而惊艳。 长久长久,苏槿慧才叹了一口气:“同我去祭拜一下你真正的母亲吧。” 第1章 .9 1.9#我一来就发现有人要疯# 在石林背后四明山的庵庙后面,静静的立着一座坟包。 坟墓被修的很是华丽,可以看出当初修缮的人是费了功夫的,坟前摆着的牲醴瓜果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却是许久无人来过了。 墓碑上只用端正的楷体写了五个大字:成李氏之墓。 ——没有落款,没有名字,只单单只有三个字“成李氏”,顾景岚简直能要冷笑出声,胤元帝给不了她妻位,连墓碑上落款的一个名字都给不了她。 成李氏这成,指的到底是爹,还是儿子呢? 顾景岚上前跪下,细细的擦拭着墓碑上的灰尘。 苏槿慧站在他身后,缓缓道来当年的真相: “我应当算是你的表姐吧,姑姑是苏家第三十八代嫡长女,自幼有容色殊丽,才名也传遍江南,到了出嫁年龄的时候,上门来求娶的人都快踏破了苏家的门槛。” “可是谁也想不到,先帝会在那时候突然下旨选秀……以姑姑在江南的名声,几乎逃无可逃。” “没两年先帝便逝世了,无子的妃嫔要殉葬,家里人心疼姑姑,从江南赶过来,想要见她最后一面,这一见,就发现了不对劲。” “我如今入宫一年多,仗着这一年的盛宠,才堪堪打听清楚了当年的事……”苏槿慧冷笑一声,“所谓兰昭仪的盛宠……不过是借着这张脸,沾了些许姑姑的光罢了。” 山间有夏风吹过,吹拂着山上望之不尽的竹林,带来波浪般层层的涛声,顾景岚一眼不发,闭目聆听。 “姑姑年少天真,纵然容貌惊艳,也抵不过深宫里无常的手段,没几个月,就被先帝冷落到一边了——而那个时候,还是皇子的当今圣上便注意到了她。” “众所周知,圣上并非太子,他是发动宫变夺嫡上位的。在一场宫变中,要悄无声息的偷出一个久无人问津的的嫔妃,真是再容易不过了。” “姑姑被当今圣上安置在了这座庵庙了,新帝登基,朝堂不稳,圣上几乎是难得来这庵庙一趟……虽然来的次数不多,却还是成功让姑姑怀孕了。” “姑姑生下你后便自绝身亡……那个时候,朝堂的氛围正是最紧张的时候,胤元帝不可能凭空抱一个孩子回去,于是他和卫国公便早就商量好了,你养在陆家,他抬陆氏进宫为后。” 苏槿慧的神情有些怅然,“我有段时间一直在想,陛下到底有没有爱过姑姑?入宫一年,兰昭仪盛宠几乎人尽皆知,但是我自己知道,我所凭借的,不过是陛下对姑姑的一点执念罢了。” “可是我又想,如果他真的爱她,怎么舍得勉强……又怎么舍得,把你扔在陆家,一扔就是十六年……” “你多想了,”顾景岚打断他,淡淡道:“你求他的真心吗?” “……不求,那便不要想。” 帝王何来真心可言?反正他不信那个男人对他的母亲,是有真心的。 顾景岚将墓碑上的灰尘一点一滴全数擦干净,又在坟前磕了三个响头,才道:“今日多谢……表姐,带伽岚来母亲坟前。” 顾景岚难得地多说了一句话,虽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表姐……身在宫中,当多多小心。” “自然。”苏槿慧道,他还是趁着陛下去行宫避暑,趁机留在宫里,这才偷偷跑出来的。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九月初十是姑姑的祭日,那日陛下会亲自前来祭拜……你,莫要过来。” “伽岚记住了。”顾景岚道:“出宫危险,下回表姐若是有事想要见我,找人递个口信就成。” “你就这么信我了?” “有何不可信?” 两人出现在这里,便已是最大的坦诚和信任。 ===================================================================== 找到了自己生母,并且认了一个算是亲人的表姐,对顾景岚的日子而言,好像并没有什么影响。 他依旧在孝期里,整日里也没有什么活动,难得出去一趟,大多数时间还是呆在听澜居里,同陆元劭呆在一起。 身为一个世界气运最鼎盛之人,陆元劭渐渐的显露出他的天资来,心性果决,聪慧机敏,悟性甚好,一点就透。习文上暂不必说,曾经八岁尚未开蒙,被同龄人甩了十几条街,如今他每日苦学,早已甩了同龄人十八条街。 但就说习武——习武师傅都已经换了两个,每一个都说七少爷悟性惊人,他们已经没什么可教的了。顾景岚起初还觉得他们在唬自己,该不是陆元劭这小子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把老师给气走了吧?直到陆元劭不服气,提着一杆枪走到他面前,三十六种枪法甩的虎虎生威,顾景岚才算闭了嘴。 武师既已无用,他便找了关系,把这小子扔到了京郊帝都防卫军的军营,让真正的兵痞子来操练他。 不得不说,陆元劭其实非常适合混在军营,他自小在陆府为了活下去而学会的机警狡黠和果断狠辣,让他在军营混的如鱼得水。 进去的时候好歹还有点大少爷的样子,出来的时候已经完全染上了军营底层兵痞子的油滑,也染上了他们身上的杀气,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你看的时候,让人无端的心里发寒,感觉就像被饿极了的野兽盯上了似的。 陆元劭其实偷偷跟着将军的亲卫队跑出去过,亲自杀过野兽,砍过盗匪——手底下,是真的见了血的。 而这一切,顾景岚分毫不知。 ================================================================ 三年很快就过去了,顾景岚依旧半月去一次沈瀚的府上,陪他喝一场酒,然后他会在喝酒的间隙教自己一些东西,再由他自己回去实践;四明山上他也经常去,不过每一次过去都是易装后,孤身一人,带着酒菜,去陪他的生母一下午。 陆元劭在军营里,也是半月回来一次,每一次回来两天,顾景岚就在这两天的间隙里给他布置新要看的书,当然,因着陆元劭自己的兴趣,这些书,多少兵书。 三年过去,当初那个瘦不拉几面色饥黄,可怜巴巴浑身没几两肉的小孩,如今已经长到顾景岚的肩膀高了,他才十一岁,就已经有别人十三四岁的少年那般高大了,骨架撑开后,整个人都显得非常挺拔。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已经可以看出日后勾引小姑娘的底子了。 只不过……啧,顾景岚觉得自己有点牙痛。 这张脸怎么好像越看越眼熟了呢? 三年丁忧过去,他已经重新回到朝堂了,只不过不再做御前行走,反而如当年沈瀚一般,入户部做了一个小小的六品副员外郎。 胤元帝很不爽,当时与自己儿子同届的人,有许多已经混出点名堂来了,唯有他明明身为状元,却因为三年丁忧,不得不龙困浅滩。 恰逢年末官员评绩,胤元帝袖子一撸,直接就给他升了一级,顾景岚就转正成了五品的员外郎。 正式转正的那一日,顾景岚冒着大雪,亲自去京郊的军营接了陆元劭。 在这个世界三年,他已经把陆元劭看做了自己的亲人……虽然,这张脸看着有点眼熟。 顾景岚披着一张狐皮斗篷,从马车上下来,下车的那一瞬间,风雪太大,他便把帽子也带了起来,蓬松的毛领镶在帽沿上,更趁得他面如冠玉。 他下车后就打发了小厮去同驻守军营的将领说了一声,又叫了一个军士帮他去叫人。 陆元劭正好休息,听闻是顾景岚来了,那是火急火燎,扔下手里的碗就赶过来,边上的兄弟听见了就调笑他:“呦!元劭~这‘媳妇儿’又来了?” “别特么乱说话,说了多少遍了,那是我小叔!”陆元劭笑骂道。 兵营底层这些兵痞子,嘴里油腔滑调,说话没个下限,逮到机会就能起哄:“要我说,你小叔长那么漂亮~那肯定是个哥儿!这年岁还不嫁人,那不是看上你了吧!” “哈哈,就是就是,肯定看上你了!” “嘿!陆小子,你行不行啊!下头那玩意……他硬了没有啊!” “哈哈!小小陆肯定还没长大吧!” 陆元劭停下往外赶的脚步,脸色阴沉阴沉的,在人群里巡视了一圈,找出之前那个带头说顾景岚是个哥儿的兵士,一个拳头挥过去,把他打得鼻梁都歪了:“马癞子,不会说话就别张嘴!省的我还要亲自来教你说人话!” 虽然小叔是个哥儿的事,他心知肚明,但在外头,肯定是不能乱说的,特别是已经流言四起的时候。 他虽然年纪小,但是悟性高,武力出众,更兼现在饭食无忧,力气也养的大,真动起手来,这群兵痞子,没一个是他对手。 起哄的声音戛然而止,人群中一片寂静,死死地震慑住这群张嘴不过脑子的兵痞子,陆元劭才转身朝军营外跑去。 陆元劭眼神好,远远地就看见小叔披着一件雪白的斗篷,站在雪地里等着他,浑身被斗篷罩的严严实实的,只剩下一张脸露在外面,神色和这漫天的大雪一样,冰冷没什么表情,唯有鼻头被冻得通红,添了几丝鲜活的人气儿。 ——他想起来这件斗篷还是自己和小叔一起挑的。当时他看中的原本是火狐皮斗篷,火红火红的一件,想着衬着小叔的脸,肯定容色照人,但是小叔却拒绝了,转手便拿了一件雪白的雪狐皮斗篷。 他那时候还不是很懂,还以为是小叔不喜欢红色,现下却已然明了——他恨不得把那个人整个人都藏起来遮起来不让人看见,哪里还舍得让他容色照人的模样出现在别人眼前。 “小叔!”陆元劭快步跑上前去,送上一个大大的笑容,一把抱住他,不小心蹭掉了他的帽子,又细致地重新给他带好。 “今天去望月酒楼吃饭。” 有些日子没见了,这小子还是那么傻,顾景岚拉起他的手,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浅淡的笑容,道:“我已同你们将军打过招呼了,上马车。” 陆元劭的心在凛冽的寒风中噗通噗通的跳着,心道就是这样,小叔从来只对他一个人笑,对别人都是冷冰冰的。 陆元劭拉紧顾景岚牵他的手,把五个手指塞到指缝里,做出十指相扣的样子。 顾景岚愣了一下,没有挣脱。 -------------------------------------- 听澜居里。 从望月楼回来后,两人稍作休整便直接上床休息了。 陆元劭虽然现在身体长大了不少,不比当年瘦巴巴的一只黄猴子,但因为他后来在军营,难得回来一趟,顾景岚多半时间还是自己睡,也就没有叫他搬出去。 陆元劭睡在里头,顾景岚背对着他睡在外头,陆元劭辗转反侧睡不着,脑子里反反复复,回荡着的都是那群兵痞子调笑的“媳妇儿”。 他一个翻身,悄悄的睁开了眼睛,清亮的月色透过窗棂洒了进来,给屋内蒙上了一层暗青与金黄交接的光辉。借着这隐约的光亮,陆元劭细细地打量着小叔背对着他的背脊。 小叔的脖颈光洁亮丽,皮肤细腻,肤色是不同于他带着点米黄的莹白,那白色让人感觉很是脆弱,好像只要轻轻地在上面一捏,就能留下一个乌黑的淤青;而沿着脖颈下方那一个突兀的骨节,雪白的衣领下应该是线条优美的脊梁骨,脆弱的应该一捏就断。 在其□□在外的光洁皮肤上,唯有一点最引人注目——那是小叔身为哥儿标志的红痣,长在蝴蝶谷上方,脖颈后面,靠近左肩的地方。 他曾经在这张床上,也是这样,用目光细细地描绘过它很多遍,到现在,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准确的指出它在哪儿。 他偶然见过其他哥儿的红痣,可是没有一个人,颜色如小叔这个一般纯正,色泽鲜艳,浓郁如翡,像是在白茫茫的雪地上,突兀地,滴下去的一滴血。 陆元劭突然莫名地感觉到心间躁动,那红痣同他很熟悉了,此刻正流转着妖异的光泽,朝他打着招呼,陆元劭目光被紧紧地吸引住了,一刻都舍不得离开……他突然很想亲吻上去。 鼻尖的热气喷到顾景岚的皮肤上,他并没有睡着,心有所感,带着睡意中沙哑性/感的声音问:“怎么?” “没、没什么。”险而又险的,在他的鼻尖距离那颗红痣还有几根头发丝距离的时候,陆元劭停住了。 他陡然回过神,迅速翻身,眼神后怕。 ——是该庆幸方才没有真的亲上去的。 不然,被赶出房间都好……被赶出听澜居都不一定吧? ----------------------------------- 很快便睡着的顾景岚并没有发现自己这个名义上侄子的小动作,第二日他休沐,便也没有让陆元劭回去,叔侄两人围着火炉,过了一个还算愉快的冬日。 第三日,陆元劭心里有鬼,狼狈地逃回军营,顾景岚则一进衙门,就听见同僚们在议论,兰妃怀了龙种的事情。 是的,三年过去,当初的兰昭仪,如今依然晋升为了兰妃,正三品的妃位,正正经经的天子妾。 昨日里,兰妃感觉身体不适,十分欲吐,又因这几日昏昏沉沉十分困倦,便听从了宫女的劝告,去请了太医前来。 太医院里的太医一来,就切出了喜脉,还是已有三个月了,就连连朝娘娘道喜。消息很快送到胤元帝的耳朵里,近日里多有阴郁的胤元帝开怀大笑,抱着兰妃亲了好几下,大手一挥,给广兰宫每人都发了赏赐。 皇室已经许久不曾听闻好消息了,陛下本身年纪就有些大了,底下大皇子二皇子都已经迎娶了王妃,没想到人到中年又得一子,高兴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胤元帝对兰妃肚子里这一胎无比的重视,整个广兰宫上下,全部换了帝王寝宫麒麟殿的宫人接手,由帝王心腹亲自照料兰妃起居饮食,坦坦荡荡的朝共内外摆明了一个态度:朕要保兰妃肚子里这一胎!想做点什么的自个儿掂量着! 如此,才方有无数蠢蠢欲动的人收起了自己的手脚。 ----------------------------------------- 凤仪宫内,皇后陆氏歇斯底里地在砸着东西,她面色崩溃,脸上还挂着鲜明的泪痕,显然是刚刚哭过的样子,神情狼狈,丝毫不复平日里母仪天下的气度。 为什么!当初太医说她的身体能好起来,她便仔仔细细的又调养了三年,这三年来,陛下也没少往她的凤仪宫里来,可是三年后,她的肚子还是丝毫动静都没有!而广兰宫那个贱人却怀孕了! 她曾经怀着无比期盼的心情,希望能有个孩子来到自己的肚子里……可是,没有!没有! 她已经三十六了!这辈子最好的年华都已经过去了……再不怀孕,难道她这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吗?! 她心里隐隐还抱着一线希望,想着陛下曾经说过,如果后宫有新生儿,一定抱到她的膝下给她养。 可是她心里又委屈……又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凭什么要抱到她膝下,抢了她孩儿的名头和待遇? 第1章 .10 1.10#我一来就发现上司的前夫出现了# 一直到很多年后,已经手握五十万兵马的陆元帅回过头来,想起自己十二岁的那一年的寒冬,都仍然有一种提枪灭了陆府满门的冲动。 这一年,注定是太他么操/蛋的一年 年初春的时候,边境线上骤然开战,草原上的那些蛮子在飘着雪的一个夜晚,踏着皑皑的白雪就突然发动了进攻,许多家庭还没有从新年阖家欢乐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家里的男人就被征兆上了前线。 那象征着团团圆圆的“汤团子”还没有放凉,边疆上就洒下了无数将士的热血。 若非京郊军营身负拱卫皇城的重任,那么纵然陆元劭年纪小,说不定也要被派发到前线去。 帝国安逸良久,已经两朝不曾见过战事,军中将士许多都还不曾真的见过血,这突然的开战,让整个帝国都措手不及起来。 好在胤元帝虽然算不上一个明君,但也并不昏庸,经过二十年的休养生息,特别是沈瀚担任户部尚书一番运作以后,现在的国库早已不是二十年前干瘪瘪的样子可比。 至少,支撑这一场战争还是绰绰有余。 然后到了夏天,西南边境的那些西域小国又出事了,起因还是几个人贩子闯的祸,在覆玉关外的互市上,向来有一些关于西域女奴的交易,这些金发碧眼热情开朗的西域舞女向来狠手中原贵族的喜欢。 人贩子这边买了几个舞女,还感叹着这一回的姿色有点够不上,那边转头就看见了三个眼睛碧蓝碧蓝,大腿老长老长,还露出一截小蛮腰出来的三个姑娘。 特别是中间那个丫头,眼睛蓝的就像一汪湖水,还笑的特别天真……八成是西域一些大户人家家里的小姐,旁边那两个是他的丫头。 人贩子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心里焉坏焉坏的主意就出来了,他上前同他们交谈,没两下就把这仨儿姑娘引到了僻静处,麻袋一套就敲了闷棍。 西域那边的大户小姐又怎么样?嘿,被卖到了中原,还不一样是个低贱的丫头! 不过人贩子这一回眼力见儿可是没到家,他光看出中间那丫头是个贵小姐了,没料到人家的身份贵不可言,正是西域数一数二的大国,回纥国主捧在掌心的小公主。 被甩掉的护卫追上来的时候,那两个闯了大祸的人贩子已经坐着驴车晃晃悠悠地回了关内,护卫们被守军拦在外面,只能对着越走越远的驴车咬牙切齿心有不甘。 回纥的国主听了护卫禀报后就立即派人来朝守边的将军交涉,守军哪里交得出来人?把附近城镇的秦楼楚馆给扫荡了个遍,连个屁的西域舞女的影子都没见着。 ——那当然,边关附近但凡出现了西域人,不是害怕是细作直接被赶出关,就是已经确认是细作直接就地格杀的,长久下来,哪里能见得到一根汗毛的西域人? 至于那个小公主,早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知道被那两个人贩子发卖到中原哪位大户人家家里去了。 回纥国主于是悍然出兵,或许他刚开始也并没有想怎么打,只是想揍边军两顿泄泄愤,毕竟国力确实悬殊,奈何守边将领是个直肠子,愣是没有理会到对方只是撩妹的意思,一个重重的巴掌打过去,把人给全歼了。 这下子,那就真是打出了火气。 于是胤朝西北边境还没打完,西南边境就又烧了起来。 户部上下,其他的事情全都放在了一旁,几步不是在筹措粮草,就是在筹措粮草……除了在筹措粮草,还是在筹措粮草。 顾景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消瘦了下去。 沈瀚这十年来钱生钱给胤朝攒下的家底,几乎全部要废在这几场大战上。他心里其实心疼的在滴血,又明白这其实是不可避免的投入,整日里便阴着一张脸……更兼有中北军统帅赵君迟那个家伙天天厚脸皮的上门来催饷——让他简直恨不得一袋大米砸在那人头上。 胤元帝想速战速决,不想拖着战事,便命令中北军迅速出军覆玉关,户部准备粮草,正好由尚在京都的赵君迟一并押送过去。 赵君迟便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天天赖在了户部——催饷。他来了之后也不做什么,就要一杯茶,然后就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看沈瀚办公看一整天。 沈瀚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被这人逼得要发疯,恨不得一刻钟之内就清点整理完了所有的粮草,然后就扔他脸上让他滚! 于是户部上下也被户部尚书压迫的要疯,但对于那个让他们尚书大人暴走的源头却一个字都不敢多提。 无论是呆了许多年的老人,还是入顾景岚这般近年来的新人——但凡身在户部,户部尚书沈瀚年轻时的那一件事,恐怕没有一个是没听过的。 ——而赵君迟,就是当年他嫁过的那个男人。 陆元劭身在京郊军营也不轻松,要准备随时接受调令,所有科目的训练量陡然加大,并且完全不把他当孩子看。 他十二岁,长得虽然已有旁人十五六岁的孩子那般高大,但仍旧是十二岁孩子的骨骼,不够坚硬,经不起虐。 顾景岚知道了,揉揉眉头,吩咐让锦瑟每天一顿不管是猪蹄排骨还是猪肉鸭肉,反正不管是什么,每天一顿肉食给他送过去,还特意和驻军的将领打了招呼,让他每周回府一次住一晚上,也不敢什么,泡药浴。 陆元劭痛并快乐着,在顾景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的时候,他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寸往上拔高。 时间转到深秋,在这兵荒马乱鸡飞狗跳的一年里,唯一可以称得上好消息的,便是后宫的兰妃成功分娩,为皇室再添一子。 兰妃再升一级,晋升成为兰贵妃。 在兰妃产子的那一天,皇后陆氏从她进产房的那一刻起,就亲自守在了外面,手里拿着一串念珠,嘴里小声的念着经文,仿佛真的在祈求产房里的母子母子平安。 ……当然,只是祈求孩子平安,也并非不可能。 在兰妃怀孕的这一年里,陆氏倒是真的使了不少手段,勾了胤元帝往她的凤仪宫里去,可惜一年又过去了,兰妃肚子里那个孩子都平安出生了……她该没动静的地方,还是没动静。 陆氏像是彻底死了心,她不再奢求能够拥有自己的孩子。 兰妃那个孩子刚刚生出来的时候,生母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嬷嬷就急着抱出来给帝后先过眼了。 胤元帝见是个小皇子就很高兴……应该说,他对这个年纪的自己还有孩子出生这一点,感到很高兴,很爽快的给一屋子下人发了赏赐,给现在还没力气下床的兰妃,更是厚赏之中的厚赏。 小皇子其实第一下,是抱在陆氏怀中的,当时陆氏看着这粉嫩嫩的一团小生物,连手抖不知道要怎么放。她用并不熟练的姿势抱着小皇子,笨拙的伸了一只手出来去压了压他的襁褓——大概是她手上的温度太凉了,贴到了小不点的皮肤,这小东西就不给面子地“哇——”大哭了起来。 从那以后,“皇后驾到”的声音就在广兰宫外日复一日的响起,苏槿慧几乎要怀疑这陆氏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 后来苏槿慧觉得,陆氏约莫是真的吃错药了。 ——她看小皇子的眼神一日比一日渗人,看的苏槿慧心有不安。 从第一次小东西在她怀里大哭开始,陆氏就觉得自己和这小东西有缘分。 ——非常有缘分。 第1章 .11 在时间一日日过去,后宫却没有一点新生儿降临的喜悦,气氛反而愈来愈压抑。 所有人看着皇后一天天的往广兰宫跑,脸就像是被这逐渐降下来的气温冻住了似的,再也笑不出来了。 唯有胤元帝一人超脱于这后宫之外,仿佛完全无视了这后宫汹涌的暗流。 他抱着自己新出生的小儿子,像个真正的慈父一样,笑的眉不见眼。新晋的五皇子很健康,白白胖胖的,脸色红润,很是可爱。特别是那双眼睛,继承了苏氏一族的丹凤眼,清清亮亮的,神色分明。小东西被胤元帝抱在怀里,仿佛已经熟悉了他身上的气息,不哭也不闹的,安静的很,睁着一双亮亮的大眼睛看他爹,高兴的去追逐他的手指。 胤元帝心里简直软成了一团,他中年得子……这小儿子本身便比较受宠。前头是四个皇子出生的时候,他初初登基,皇位尚且不稳固,哪来的那个时间同他们去享受这父子间的天伦之乐。后来这宫里便是连公主都很少出生,而皇子……更是到了不惑之年,才又得了一个小五。 小五肖母,白白胖胖的脸上依稀可以看见他母亲秀丽的几分轮廓。胤元帝抱着他的时候总是在想……如果当年伽岚养在了自己的身边,他是不是也像小五一样,很喜欢他的父亲? 每想到一回自己流落在宫外的,那个少年英才的儿子,胤元帝就忍不住对五皇子更好一些……好像这样,就能弥补了陆伽岚未曾养在他身边的缺憾似的。 苏槿慧每日里提心吊胆,也唯有胤元帝在逗弄小五的时候,她才能够露出几分真心的笑容。 月子做了一个月,苏槿慧又好生调养了一个月,各种珍贵的补品也毫不吝啬的吃着可是这不但没能补回去,人反而越显憔悴了。 胤元帝瞟看她一眼,终于关心起了五皇子的生母,皱了皱眉说:“你怎么反而愈发憔悴了?”抬手便又赏了一堆补品出去。 苏槿慧脸上泛起身为母亲柔和的笑容,笑着逗逗胤元帝怀里的小不点:“臣妾第一回当母亲,只要能把小皇子照顾好,臣妾就算瘦点……那又算什么呢?宫女太监们就算照顾的再怎么尽心,又哪里比的上生母的时时牵挂呢?” 胤元帝看她的脸色又柔和了不少……这一年战火纷扰,他已经很少这样和颜悦色过了。 苏槿慧低下头,像是羞涩的笑了,袖子里却把帕子揪的死紧,垂下的眼眸遮住了他灰暗焦虑的目光。 ……不能在这么下去了,不能坐以待毙。苏槿慧想,再这么下去,儿子就真不是他的了…… “宫女太监们就算照顾的再怎么尽心,又没有和这孩子血脉相连……哪里比的上生母的时时牵挂呢?” 胤元帝感慨地说:“你费心啦!小五确实被你照顾的很好。” 怀里的小东西似乎也很赞同这句话,咯吱咯吱的笑了起来,把爹娘两只也逗的笑了起来。 “小东西!你还听得懂朕的话了不成!”胤元帝把五皇子一把抱了起来,伸直胳膊举到了半空逗他,小皇子看起来很喜欢这个游戏,咧着没牙的嘴,笑的可开心。 苏槿慧掩帕而笑:“臣妾看这小五日后肯定是个闹腾的,不过还是闹腾些热闹……可别是陆三儿那副冷冰冰的性子。” “怎么,你觉得伽岚的性子不好?”胤元帝把孩子放下来,状若无意的问她。 苏槿慧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温婉笑道:“陛下误会了,陆状元生性沉稳,年少有才,这自然是极好的……就是这寡言寡语的性格啊……诶。” 苏槿慧自顾自的叹了口气,去整理儿子的衣服:“说来也奇怪,他是家中嫡幼子,没有继承家业的压力,上头有父母兄长还有老太君宠着……可不是最该爱跳爱闹了么,也不知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苏槿慧亲了一下儿子的脸颊,笑着道:“咱们小五呐,头顶上有四个哥哥,以后可只管享福了~” 胤元帝却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 以顾景岚的品级,暂时还够不上朝会,那一日,他刚从户部出来,还未来得及踏上自己的马车,就见一模样白净的小厮,迅速跑过来往他手里塞了一张纸条。 宽大的袖袍下垂一遮,顾景岚面色不变,径直上了马车,他靠在软座上展开纸条……依旧是谨慎的剪下来的一句话,顾景岚看了一眼便把纸条丢进马车的小碳炉里烧了。 “回府吧。”他淡淡道,长长的眼睫遮住了眼中的神色。 又过了几日,户部有一些要折要送到御书房里去,沈瀚临时有事,就把这件差事交给了顾景岚——众所皆知陆家三子是陛下跟前的红人,依他所见,比起见他,陛下指不定更乐意见到他这小徒弟。 顾景岚应下了差事,进宫后交完东西,不出所料胤元帝又接受了胤元帝的传唤,午时留了饭,席间聊到了新出生的五皇子,顾景岚适时地表现出了自己的一点兴趣。胤元帝心中一动,正好午间无事,便带着他往广兰宫去了。 胤元帝也没有乘坐御辇,堪称是招摇地带着人行过御花园,行过皇后的凤仪宫,行过淑妃的储秀宫,最后才到了广兰宫里——顾景岚一路接受众多宫女太监和妃嫔侍君的目光洗礼,沉浸在父子情中的胤元帝没有发现,那些形形□□的人,形形□□的目光,多非好意。 顾景岚在心里摇了摇头,嗤笑了一声。 广兰宫里,已经升为兰贵妃的苏槿慧早早便候在了宫门口,顾景岚同她对视一眼,两人又飞快的别过了自己的目光。 也不知苏槿慧用什么手段放倒了胤元帝,将其扶到里间后就径直朝顾景岚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顾景岚吓了一跳,勉强维持住自己的冰山脸没有裂:“表姐……这是做什么?” “——求你救命!”苏槿慧毫不犹豫磕了一个头。 第1章 .12 那一个头磕到了顾景岚的心头上去,对这位表姐,他其实并不完全的信任,但对她的所求,他却完全无法无动于衷。 他自己并不能长在生母膝下便也罢了——他希望至少那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小侄子,能够感受到来自亲生母亲的温情。 更何况她所求并不过分,苏槿慧只求她在她日后失宠的那段时间里,多多出现在陛下眼前,好让这位胤朝的雄主,多少能够念在故人的情面上,不要迁怒稚子。 ============================================================== 时间转眼便到了腊月,小皇子平平稳稳的过了百日宴,百日里无病无灾,眼见着健健康康,日后也会健康的长下去。 百日宴上,小皇子一直抱在皇后的手里,陆氏抱着他不肯撒手,旁人不知道的看了,还以为这孩子是她生的呢。苏槿慧勉强维持着自如的神色站在人群中,听见那些妃嫔们零零碎碎的议论传进自己的耳朵里: “这看起来,皇后还真是要抱养五皇子的意思呢!” “谁说不是呢!你看她那手,死死地抱着都不愿意放开一下!” “五皇子可真是好福气了!养在皇后膝下,那可就是正经的中宫嫡子了!身份可不得比之前贵重万倍!” “哼!头顶上四个哥哥都已经成年了……这时候多出来一个中宫嫡子是什么好兆头吗?!” “这倒也是,能不能平安长大都还不一定呢!” “就是可怜兰贵妃啊……诶,位分高又管什么用?” 是啊……位分高又管什么用?苏槿慧连端着酒杯的手都是颤抖的……还不是连自己的孩子都被别人抢走!! 宴席散了,胤元帝也已经先走一步,陆氏看着苏槿慧默默斟酒喝的样子,嘴角翘起的弧度一闪即逝,众人只见皇后不满的看了兰贵妃一眼,道:“小皇子的百岁宴,生母喝成这幅德行像什么样子!” “——来人,送兰贵妃回宫!五皇子今日便在凤仪宫暂居一晚。” 苏槿慧宫装下的拳头紧紧地捏紧了。 ——陆氏!百日宴一过!你竟是连片刻都不愿多忍了吗! 次日,一大早苏槿慧便洗漱完毕,一身正装坐在寝宫里等待,奈何从日升等到日落,从黎明等到黄昏,凤仪宫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她的心渐渐沉到了谷底。 知道入夜,凤仪宫那边才派了一个小太监过来敷衍,说道:“皇后娘娘今日再留五皇子住一夜,贵妃娘娘早些安歇了吧。” 不出所料。 “臣妾知道了。”苏槿慧深吸一口气道。 再睁开眼,她的眼里便再没有焦躁,俱是血雨腥风前的平静。 第二日,依旧是到了入夜的时候,才有一个小太监过来传旨,“五皇子今日依旧睡在凤仪宫,贵妃娘娘莫要再等了。” 这一个太监没昨日那个那么有眼色,大概是仗着有皇后撑腰,态度很是嚣张:“五皇子很讨皇后娘娘喜欢呢……贵妃该高兴才是。”说着还揶揄地笑了一笑。 苏槿慧不言一语,面上无悲无喜,无怒无惧,只一双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直把那小太监看的脊背生寒。 那一双苏家特有的丹凤眼微微地圆睁着,明明无波无澜,却好像有灼灼的火焰在燃烧。 ——好像她骨子里一种传承自血脉的狠戾被激发了。那是二十年前,那个懦弱胆小被先帝冷落在后宫里的岚贵人,在爱上了还是皇子的胤元帝之后,孤注一掷跟他一条黑路走到底的决绝。 忍耐,苏槿慧对自己说。 现在还没到最后一刻。 第二日,她早有准备的心腹揪出一个往她饭菜里下药的宫女。她冷笑一声,暂时先把人关进了偏殿。 那药不一定是要置她于死地,可这种时候她但凡病了……那小皇子,可就真的接不回来了。 她心知肚明这必然是皇后干的,却并不审讯那宫女让她招出幕后主使,没有必要了。 第三日,乌金西沉,月桂高升,广兰宫却连凤仪宫那边一声敷衍的传旨都没有了。 凤仪宫里,昨日过去传旨的那个小太监添油加醋把兰贵妃的反应说了一通,陆氏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那小太监立时就不敢再胡编乱造了,讷讷的闭了嘴。 广兰宫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传来,陆氏算算时间,觉得也差不多了,懒懒地道:“那今日便不必派人过去了吧。” “去把五皇子抱来给我看一眼。” “呀,真乖。”她闲闲的又逗弄其孩子来。 第四日,钟楼处的钟声敲响四下的时候,苏槿慧一身贵妃正装已经跪在了凤仪宫门前。 皇后陆氏晨起就听见下人禀报说:“兰贵妃跪在外面求见。” 陆氏心里一跳,暗道看来昨日的事是没成功了,她拢了拢自己的鬓发,漫不经心问道:“哦?兰贵妃可说是因什么事求见了?” 禀报的宫女唯唯诺诺的:“兰贵妃、兰贵妃……请求、请求皇后娘娘允其将五皇子接回、接回广寒宫。” 陆氏心里冷笑一声,拢鬓发的手都没有停顿半分,“告诉她五皇子尚未醒来,冬日晨寒露重,让她先行回去吧。” 不一会儿侍女匆匆又进来了,低声禀告说兰贵妃并未起来,一直跪着。 陆氏将手上一支朱钗又摔回匣子里,重新拿起一支红宝石步摇,道:“那边让她跪着吧。” 冬日里的积雪还未完全融化,即使是厚重的衣物也挡不住刺骨的冰寒,许久,苏槿慧听见侍女在她耳边说:“娘娘,午时了。” 侍女原以为她不会有回答,谁知过了半晌后听到她说:“扶本宫起来。” “扶本宫起来。”苏槿慧又道了一遍。 苏槿慧站起身,冷冷的对着身侧的人吩咐:“去把偏殿里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本宫打断双手双脚扔到凤仪宫门口。” “摆驾御书房。” 第1章 .13 御书房里,戚褔小声地在胤元帝耳旁禀报,说是兰贵妃往御书房这边来了,胤元帝横眉一竖,把手上的折子往桌上一扔,怒道:“这两个女人还闹个没完了!” 在底下候着的二皇子成湛闻言立即道:“父皇息怒。” 胤元帝朝他挥挥手,不耐烦道:“没你什么事儿,你先下去吧。” “孩儿遵命。” 成湛弯着腰退了出去,嘴角依稀挂着一丝不屑的嘲讽,站在殿门口,他看见三十六级的台阶下,那一丛一丛怒放的晚菊旁,盘龙玉柱之侧,一身宫装的兰贵妃正盛怒着挥开侍卫阻拦的□□,侍卫不敢真的拦她,只得放她进去。 成湛并未急着离开,心下一转,匆匆转身就进了侧殿。 苏槿慧一级一级踏过三十六级的石阶,,与御书房门口展袖跪下,宫装长长的裙摆铺在身后,在正午的日光下耀眼的刺人。 “臣妾求见陛下。”苏槿慧高声喊道 御书房的大门紧闭,许久才吱呀开了一条缝,贴身总管大太监戚褔弓着身走了出来,在苏槿慧面前叹了一口气:“诶……娘娘这又是何必呢?” 何必?苏槿慧冷笑,再不争上一争,便当真要如她姑姑那般,死了还要为他人做嫁衣裳了。 只见刹那之间苏槿慧便泪盈于睫,看着戚褔的目光哀戚绝望,嘴唇颤抖着竟是说不出一句话,只深深朝着殿内叩拜了下去。 作孽……戚褔心想,一掸拂尘,转身就进了内殿。 胤元帝折子没批两个,尽顾着生气了。 皇后肆无忌惮,他还没发话呢,就能直接从宠妃身边抱了小皇子去——这还是他在的时候,他要是不在,岂非要上天?! 兰妃恃宠生娇,长跪不起这是在威胁他吗?得了几分宠爱这便要开始作妖了? 胤元帝冷冷地想,他倒要看看,这两个女人要闹到什么地步! “去传伽岚来,朕想见见他。”胤元帝叹了一口气,道。 “岚儿,岚儿……”他取出颈间一块玉佩细细摩挲,目光怀念,难得怨气消弭,安静平和。 御书房的大门缓慢的打开了,胤元帝看着深深跪在地上的那个女人,一言不发,竟是当做没看到一般,径直走了出去。 苏槿慧陡然抬头,看着胤元帝背影的目光冰冷决绝,叫住了他:“陛下。” 胤元帝尚未来得及停顿下脚步就听得身后传来濒临崩溃的哭喊:“您把姑姑的孩子抱走让人养了十八年!如今也要把臣妾的孩子抱走让人养十八年吗!!” ——胤元帝陡然顿住脚步,转过身,厉色盯着地上跪着的人。 在偏殿里开了一条窗户缝偷听的二皇子成湛也被惊到,骤然闻此宫闱秘事,他手忙脚乱间险些带翻了一旁高案上的小花瓶,幸好最后被他接住了,被自己下吓了个半死,小心的将花瓶放好,他将耳朵贴在窗户缝上继续偷听。 苏槿慧对皇帝要杀人的目光仿佛无所觉,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胤元帝几乎要被他眼中强烈的指责看的心虚。 兰贵妃颤抖的声音里带着些哭腔,这些压抑、绝望的声音随着那个女人的痛哭,与午间炎热的风一起,吹进了偏殿那细小的窗缝里。 “——十八年了!!她亲生儿子没到她坟前上过一炷香!!” “您觉得姑姑瞑目吗!!” “您觉得陆家人把伽岚养成了那一副冷冰冰的性子,姑姑瞑目吗!!” 刹那间心绪翻涌,胤元帝几乎来不及辩驳,只条件反射般就大步冲上前去,一时间竟然单手就掐住了苏槿慧的脖子,把她整个人甩到了墙壁上。 “——你知道?!”胤元帝青筋暴起,手上渐渐用力,几乎咬牙切齿,“你还知道些什么?!” 帝王的眼里风云翻涌,从记忆深处翻腾而起的是二十年前那桩旧事,一幕幕带着血,裹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向他呼啸而来! 此刻后宫女人的那些争宠完全没有被他看在眼里,他盯着自己宠妃的眼睛无情暴虐,仿佛只要她答错了了一个字,就能立即把人给掐死了似的,没有一丝温度,是与二十年前那桩旧事里如出一辙的森寒。 苏槿慧一个一个掰开他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指,整个人无力地滑到了地上,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般的剧烈咳嗽。 待得稍稍缓过了气儿,她便嘶哑着声音道:“陛下还不知道吧……二十年前,姑姑怀孕的时候,往家里递过一封手信。” 胤元帝冷冷地看着他,没有打断。 偏殿里偷听的二皇子也几乎要把头贴到了窗户上,耳朵竖起生怕漏掉一个字——偷听往年秘事的惊险刺激让他的心跳锤如战鼓,一方面隐隐猜出了陆伽岚的身份,另一方面则是为自己的处境惊慌。一时间竟然不知是该庆幸自己此时在,能够听得二十年前的秘事好;还是该懊悔自己怎么就一时鬼迷心窍,留下来偷听了——他现在一旦被发现,那么莫说是皇位了,有没有命走出御书房,都是两说。 他只听得兰贵妃咳嗽道:“陛下当时打算将生下来的孩子暂时放到陆家寄养,这件事,姑姑是知道的。” ……怎、怎么会? 胤元帝心道,寄养这件事,他至始至终都瞒着岚儿。 苏槿慧抬起头,嘲讽地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解释,只继续道:“姑姑在手信上说,若是还在在养家过得好,那便也罢了,若是过得不好,还请家里照拂一二。” “未曾想,家人匆匆上京,尚未来得及见姑姑最后一面,便已传来她产后抑郁而亡的消息。” 苏槿慧咳嗽了一声,笑着问胤元帝:“陛下……您知道姑姑是怎样抑郁而亡的吗?” 第1章 .14 1.14#我一来就发现有人打算对我下黑手# 胤元帝面色阴沉的几乎不能看,他冷声下令:“将兰贵妃带回广兰宫,无朕的命令,不得踏出寝宫一步!” “戚褔!” 一直侍立在胤元帝身旁毫无存在感的戚大公公沉默地站了出来,恭候命令。 “朕要看到那封手信!”胤元帝道。 随即胤元帝挥袖而去,御书房门口这一场争执暂时落下了帷幕。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唯有黑红的楠木门框上,尚在蜿蜒而下的鲜红血迹,见证了这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豪赌。 苏槿慧被带回寝宫后,看着沉默恭敬地站在自己宫殿里的戚大公公,冷笑一声:“不劳烦公公搜宫了!” 她从自己的衣柜里拿出一个雕花繁复的小匣子,用钥匙打开后取出其中一封已经泛黄了的手信,摩挲着信封说:“姑姑身前无甚遗物,仅这一封手信…………公公这便拿去交差吧。” 顺手又取出几张银票,塞进一个空白的信封里,两个信封叠在一起交给戚褔。 内间除了他们两人再无外人,戚褔将两个信封分别放进怀里揣好,一拱手道:“奴才祝娘娘心想事成。” 苏槿慧嗤笑一声,待人走后,她坐在梳妆镜前,端详着镜中自己的眉眼,又看向自己白皙柔嫩的双手——尚在闺中之时,她闲来无聊,便去寻了姑姑的字帖来临摹,如今,可算是派上用场了。 姑姑,当年你的孩子被抱走,你无能为力,以致于抑郁而亡。 ——如今惟愿你能庇佑我,庇佑我们母子,不分离。 帝王寝宫内,胤元帝细细抚摸着递到自己手中的手信,一时间心中的烦躁暴怒减轻了不少,竟然难得地平和了下来——信上的字迹娟秀清逸,一如字的主人,盈盈如江南春水,至柔却也至刚。 “岚儿……” 一声叹息轻轻落下,许久后胤元帝的声音才再度响起:“戚褔,你说陆禹是不是真的亏待了朕的小伽岚了?” 一时间宫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戚福头上冷汗都要留下来了——伴君如伴虎,谁也不知道胤元帝这样问,心里到底是存了些什么心思。 沉默的时刻极其短暂,戚福很快就斟酌了一下,劝慰胤元帝道:“陛下莫要担心,国公爷又并非不知道殿下的身份…………供着他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亏待他呢?” 戚褔在心底摇头冷笑:供是供起来了,只可惜供的太高,平白惹来他人的红眼。 国公夫人怕是恨他都来不及,又怎会如亲身母亲那般对他嘘寒问暖,关切备至? 殿下怕是不知受了多少冷眼,真的心寒了,才养成这一副冷冰冰的性子。 许久之后,戚褔听见胤元帝发出一声冷哼,于是把头低的更低了。 ——帝王心思莫测,他也不过仗着三十多年伺候的经验,稍许揣摩一二罢了。 胤元帝道:“去把五皇子抱回广兰宫……皇后,禁足凤仪宫。” 戚福恭敬应道:“诺。” ============================================== 陆伽岚当年十六科举,一举得中状元,但是还未来得及做几天官,就恰逢祖母去世,于是在家三年丁忧,三年之后,与他同届的许多人都成为了朝堂新秀——这许多人里,为首的一个就是探花江锦书。 江锦书与三年前被皇后选中,定于二皇子成湛为皇子妃,已于年前完婚。 皇室为显宽宏,并未将其拘于皇子府中,反而任其在朝堂上任职。江锦书身在都察院,因着自己是个哥儿,并未与其他官员有所往来,又因其素来直言上谏,一时间坊间倒是有了不少他清廉正直,体恤民生的传言。 且说那在偏殿偷听的二皇子成湛,胤元帝离开之后他趁着守卫的人不注意,就偷偷的离开了御书房,一路心不在焉的回到自己的皇子府,连江锦书脸上的不耐烦都没有发现。 直到皇子妃“砰”的一声摔了碗筷,怒气冲冲的回了房,他才回过神来,看看自己手里的碗,也把它往桌上一摔,挥挥手道:“不吃了不吃了,都收拾了。” 屋内,江锦书端着一杯茶坐在软榻上,朝他冷笑一眼道:“说吧,什么事儿让你这么魂不守舍的啊?” “是碰见了母狐狸还是公狐狸啊……”他冷哼一声:“不必给我甩脸色,想抬进府里就直说。” 江锦书平日里的神色比顾景岚还冷淡,这下子被当了一晚上的空气,那对成湛就更加没有什么好脸色了,但是成湛现在却完全顾不上他的语气问题,一挥手让下人都退了出去,把江锦书抱进自己怀里,搂着他道:“正事儿锦书,别闹小脾气了……窝今日才知晓了一个秘密。” 接着成湛便把在御书房偷听到的事儿和自己的推测细细地说与了江锦书知晓。 “什么!你说陆伽岚是陛下亲子!”江锦书乍一听闻这个消息,惊得直接从成湛怀里站了起来。 “噤声!”成湛沉声道:“不出差错的话,这事儿应该是真的。” 江锦书像是被一个锤子锤在了天灵盖上,整个人都是懵的,神情一片茫然,他踉跄了几步,才撑着桌子坐了下来,喃喃道:“当时殿试,陛下点了他做状元……” 成湛知道他对于殿试时未得头筹这件事耿耿于怀,便随口安慰了他几句:“他既然是父皇流落在外的亲儿子,父皇自然要偏袒他些许,你就别把此事放在心上了。” 成湛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脑中疯狂旋转着的念头,就是可以利用陆伽岚这一层不为人知的身份做些什么……思索到现在,他灵光一闪,一个局在他脑海中缓缓成形,就像是蜘蛛织网,环环相扣,风雨不透。 压在心中一天的石头突然卸掉了,他整个人都轻松不少,甚至越想越兴奋,甚是得意。解决掉了一件大事,他也终于有心情安慰安慰自己的正君。成湛从身后抱住江锦书,将头搁在他的肩窝里道:“锦书你的才华有目共睹,你已经是都察院的副佥都御史了,他不过才是户部一个小小的给事中,你明显是胜过他的。” “况且你是哥儿,在朝中的处境比他更为艰难……莫要妄自菲薄啊,锦书。” 听他这样说,江锦书的脸色才好看了许多。成湛将头搁在江锦书的肩窝里,鼻翼间尽是哥儿身上略有些清淡的甜香,而他稍一抬头,就能瞥见对方眉间殷红如血的朱砂痣。 成湛心中有些意动,索性直接将江锦书拦腰抱起,朝床帐走去。 江锦书没有反抗,而大步往前走的成湛也没有看到,怀中人扭头时那一闪而过的厌烦神色。 ——不知道是厌烦抱着他的人,还是厌烦他自己。 第1章 .15 1.15#我一来就发现有人要女票我# 胤元帝还是皇子的时候,皇子府里只有当时的侧妃现在的淑妃产有庶长子,此后的三个皇子和一溜儿的公主都是在他登基之后才出生的。 元后云氏在胤元帝登基后没两月儿就逝世了,继后陆氏入主中宫,再又过了一年,后宫中才有皇子出生。 顾景岚在胤元帝的一堆子女中,勉强能够排上老二。 不算他的话,那么成湛才是老二。 成湛生母身份卑微,且生他的时候伤了身体,没几年就去世了,没有妃子愿意抱养他,他是后宫唯一一个没有母妃的皇子,勉强算是由皇后看顾着长大。 这个年纪其实是最好抱养的年纪,生母去世的时候他不过才五岁,刚刚懂点事但又不是很懂,很好养熟。 只是那时,陆氏与胤元帝成婚也不过才六年——才六年,陆氏纵然曾经小产伤到了身体,但她是不相信自己以后再不能生了的,总还想着好好调养之后再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始终不肯真正把成湛放在自己名下抚养,多占一个嫡子的名头。 此后十数年,陆氏倒是偶尔冒出过“老二恭敬孝顺,实在不行就抱过来养好了”的念头,但是很快就被她自己心中的侥幸和不甘给打破了。 ——她至始至终没有想到,成婚二十年,她竟然真的一无所出。 成湛对皇后陆氏一直很是殷勤,在他还年幼的时候,是因为陆氏身为中宫,对他尚有几分照顾,后来大了一些,虽然唾弃自己那点可笑的孺慕之情,但每日里请安问候也从不敢中断。 ——陆氏若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把他认了下来,总归还是比他连个名义上的母亲都没有的好。 母族妻族向来是皇子的最大助力,没有母族,妻族成湛早早就开始打算了。 他的婚事是他自己求来的,十五那年随胤元帝南巡,得见江南书院江锦书,一时之间惊为天人,这便就勾搭上了——江家是书香世家,向来为文人士子表率,江锦书本人又的的确确容貌出众才华出众。 成湛自己心里也知晓,就自己这么一个没有母族护持的皇子,以后的婚事很难说,江家实在已是不错的选择。 况且自古以来都有哥儿福运深厚的说法,生有观音痣之人更是据说有观音庇佑。 偶尔在亲热间,他亲吻着对方眉间的那一枚观音痣,都在想着自己这辈子坎坷卑微,只要再多些运道……再多些运道,那就成了。 一直到阴差阳错偷听到了顾景岚的身份,他才真的觉得: …………这运道,是真的来了。 ============================================ 成湛偷偷将“陆家老三其实是胤元帝寄养在陆家的亲生子,随时准备认回皇后膝下”这个消息透露给了老三和老四。 这俩小子年轻气盛,养气功夫还没有他那两下子,火急火燎地就入宫找了自己的母妃商量对策。 这两人也是个简单粗暴的,约莫是十二月的时候,正值寒冬,三皇子大婚,顾景岚接到了请帖,这种酒席上他向来是冷面拒人于千里之外,往常是没多少人敢来朝他敬酒的,但这一回不知怎么的,敬酒的来了一拨又一拨,总有些不能推拒,便难免多喝了几杯。 他是没有想到三皇子定酒种的时候,特意选了最高度数的酒种。 顾景岚平日里一张冷冷清清的脸,这会儿沾了酒气的红晕,整个人倒是显的鲜活了起来,脸颊绯红,色若春花。 走上自家的马车,意识有点迷糊的他压根没有意识到斗笠下的车夫已经换了人,直到马车飞速地奔驰起来,顾景岚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的建筑,感觉头疼欲裂。 ……这压根就不是回府的路?! 完蛋……这该不会是要把他拉到城外好宰了吧? ……又是谁在朝他下手啊? 脑门急的直冒汗……奈何被酒精荼毒过的脑袋现在全他妈一团浆糊。 要是真嗝屁了怎么办……他不是主角没有主角光环啊,啊呸,不对,两辈子头一次体验死亡,顾影帝想说宝宝心里有点方。 主角……哦主角已经十二了,差不多也可以自己做自己的主了。 ………… 在古代生活了三四年了的顾影帝终于想起来自己貌似还有一个外挂,于是拼了命的在心底呼唤空食。 奈何这呼唤声如石头沉渊泥牛入海,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就知道空食是个坑货……飞驰的马车终于停了,车夫一勒马缰,转手就把顾景岚从车厢内扶了出来。 事实上已经被吓得酒醒了但是仍旧在装醉的顾影帝抬头一看:左右两排露着小酥肩脸上荡漾着迷人般微笑的女子在朝他招手,牌匾上赫赫有名的“春满楼”三个大字。 …… 青楼? 什么情况? 不是要把他拉城外宰了吗? 春满楼首席……不对,第一美人,红袖姑娘袅袅娜娜的从楼上走了下来,左一肘子右一屁股把围在顾景岚身边的莺莺燕燕给挤开来了。 红袖轻轻地瞥他们一眼,一手就搂住了顾景岚的小蛮腰,架着人往楼上走去,凉凉地说:“小蹄子!姑奶奶的人也敢抢!” 顾景岚:“…………” 幕后的主使者只是找到红袖,给了她一笔钱,说是晚上他们有个兄弟要来乐呵两下子,让她好好招待。 红袖只管收钱办事,掂着银子才不管这些世家豪门里头的弯弯绕绕……房门一关,将这位所谓的“兄弟”扶着坐好,这一看,顿时就惊艳了。 嘴唇殷红,鼻梁挺拔,长睫在眼底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眼尾上勾,眉毛细长斜飞入鬓,发丝有略微的凌乱……未施粉黛便已然艳若桃花。 “……乖乖,这是他女票我啊还是我女票他啊?” “…………” 装醉的顾景岚险些给她气了个半死。 随后顾景岚就被脱了外袍和中衣,折腾到了床上去——这期间女中豪杰红袖姑娘嘴里哼着十八摸,时而在他腰上揉一把,时而在他屁股上捏两下,揩油揩的兴致盎然。 “可惜没胸。”红袖姑娘遗憾道。 顾景岚睫毛一颤一颤的,险些就装不下去破功了。 顾景岚在心里充分告诫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用“你好歹也是星际影帝怎么能就这么破功呢”的理由安抚自己,免得自己实在忍不住暴走。 他想着幕后的人费了功夫把他弄过来,总不会真的让个女支女把他女票了完事(……好像有哪里不对?),官员是不准招女支,但有皇帝罩着,这点事儿不过也就是罚点俸禄被言官参几句,别说筋骨了连皮肉都伤不了。 ……所以幕后之人到底在图些什么,顾景岚想,肯定还有后招。 红袖姑娘把他翻了个身,让他趴在床面上,看着美人优美流畅的线条简直按捺不住自己的罪恶的爪子,柔韧的腰线,挺翘的双臀……“没胸有屁股也不错。”红袖道,罪恶的爪子朝顾景岚的屁股伸去。 “啪啪。”凭空清脆的两响。 ………… 卧了个大槽! 顾景岚:“……” 劳资忍! 红袖姑娘单手撑着自己,纤纤细指在顾景岚脸上流连,指尖抚过他眉眼鬓角,往衣领之下滑去,想着美人能忍到什么时候才睁开眼睛呢……得多揩点油啊。 红袖抓住他的衣领,狠狠地往下一拉。 ………… ………… 陡然间满室寂静。 顾景岚猛地睁开眼扯着衣服跳了起来:他妈的忘了自己还是个隐藏身份的哥儿了! 红袖:“……日他个仙人板板!这群拎不清的弄个哥儿到姑奶奶的床上是要闹啥子东西!!” 第1章 .16 1.16#我一来就发现有人害我要暴露# 红袖叉着腰在原地转了两圈,气后恍然大悟道:“合着那群狗崽子不是想让我怀……是想让你怀啊!” “……”顾景岚瞟她一眼,“你倒是有本事让我怀。” “衣服。”顾景岚伸手道。 红袖讪讪的笑了两声,掂起衣服扔给他,一转身坐在床上,伸腿去勾顾景岚,纱裙下雪白的大腿若隐若现:“美人你别急着走啊……我怀就我怀么,那个,人家不介意的啦~” “闭嘴。” 顾景岚深吸一口气,心说劳资在星际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见的多了,还制不住你个土生土长的狐狸精? “红袖姑娘是个聪明人,自然晓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顾景岚穿好衣服就想走,他隐约猜测是幕后的人对他的身份存疑……这才使了个法子来看他是不是哥儿。 偏偏他自己压根就没把自己哥儿的身份放心上,防东防西就没顾上防这点。 那句警醒的话,本身就是说说的……他现在应该做的,是回去准备后手。 这却是他想岔儿了。 红袖心道姑奶奶当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再说姑奶奶嫖了一个哥儿很值得夸耀吗?她几个闪身就拦在了门前,眨眨眼羞涩道:“美人你别急着走啊!这……咱们好歹要待足了两刻钟的时间才算能成一桩好事吧。” 红袖朝他下身某个地方一瞥,掩嘴笑道“不然郎君这也太……快了些。” “……”顾景岚黑了一张脸,皮笑肉不笑道:“好事还是祸事……姑娘心里想必比陆某清楚。” 红袖眼睛却陡然亮起来:“这一回不行咱可以下回呀!” “大不了姑奶奶不要他们的银子了嘛!”哥儿前头那玩意儿也并非摆设,红袖一双纤纤玉手划过顾景岚的脖子和下巴,对着他颈窝里吹热气道:“郎君下一回再来找妾身,好不好?与妾身共赴那巫一番……好不好嘛?” 顾景岚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土生土长的狐狸精声音又嗲又麻又痒,像是长了钩子,若是普通男人怕是要被他酥掉半边身……奈何顾景岚是个纯弯的,简直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这艳福……他却是无福消受了。 红袖姑娘大马金刀把长腿往椅子上一架,一掀裙子露出内里白晃晃的大腿,又意识到自己今天穿的似乎有点少不太适合这个动作,便直接道:“大不了姑奶奶给你银子好了伐!” 顾景岚给他气的半晌说不出来话,这是女票他呢还是女票他呢还是女票他呢? 顾景岚终于懒得再和她废话,使出究极绝技冰山面瘫脸,推开门大步流星地便往外走去。 红袖迈着小碎步期期艾艾在后头追:“郎君~郎君……郎君别急着走啊……郎君~” 眼见着追不上了,红袖才停下倚在栏杆边用帕子去擦眼泪,低低道:“好歹……好歹告诉妾身你的名字啊……” 顾景岚脚步一顿,嘴角抽了抽,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一道道都在指责他“好一个拔diao无情下了床就不认人的负心汉!” 好在冰山脸防护技能十成十,顾景岚面不改色走了出去,一身的光风霁月气质高洁,倒是又让旁人暗暗啧了几句“知人知面不知心”…… 在他脚步一顿的那一刻,他心里其实飞快的闪过了一个念头,大概是这姑娘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谁? 他完完全全先入为主,以为对方就是来探得他哥儿的身份……他身上也没什么比这更好图谋的了。 这却是真误会了,红袖还真不知道他是谁。 =========================================================== 顾景岚倒是还记着他的车夫不对劲,因此打算另雇一辆马车回去,可惜出楼还没走两步,就从背后遭了人一闷棍。 顾景岚瞪大眼睛晕了过去,道自己今天出门肯定没看黄历。 左右现下时辰还早,要再过一个时辰者青楼才会热闹起来,车夫见巷口四下无人,便胆大心黑地直接把人敲晕了。 春满楼出去不远就是一片小湖——倒也不算湖,就是大几倍的池子而已,可对于京城来说,已是难得,春满楼有两条画舫,适逢初一十五便会开出来,好让京城的风流才子也体会体会江南画舫美人的乐趣。 车夫先把人藏在了马车里,然后走到一偏僻的临湖处,小心伪造了有人醉酒落湖的假象,打算就直接把顾景岚丢下去了。 他身后的主子们确确实实是这样打算的——醉酒,女票女昌,落湖。干脆利落地把人给解决了还能顺带污一把他的名声。 储位迟迟未定,四个皇子间斗的正紧张,哪里还能腾出手来应对这么一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还不如死了干脆,一了百了还省事儿。 车夫细致地布置好现场——泥地里的脚印、被树枝勾住的衣带,确保万无一失后才打算把顾景岚从另一个方向扔下去。 他走到马车旁,忽然闻见一阵刺鼻的脂粉香气,心下立即警惕起来,却奈何不了自己的生理反应——立刻捂着鼻子不停地打喷嚏。 红袖姑娘施施然从不远处现身,从地上随手掂起一块石头,一个反掌就砸中了那车夫的脑门。 车夫两眼一翻,软软地倒了下去,红袖忙不迭地把石头一扔,扯下自己腰间佩着的香包提地远远地:“这群小蹄子做的什么鬼东西……可熏死姑奶奶了!” 抬手一掷,香包就被她掷进了湖内。 红袖嫌弃地踢了车夫两下,嗤笑道:“真是一群不尽忠职守的属下……找人办事前都不知道先打听清楚。” 红袖从马车内艰难地架出顾景岚,喘着气咬牙道:“姑奶奶是喜欢银子不错……” 她狠狠地在顾景岚的腰上揉了几把,哼道:“……可姑奶奶更喜欢美人啊!” “这腰不错……就是不知道便宜了哪个混蛋。”红袖嘟囔着,又仔细地围着马车转了一圈,看到上面的家族徽记,分辨出这是卫国公府的马车后才点点头,驾着顾景岚往对面巷子的酒馆走去。 她随手扔给小二一粒碎银子,让他去卫国公府报信。 “便说、便说……”红袖翘着二郎腿思忖道:“便说你家哥儿在我家酒馆里喝醉了,使人来接他回去。” 这样说来应当无甚不妥,莫和春满楼扯上关系,想来家中最多问两句,也不会过多诘难。 店小二接了银子欢快地跑腿去了。 事后红袖并未出面,只躲在暗处,见卫国公府确实来把人接走了,这才离开。 春满楼第一招牌红袖姑娘虽然此生入了贱籍,并且干着一行干的风生水起,可对那些能为人正君正妻的哥儿姐儿还是打心底里羡慕的。 ……况且这美人实实在在是投了她眼缘,她倒是不愿美人就这么被人害了性命、污了名声。 卫国公府公府仅有陆大夫人是哥儿,素来经商,操持府中基业。红袖先入为主的,就把顾景岚认成是陆大夫人了。 ——在红袖的印象里,哥儿出生就被发现了,谁是哥儿谁不是根本不用遮掩,既顾景岚是哥儿,又是卫国公府的,那便只有一个陆大夫人了。 “不过没听谁说……这陆大夫人有这么好颜色呀。”红袖疑惑道,推开了自己的屋门。 ……回想起顾景岚那冷冰冰的姿态,倒觉得有熟悉了,像是听谁说起过似得。 “不知道美人儿有没有和陆家老大和离的可能……”红袖暗戳戳地想:“若是有朝一日和离了……但求一睡大美人儿!” 她走进屋子,眼角的余光扫到了椅子上的一个物件,拿起来一看,是一块羊脂玉佩,红袖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她扒美人衣服的时候落下来的。 红袖漫不经心地端详着那块玉佩——她此刻心中还回转着但求一睡大美儿的心思,只随意打量了几眼,就见这块玉佩质地通透玉质细腻,可见是块极品的羊脂玉。 注意力终于被玉佩吸引过去,她细细定神,发现玉佩上用栩栩如生的刀工雕了一株桂树。 雕的真好,红袖叹道,心声未落她便立刻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细细查看这块玉佩的每一个角落。 ——只见桂树下赫然雕刻了几行字: 蟾宫折桂:胤元十六年殿试状元陆伽岚。 仿佛被重锤一击,红袖的脑子立时便懵了。 ——这块玉佩分明是点中状元后的御赐之物! 什么玩意都可送人,这种特定赏赐的御赐之物是万万不可能送人的! 这意味着什么? ……美人儿、美人儿是陆家三子陆伽岚,不是陆家大夫人? 可是没听闻陆家老三是哥儿啊? 又思及坊间流传陆大状元郎过于殊艳的传言,顾景岚被他发现是哥儿后又是一副炸毛跳起的神态……前前后后一系列被她忽略的小线索串联在一起。 红袖姑娘终于难得地结巴了:“完、完蛋了……不会真害美人儿暴露了吧!” 第1章 .17 1.17#我一来就发现作死是一件不需要理由的事# 下人过来禀报的时候,正巧碰上主掌中馈的傅正君拿了账本过来给陈氏过目,国公夫人陆氏翻着账本听着来请示的人说:“那小二说是咱们府里有一位哥儿在他们的酒馆里喝醉了,让咱们去接人回来……您看这……” 那人悄悄抬头瞥一眼傅正君,心头一跳,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国公府里就傅正君一位哥儿,哪来的另一个哥儿在酒馆喝醉? 这没说完的半句话屋内的人心里都清楚,陈氏心里头一挑,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媳,不动声色道:“先去把人接回来,若不是府里的人,再把他送走便是。” 让大儿媳先退下,言道这账本先放着,自己慢慢看,傅氏便一丝不苟的退下了,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陈氏放下账本,仰靠在椅子上呼吸……她感觉到,有一刻她的心跳陡然紊乱了,仿佛在希冀着什么不可能的事。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但又想,怎么不可能呢,怎么不可能? 她闭上眼睛休憩,再无人知晓她内心的波涛翻涌。 约摸一个时辰左右,出去接人的小厮回来了,那小厮是陈氏临时特意派过去的心腹,一回来就颤抖着声音说:“回、回禀夫人……是、是三爷!” 陈氏的眼睛圆睁,眼神亮的吓人:“说清楚!什么是三爷!” “……酒馆里接回来的人,是三爷!”小厮磕头道。 “来人!”陈氏立即唤来自己身边的贴身大丫鬟,低下头对她一阵耳语,随后又叫来自己的心腹嬷嬷,让她去封口,切记不要让国公爷知道这件事。 到底也是当了二十几年国公夫人的人,真要做点什么,也是顾虑周全丝毫不乱的。 听澜院今日大主子小主子都不在,得了口信说是主子今夜酒喝多了,会在三皇子府暂住一晚,虽然不甚相信,但也别无他法,只能暂时按捺住。 丫鬟一脸凝重的走进屋内,对着她点了点头。陈氏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心脏极速跳动,浑身血液逆流,她感觉眼前一阵晕眩,喘了口气道:“扶我、扶我……亲自去看!” 来到隔壁厢房,厢房的床上趴着她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的儿子,外袍和中衣被脱掉放在一边,昏迷着的人只着了一身雪白的亵衣。 大丫鬟走上前,轻轻拉下顾景岚的衣领——后颈处鲜艳的红痣如鲜血般触目惊心。 陈氏攥着帕子噔噔地倒退了两步,像是不敢置信般瞪大了眼睛。 “再、再给他灌一碗迷药!”陈氏说,恍惚着往外走,起初的恍然和惊诧过后,她的眼底渐渐泛起疯狂的神色。 几乎是一夜无眠,第二日清晨一大早,陆氏就递了牌子进宫,求见皇后娘娘,皇后虽被禁足在了凤仪宫,不许随便外出,但还是可以允人探望的。 陆氏见了娘家人——虽说只是自己的嫂子,也觉得自己的委屈终于有地可诉了,这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陈氏待她哭的差不多了,才将自己的打算与她细细一说。 陆氏问道:“伽岚真不是嫂嫂的儿子?” “真不是,”陈氏咬牙切齿道,“不瞒您,老爷素来风流多情……我自己要有一个考中状元的儿子,我能那么不待见?” 陆氏迟疑许久,单手抚上自己的肚子,脑海中一晃而过的是四年前,在她凤仪宫的这大殿殿门口,广兰宫那个贱人和伽岚擦肩而过时,两人惊人相似的侧脸。 眸中的犹疑渐渐褪去化为坚定,陆氏点了点头。 ===================================================== 顾景岚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近午时了,守着他的人见他被灌了迷药睡得不知天昏地暗,夫人又进宫去了尚未回来,便溜出了房间,跑到院子里同其他人一起吃饭去了。 顾景岚恢复意识,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岚岚,岚岚怎么我一下没注意,你就又被人给放倒了啊! 空!食! 顾景岚顿时咬牙切齿:喊你的时候你不出现!您老的这数据接收波是不是太长了一些! “真是没有我不行,”顾景岚脑海里顿时出现了一个摇头叹气的小兽,甩着头在那里道:“诶!” “我已经帮你把迷药的药性压下去了!”空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的兴奋:“你要逃了吗?我会帮你哒!” “…………” 逃屁啊逃!顾景岚环视四周,仔细的打量了这件厢房……有很多物件上都印着卫国公府的家徽,摆明了他其实就是在国公府里头! 院子里下人们边吃饭便闲聊的声音传来: “也不知三爷究竟怎么得罪夫人了,怎么说也是一个儿子啊!” “就是!我儿子呀这么给我长脸,疼还来不及呢,哪还舍得这么作践他?” “真是不明白夫人……” “你们懂什么!听说呀……三爷并非咱们肚子里出来的,是老爷从外面抱回来的野种!” “嘘!噤声!” 顾景岚听得清楚,最后那个声音,是陆氏身边心腹嬷嬷的声音。 那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显然他是遭了陈氏的毒手了。 这世间种种甚少公平正义,若说是原身妨碍了陆氏两个儿子的荣华富贵,但是原主一条命也已经还了,连陈氏的养育之恩都还干净了。 原主是这样看的,但顾景岚可不这样认为。 自己儿子不争气……怪他太有出息咯?而养育之恩……陈氏几次三番欲害他性命,何来养育之恩? ----------------------------------------------------- 正在思索间,屋外悉悉索索和闲聊的声音陡然都停了,很快房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顾景岚淡定的闭上眼睛,装睡。 “老爷不知道吧?”陈氏问。 她的心腹嬷嬷答道:“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让大舅兄请了老爷去喝酒,现下还未回。” “听澜居那边呢?” “人已经全看住了。”嬷嬷答道。 “倒是一群好奴才!”陈氏嗤笑一声,坐到床边,心情显然比离开时轻松了很多,她捏住顾景岚的下巴,仔仔细细地端详起他的颜色来。 轮廓深邃,五官精致秀丽,安睡的人神情平静,往日里锋芒毕露的眉眼都收敛起来,静静低垂,乖巧又安静。 ——见惯了美人的陈氏不得不承认,这副颜色确确实实当得起“俊美无俦”四个字,怕是广兰宫里的那位,都还比不上自己这个“儿子”。 “倒是比醒着的时候顺眼许多。”陈氏道,没有了那副刺眼的淡漠神色,可不就就顺眼许多了?就是这面色过于苍白了,唇色也寡淡到几乎没有。 “给他抹上胭脂,做一副新嫁娘的好装扮。”陈氏冷笑道,拍拍他的脸:“如此也不枉你我一场母子情分。” “娘好歹……送你出嫁了啊。”陈氏充满恶意道。 顾景岚心中沉了沉,知道自己哥儿的身份肯定是已经暴露了的,就是不知这陈氏,现下把他卖给了谁。 “莫担心,有本大王在啊!”空食见他一副不信的样子,顿时炸毛道:“岚岚你是不是看不起本大王!本大王是谁!打趴个把人还不是不在话下!” 顾景岚念及他兽身威风凛凛的样子,又有一手让他的魂魄投身在这个躯体的本事,顿时就放下了自己的心,决定将计就计了。 -------------------------------------------- 那个时候的顾影帝还十分天真,虽然觉得空食偶尔掉线的行为有点坑,但他还没切实认识到空食实力派坑货的本质。 许久之后他回想起自己这时候的无知者无畏,不得呕出一口血来。 顾景岚淡定的在心里和空食闲聊,也是存了一点“你可别又给我突然下线了”的意思,面上不动声色的任由丫鬟给他涂脂抹粉。 或许对这时候的男子而言这事儿有点不可忍受,但是顾影帝混在演艺圈十三年,什么样的角色没演过?什么样的妆没化过? 这点小意思他都不需要专门分出心理素质来扛着。 到晚间的时候陈氏又来了,给他穿上了一套繁琐的衣服,又重新给他灌了一碗药,就让人把他扶进了轿子。 顾景岚坐在轿子里瞥了一眼自己身上大红色的衣袍,眼皮狠狠地跳了两下,就在心里问空食:“刚在那碗药,是什么药?” “……慢性春/药?”空食犹疑着答道:“按照本大王的见识,就是它没错!” “……”顾景岚。 “岚岚莫担心,本大王已经帮你把药性压下去了!”空食一副得意洋洋快夸我的嘴脸。 “……” 顾大影帝并没有注意到,某坑货说的是“压下药性”,而并非“消除药性”。 软轿一颠儿一颠儿地晃着,顾景岚透过轿帘的缝隙往外看……皇宫? 他愣了愣,旋即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第1章 .18 到了宫门口,早就等候在这里的几个太监就把他扶上了凤仪宫的马车,车厢里,顾景岚面无表情的睁开眼睛,扯了扯自己身上大红绣金的衣服,叹了一口气,又闭上了眼睛。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你们不顾念姑侄情分、母子情分,那也莫怪我袖手旁观了。 因为这具身体的身份,顾景岚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静静地看着这群心起恶念的人,把自己作死。 接下来,便只等好戏上演了。 他只需要表现出一个受害臣子的样子就好。 整个凤仪宫外紧内松,如临大敌,陆氏端着茶碗在喝水,碗内的茶水却荡开了一圈一圈的波澜——如果仔细看,能看到她的手腕在不停地细微都抖动。 猛然间,陆氏将茶碗朝地上剧烈一摔,双手掩面,肩膀剧烈的颤抖,似是在崩溃的哭泣。 满室伺候的人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成了皇后娘娘泄怒的工具。 “人来了没有?”陆氏深呼吸后抬起头,冷声问道。 “回皇后娘娘,人方才已经安置在了偏殿。”大宫女躬身答道。 陆氏一甩袖就往偏殿行去,衣袖上用金银彩绣绣出的凤凰展翅欲飞,只是双眼处之前被她的泪水浸湿了,显得晦暗不明。 偏殿这间屋子,是陆氏让人按她的吩咐布置好的——一室的绮罗烟红,飘逸轻纱。如今她自己踏步进来,倒是梗的自己心口发疼。 雕花木床上,她名义上的侄子正无知无觉地躺在那里。 陆氏走过去,涂着丹寇,戴着金色镂空护甲的手指划过顾景岚的眉眼和脸颊,轻易就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红痕。 她那位嫂子应当是刻意将人往中性打扮的,原本还有些许英挺的轮廓被脂粉柔化了,薄唇上涂了艳红的口脂,眉眼侬艳靡丽,再合上他这一身大红的衣裳——当真是宛如娇艳的新嫁娘了。 陆氏捏住他的下巴抬起来,昏迷中的人似乎吃痛,眉头狠狠的皱了一下。 ——美人嗔怒,一颦一笑,皆是风景。 “如此颜色,倒也不怪陛下对你动了心思。”陆氏只感觉自己气的心口发疼,咬牙道:“广兰宫里的那个贱人,又哪里比得上你一点半点!” 顾景岚的眼皮剧烈地扑腾了两下,长睫一晃一晃的,恍若断翅的蝴蝶,有一种凄艳的美感,猛的——顾景岚睁开了眼睛。 陆氏被他冰冷摄人的眼神逼得松开了手,半晌才想起来人被灌了药,就算醒了,也是没力气的。 “莫怪姑姑。”陆氏拍拍他的脸颊道:“怪只怪你投错了娘胎,不招嫡母待见……身为哥儿,还有这一副好颜色!” 陆氏咬牙切齿:“怪只怪你这副容貌……正巧中了你皇帝姑父的胃口!” 陆氏踉跄起身,心想若是旁人,她还能勉强骗自己说是别人勾引的皇帝,可是她这个侄子……她心里清楚,是皇帝自己□□熏心。 二十年夫妻,她竟然还对这个皇帝心存妄想,是她太傻。 罢罢罢,就像陈氏说的那样罢,她这个侄子,既是哥儿,那便不能摆到明面上来,但只要有他在宫里……兰妃?兰妃又算是什么货色? 到时候只要把孩子生下来,人是死是活还不是任她处置? “来人!”陆氏甩袖离去,厉声道:“再给他灌一碗迷药!” 她走的太快,以至于根本没有看清顾景岚眼中明显的讥诮与冷漠。 ===================================================== 春满楼里,红袖一脸娇羞的倚在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怀里,小腰肢扭扭,一屁股坐在了某人的某个地方。 这个膀大腰圆,长得甚是魁梧的男人顿时面色一僵,就起了反应。 红袖心里暗暗唾弃这混蛋,面上却不动声色,纤纤玉指去摸他青青的胡茬,心道这死人这回倒是长记性了,还记得把胡子剔了再来找她。 “袖袖,听说你前两日接了个人?”王成武把怀里人一抱,道。 “哟~许你王大统领左拥右抱勾搭人家寡妇,就不许我这女支子接客呐!”红袖把人一推,冷哼一声。 “可是我都把你包下来了!”王成武委屈道。 红袖嘴角一抽,心说你又不是美人儿,你委屈什么委屈,浓眉大眼的委屈这特么能看吗…… 王成武是个武将,驻地在京郊军营,习惯了穿一身黑色劲装,红袖这一起身,他顶起的那个帐篷就特别明显。 红袖眼神朝那一瞥,冷哼一声道:“老娘乐意见小美人儿……你管的着么!” 老娘都冒出来了……王成武心里嘀咕两声,立马讨好的追过去,解释道:“我没有勾搭人家寡妇……是她自己贴上来的。” 红袖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你魅力大了不是? 王大统领几乎没有的恋爱经验终于刷了一回存在感,他鬼使神差道:“你又不让我给你赎身……再不跟本将军回去,爷爷我就可就被别的女人抢走了!” 红袖说不清楚心底蹿上一团火,只看着他冷笑:“那你倒是走啊!” 当你自己是美人儿……姑奶奶还要扒着不成? 王成武再怎么粗枝大叶,也发现这位姑奶奶这回是真生气了,不禁懊悔自己不会说话,只能仔细回想往日里那些同僚说夫人要怎么哄,然后过去蹭蹭抱抱,好声好气地哄人。 红袖也道自己同这不会说话的混蛋生什么气,那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么,也就顺坡下驴了。 气头过了,她就发现自己腰后还硬邦邦的杵着个物件儿,耳根也难得的有点泛红……这个色胚! 王成武又低声下气地求她好好给自己纾解一番,红袖勉为其难地伸出了自己尊贵的玉手。 一次发泄完毕,王大统领还不满足,推推搡搡的揉着人往床上走去。 红袖眼神余光瞥过他腰间的军营腰牌,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怒而把人往床上一推,一翻身就坐在了他的腰上。 就着这个姿势把腰牌一扯,红袖心道尽顾着和这个混蛋*了,害的老娘差点把小美人儿给忘了! 陆府到底是深宅大院的国公府,这两天陡然严密起来,她找的人都打探不到府里的消息。迫于无奈之下她才想起来美人儿养了个侄子,现下正好在王成武的军营里。 军营重地,没点身份也是叫不出来人的……不过,咳咳,谁让她正好和王成武有一腿呢。 娇嗔地瞪了某人一眼,红袖道:“看什么看!” “翠丫——”红袖扯开嗓子一喊。 翠丫是红袖买来的小丫头,虽然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片子,但跟着自己主子这个女流氓早就历练出来了,她推门一进来,就看见自家姑娘霸气地坐在王统领的腰上,连眼神都没变过两下:“姑娘。” 凌空将腰牌一抛,红袖道:“拿着这犊子的腰牌去京郊军营找美人儿家养的那只小崽子……要快!” “让他赶紧回府里看看!”去晚了不定美人连骨头都没了! 因着陆元劭那小子在军营里颇负盛名,王成武对陆府的事儿也稍有耳闻,倒是没有阻止。不过在红袖翻身准备下床的时候,他猛地坐起,眼疾手快拉住了红袖的手,一下子就把陆元劭这小子抛到脑后了。 “松开,松开!”红袖嫌弃的拍开他的手。 于是委屈的王大统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红袖下了床,走到一面柜子前,抱出了一个小匣子。 红袖把那个小匣子塞进王成武的怀里,扭着腰去开门了。 王大统领打开小匣子一看……全是一锭锭码的整整齐齐的银子! ……愣了。 ……这是什么意思? 红袖走到门口,回头一看人还在发懵,怒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替姑奶奶赎身去!” 清脆的声音传到屋内,传到王成武的耳朵里。 ======================================== 京郊军营,陆元劭正在训练枪法,翠丫凭着王大统领的腰牌进了军营,找到人,把事情的始末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陆元劭一听她说发现了小叔是哥儿,就对她的话信了大半,顿时脸色大变,也顾不上其他,手上提着长/枪就上了马,火速往府里赶去。 他在军营里训练,又有顾景岚派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比同龄人长的要快许多。提着长/枪,一身黑色劲装策马长奔在街道上,赫然便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小将军的模样。 进了陆府,一路上的仆人家丁见他浑身戾气,提着长/枪要杀人的模样,俱都不敢拦他,直直被他闯到了听澜居。 守在听澜居的几十个壮年家仆倒是壮着胆子上来拦了,陆元劭冷笑一声,懒得和他们废话,长/枪挑出,直接把为首一人钉在了墙上。 其他的家仆骇得不敢再上前,陆元劭面容冷峻,眼神狠戾,一步步走过去拔下自己的长/枪,又走向听澜居的院门。 被钉在墙上的那人缓缓滑了下来,脸上神色都还是硬撑着上前的色厉内荏,却不想转眼间已身首异处。 他腹部滚烫的血液咕嘟咕嘟地冒出来,晃地人眼睛生疼。 陆元劭一步一步上前,围着他的人尽皆退避,再不敢拦他一步。 陆元劭一脚踹开了听澜居的院门。 顾景岚的贴身大丫鬟锦瑟听见声响,从屋内跑了出来,噗通一声跪下,哭着让他快去救三爷。 “陈—氏—!”陆元劭恨得咬牙切齿。 屋内跪了一圈的下人,全都被他这充满戾气的声音吓的心惊,一抬头就看见这位小主人手提长/枪,满面狠辣。 ——而长/枪上,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血。 第1章 .19 1.19#我一来就发现攻君不服在刷存在感# 陆元劭提着长/枪就往陈氏的主院走去,一黑袍翻飞,戾气惊人,路上但凡有敢上前拦他的,全部都被他干脆利落地一枪挑翻。 一路走来他神色都没有变过半分,依旧面无表情,鲜血溅到脸上,眼睛都没有眨过一下。 乌黑的枪杆上鲜红的血液顺着枪身蜿蜒而下,在银白的枪头上滞留许久,终于啪嗒一声落在了地面上。 四周寂静无声。 而不远处,尸体横x。 八年深宅的艰难求生,四年军营的铁血磨练——他才仅仅十二岁,就已经心硬如铁,杀人不眨眼了。 这大千世界繁华如梦,万千人流在他眼里不过分为三种,可有可无的人,要护住的人……还有,要杀的人。 眼前这群人,全部都……该杀。 尤其是……陈氏!! ------------------------------------------------------ 黑色的劲装上被溅上了鲜血,一块暗红一块黑,变得斑驳凌乱,前来拦他的家仆护卫被他这幅浴血修罗的模样骇住了,一步步往后惊退。 卫国公依旧被人拖在外面,不曾回府。而他的父亲——国公夫人陈氏的嫡长子,陆偃东匆匆赶了过来,一身的衣袍尚不齐整,脸上的口脂都还没擦干净,看样子还是接到通报后临时从女人床上爬下来的。 陆偃东挥开人群走上前来,见这个并不亲近的儿子这幅模样又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色厉内荏呵斥道:“陆元劭!你小子想造反吗?!” 陆元劭抬头瞥他一眼,都没有用正眼打量他。 下盘发虚,面色苍白,眼底青黑……一脸的纵欲过度。 ——他这位爹,需要他在的时候不在,现在不需要他出现,倒是火急火燎的从女人肚子上爬下来了……小时候他快被整死的时候,都不见这个爹跑得这么快。 ……不,还是需要他的。 陆元劭低低冷笑一声:“来得正好。” 陆元劭不紧不慢的逼上去,完全没有对这个父亲该有的尊重。 陆偃东本还想端着严父的架子喝退这个不孝子,也显显自己的威严,谁料陆元劭完全不怕他,应该说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你想干、干什么?!”感觉双腿有点发虚,陆偃东不想承认自己怕了,一步一步往后退去,张口就给陆元劭扣了个大帽子:“陆元劭!你想弑父吗?!” 被扣了“弑父”这顶大帽子的陆元劭连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压根懒得理他,只把他一步步地,往后逼进陈氏所在的主院。 陆偃东被门槛绊了一下,顿时踉跄跌倒在地,神色惊慌的回头看了陆元劭一眼,转身爬起来就跑进了主院。 陆元劭抬腿跨过院门的门槛,依旧不紧不慢地厅屋走去。 ------------------------------------------------------------ 陈氏早就得了下人的通禀,坐在主厅的椅子上等着——她倒要看看这个想来不受重视的孙子要给她怎么造反?! 她是他的祖母,名义上就能把他压的死死的! ……他们都以为这一缕血缘关系能绊住陆元劭,就算没有亲情在,至少还有伦理辈分。 这里,宗法,为天! 可是陆元劭……他就胆大包天了! 血缘算什么?宗法又算什么? 宗法说要敬老护幼……可他自小便在这府里艰难求存,宗法可没护过他半分! 至于血缘? 他更是从未得到过从血缘亲族那里得到过一丝温暖,唯一给了他给他安身之所,教他立命之业的小叔……是否是陆家的血脉,还未可知。 ------------------------------------------ 陆元劭一脚踏进主厅,直接就问道:“小叔在哪里?” 陆偃东好像有母亲撑腰了胆气又硬了,指着陆元劭的鼻子骂他:“陆元劭!母亲是你祖母!对祖母你就是这种态度?!” “——你的教养呢?!被狗吃了吗!!”陆偃东厉声骂道。 陆元劭转头淡淡看他一眼,好像他这位生父是个跳梁小丑一般,连他整个人的影像都没有映进眼睛里,就只看了这么漫不经心的一眼,他又转过头去问陈氏:“我再问一遍,小叔呢?” 教养?陆元劭在心里冷笑。 ——他都打算大逆不道了,还问他教养? 陈氏到底比他那个不成器的大儿子要见识的多,仅看陆元劭瞥陆偃东那一眼,就知道这两人当真是没有一点父子情分的。 当然她自己和这个一年也难得在她面前露一面的孙子也谈不上什么祖孙情分,但有这层名义在,就要好办事许多。 ------------------------------------------------ 陈氏当下就决定先好声软语把人给哄住,待他缴械之后,再行处置。 ——她心里其实很不屑地在冷笑,果然是被老三养过的人,也是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连亲爹都不认了。 “元劭,以前对你过多忽视,是祖母的错。你爹他向来很少看顾到后院,以后若是傅正君让你受了委屈,尽可以来找祖母诉说……你三叔被传召进宫了,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陈氏道。 “下人在你面前嚼舌根了?你信了?伽岚是我亲儿子,你是我亲孙子……我为什么要去害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你难道不知道斩不掉的是血缘吗?竟然听信他人谣言弄至兵戎相见!” 陈氏好言相劝,又给他分析利害:“快把兵器放下!传出去你以后要怎么……”从军升官四字尚未来得及说出,陈氏便惊叫了一声,捂住了嘴。 陆元劭听得不耐烦,长/枪一抬,还在滴着血的枪尖就指向了陆偃东的眉心。 “小叔在哪里?”陆元劭只盯住陈氏,只用眼角一点余光盯住陆偃东,陆偃东往哪边移动,枪尖就往哪边指。 陆偃东只眼睁睁地看着枪尖上一滴鲜血缓缓凝聚,然后啪嗒一声,从空中缓慢坠落在地,好像他的眉心已经被射中,正有鲜血在不受控制的往外涌。 好像……好像那浴血的长/枪上已经凝聚出了一股无形的杀气,直直地锁定了他。 双腿一软,陆偃东就被骇得双腿一软,瘫坐在地——而陆元劭就像是侧脑门上长了眼睛,明明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偏偏枪尖如影随形,他往哪儿转这枪就跟着他往哪儿转。 哪里是陆元劭侧脑门上长了眼睛,分明是这枪尖上长了眼睛! 陆偃东心神大震,直觉得自己眉心被刺得发疼! “快把枪放下!”陈氏厉声道,她止不住地腿软,靠伺候的人扶着才站稳了。大惊之下她也没有了之前那份好言相劝一脉从容的气度,只想着用言语喝退陆元劭——如翻脸不认人一般,她开口就是陆偃东曾经说过的那句:“还不把枪放下——你想弑父吗?!” 弑父……陆元劭终于轻轻的,如羞涩的邻家姑娘一般,勾起了一个小小的,些微的笑容。 ——虽然在陈氏看来,这所谓的笑,实在是没有一点温度。 “我最后问一遍,小叔在哪里?”依旧是和之前一样的问题,淡漠无波,连语气都没有变过半分。 只是这一回,不再托大的陈氏终于听出了这其中暴戾、冰冷、阴狠、冷漠的部分。 “不然……”陆元劭终于转过头,算是正眼看了看被他吓得面无血色的生父,然后嗤笑一声:“……你看我敢不敢弑父?” 长/枪缓缓往前递,泛着银白色亮光的枪/尖离陆偃东的眉心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陈氏被他吓的几乎要厥过去,惊吓中口不择言:“陆元劭!你要造反么——!” 陆元劭心里冷笑一声,心道果然是母子。 □□又往前递了一份,堪堪刺破皮肤。 那一瞬间的时间对陆偃东来说是很漫长的,五感好像瞬间变得无比的清晰——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眉心贴上了冰冷的枪/尖,清晰地感觉到了那一瞬间从那一点上四散蔓延开来的刺痛,清晰地感觉到血液沿着细小的筋脉向眉心凝聚、凝聚,然后凝聚成血滴从眉心顺着鼻梁骨滑落下来。 他的眼睛看到了那鲜红的颜色,鼻子闻到了那滴血裹带的微不足道的血腥味——然后,血液滑落到嘴里,他清晰地尝到了那滴血的咸腥味道。 陆偃东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皇宫!在皇宫!”陈氏也险些被吓到崩溃,踉跄着扑到自己儿子的身上,一遍又一遍地确认自己儿子只是晕过去了,而不是死了。 她现在的情绪处在半崩溃的边缘,已经完全没有理智可言了——她抱着陆偃东恶劣的对陆元劭说了一句话,好像这样就能报复回她受到的惊吓。 ——只听见她说:“我把他送到皇帝床上去了!有本事你去啊!” 陆元劭猛地回转过头,眼中燃起熊熊烈火,像是不可置信般盯着她。 “有本事你闯皇宫啊!有本事你去啊!”她恶劣的笑着,满眼都是报复的快感。 第1章 .20 “有本事你去闯皇宫!有本事你去啊!”陈氏恶劣地笑着,笑声里充满了报复的快感,她看着陆元劭的眼刻薄又嘲讽。 似乎她完全忘了,眼前这个拿着长·枪的少年抬手就能用枪尖刺穿她的喉咙;她更忘了,这个看起来高高大大的少年,实际不过才十二岁……而他,是她的亲孙子。 回答她的是“噗”的一声,枪尖刺入血肉的轻响。 ——陆元劭到底年少气盛,又和他们没什么父子情分、祖孙情分……以往他们不来招惹他便也罢了,如今拿最在意的人来刺激他…… 陆元劭提着枪的手从陆偃东的眉心往下移,移到胸口,移到腰腹……一道腰腹之下的某个部位…… 卫国公府上空传来陆家大公子凄厉的惨叫。 陆元劭收枪转身,提步跨过门槛,淡淡道:“有没有本事闯皇宫我不知道……但在陆府三进三出还是尚且无虞的。” ……那玩意废了也好,也省得陆偃东再出去祸害人。 他提着尚在滴血的长·枪一步一步走出了陆府,满府上下竟然无一人敢拦他,任凭他如同走出无人之境般走了出去。 他骑来的骏马还在陆府门口等他——这匹马神俊健硕,马身线条流畅,头上一缕枣红色的鬃毛异常的显眼。 ……这匹骏马是他十岁生辰那日,小叔送给他的。 天上陡然间飘飘扬扬下起了漫天的大雪,骏马看见他小步跑了过来,朝他希律律地一叫,一抖身上的落雪,精神抖擞的等他坐上来。 陆元劭翻身上马,踏马扬鞭,寒风猎猎,马蹄踏踏走远,天上的雪越下越大……渐渐地,掩盖住了他来时一脚一脚踩在雪地上,带血的脚印。 ****************************************** 这一日正好是十五。 天还未完全黑下来,银白的月亮就从云层间悄悄冒出了头,在逐渐暗下的天色中一点一点、静悄悄地、散发着柔和又静谧的光。 地上铺满了霜雪,月光映在雪地上,反射出满园清亮的光辉,冬日里天黑的早,本应该是华灯初上的时辰了,可皇城门前空旷的大道上,竟然亮如白昼, 陆元劭觉得,他这辈子都不会忘了这么一天了。 亦不会忘记,这一天让他冷到骨髓里的——无能为力。 他从陆府出来,一路策马奔到宫城门口,守卫城门的侍卫警惕地盯着他——他刚刚一杆长·枪挑了陆府诸多恶奴,衣袍上的血迹还未沥干,长·枪上的杀气还未褪尽,看着宫城的眼神更是谈不上友善和尊敬。 “来着何人!报上名来!”领头的侍卫道。 陆元劭没有回答,只径直的抬头望着这座巍峨雄伟的宫城,心里思量着硬闯进去的可能性……第一次觉得这座宫城巍巍而立,气势磅礴到把他的腰都要压弯了。 侍卫中有一人悄悄离开了,待得陆元劭回过神来才发现,角门处又小跑过来好几队侍卫。 ……怎么办?这样源源不绝的守卫,这样固若金汤的宫城……他要怎么办? 宫城的守卫一拨拨地赶过来,将他围了起来……月辉投到他身上,映出玄色衣袍上深一道浅一道的痕迹。 陆元劭握紧了□□。 ******************************************* 宫城之外剑拔弩张,宫城之内一派祥和。 在胤朝,为了保证正妻和正君的权利,宗法有规定,每逢初一十五,丈夫要歇在正室,皇室也不例外。 陆氏虽然被禁足了,但她还是稳稳当当的皇后,正室地位不容置喙,十五这一日,胤元帝便按例往凤仪宫来了。 陆氏早早就备好了酒菜与歌舞,温言软语说起他们夫妻二十年的情分,把胤元帝哄地酒都多喝了两杯,脸色也缓和了不少——当然,这是她这样认为。 事实上胤元帝看着她殷勤地给自己斟酒的模样,眼底的讥诮几乎不加掩饰——他知道陆氏干的那些好事,并且打算好好配合。 在这座皇宫真正的主人眼里,陆氏的一举一动皆瞒不过他的眼睛……而且陆氏太蠢,实在不是干这些事情的料子,就连此刻给他倒酒,都不小心往外洒了一两滴——这对于这些自小接受顶级世家教养的小姐们来说,是不可接受的事情。 陆氏确实是很紧张,把侄子进献给皇帝没什么,她紧张的是……为确保万无一失,她往这酒里,加了点佐料。 胤元帝淡淡地看她一眼,面色不变。 陆氏故作淡定的垂下了眼睫,心惊肉跳。 胤元帝在心里摇了摇头,心道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一点长进,和年轻的时候一样蠢。 不过……他不也正是因为陆氏好掌控,才将她抬为皇后的么。 这些年陆氏在后宫搅云搅雨,自以为得逞了的那些计谋,不过是他在配合前朝布局的基础下,纵容出来的罢了。 而现在,他打算下手的对象,从那些妃子的母家,变成了陆家。 “皇后今日怎得这般殷勤?”胤元帝看着她笑道。 陆氏拿起自己面前的小酒杯先干为敬,掩唇笑道:“臣妾这是心虚……先给陛下赔礼道歉呢。” “哦?心虚什么?”胤元帝瞥她一眼,似笑非笑。 ——胤元帝看过来的那一眼让陆氏的心跳剧烈如擂鼓,她简直以为自己就这么被看破了。压下心中的不适,陆氏对着胤元帝耳语了几句话。 “美人?”胤元帝挑眉看她一眼,自顾自喝了一杯酒,“皇后倒是贤德。” “臣妾分内之事,还望陛下莫要怪罪。”陆氏道,盈盈一福身。 “那便去瞧瞧,朕倒要看看,是哪家的美人,竟让皇后如此盛赞。” ************************************************ 偏殿里红烛高燃,轻纱曼飞,佳人侧卧在美人榻上,露出了如凝脂般白皙的香肩,后颈处的红痣流转着光泽,倒比不远处闪动的烛火更耀眼半分。 胤元帝怔怔的盯着他的背影,难得出了神,半晌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了才听得他叹道:“可惜了是个哥儿……” 顾景岚从装睡中猛然睁开眼睛,几乎忍不住般嘲讽道:“是啊,可惜是个哥儿!” “……”胤元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蒙陛下信重,”顾景岚淡淡道:“伽岚虽是个哥儿,还好不笨。” 胤元帝几乎可以想象出背对着他的青年是用怎样一副冷淡的表情冷淡的口气说出这句话——以他平和肃正的性子,能说出这样带刺儿的话,想必是气急了。 “也罢……是兰妃告诉你的吧?她倒是大胆。” “确实是可惜了。”胤元帝拖了一把椅子过来,在顾景岚身后不远处坐下,淡淡道:“陆氏的肚子朕一直为你留着,如果要把你认回来,那这嫡长的身份就是你的……” 胤元帝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开口就是宫廷秘闻,道出了皇后了陆氏二十年未生育的真相。 “不过还好,朕一直压着卫国公府的世子请封,聊以慰藉吧。”胤元帝看着桌案上跳动的红烛,叹了一口气道:“倒是圆了你母亲的心愿了……她生前倒是说过,不求你富贵荣华,只求你平安喜乐。” 红烛一晃一晃地跳动,映在雕花的窗棂上,明明灭灭的变换,胤元帝突然响起往日里年轻的誓言——那时候他还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那个娇俏的少女也不过是先帝宫里一个备受冷落的宫妃。 那个时候他们在那座偏僻的冷宫里苟合,他握着她的手说:“我欠你一对红烛一身嫁衣,以后一定给你补上。” 后来少女给他生了儿子,儿子却被他抱给了别人养,少女抑郁而亡——那对红烛那身嫁衣,便再也还不了了。 顾景岚心道真不好意思,原主已经挂了,看来连平安也没有。他静静的侧躺着,胤元帝却已经开始缓慢讲起关于那位“岚贵人”的事了。 胤元帝知道自己其实并不算一个情深意重的人,和岚儿的那些往事,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可如今一件一件讲给她的儿子听,才发现自己竟然从未忘记。 待得胤元帝回忆完毕,时间依然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只是想说给你听一听。”胤元帝道,他们的恋情有悖于伦/理,以致于他连怀念都无从怀念,说不无人可以说起。 “你身上的迷药药性应当散的差不多了……便直接走吧。”偶尔的怀念只是惊鸿一现,他仍旧是那个喜怒莫测的皇帝,胤元帝道:“朕让人送你出宫。” ************************************************** 宫城口,陆元劭被一群侍卫包围着,侍卫们一步一步朝里紧逼,陆元劭握紧长·枪,全身肌肉紧绷,蓄势待发。 几乎是一触即发的气氛,陆元劭紧抿着嘴唇,面色冷峻,额头上滑下了一地豆大的汗珠。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侍卫群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厉喝:“住手!” 侍卫群几乎是自觉自发地分开了一条道让那人过来,陆元劭认得来人,他是胤元帝身边的大公公,来陆府传过旨。 戚褔对着陆元劭道:“七少爷不必担心,陆大人进宫同陛下叙事而已,一时三刻便回了。” 陆元劭没有动。 侍卫群也没有动。 于是双方就这么僵持了两刻钟。 直到两刻钟后,顾景岚一身红衣从宽阔的宫门口出来,对他道:“好了,没事了,回家吧。” 陆元劭见他衣衫齐整行动无异,这才放下心来。 第1章 .21 1.21#我一来就发现说好的金(神)手(助)指(攻)呢?# 顾景岚是和陆元劭同乘一骑回去的,上马的时候突然就腿软了一下,然后感觉到大脑有点晕沉。陆元劭在身后扶了他一下,双手放在他腰上一用力,就将他扶到了马上,他自己提步上马,双手牵住缰绳,顾景岚坐在他身前,正好被他圈住了。 顾景岚:“……” 好像有哪里不对? 不过很快他就顾不上姿势的问题了,刚上马的时候他腰杆是挺的笔直的,只是后来,身体越来越软,意识越来越沉,他不知不觉间就已经靠在了陆元劭的怀里。 世界好像陡然变得无比寂静遥远,身后的肩膀宽厚有力,隔着两个胸膛,两颗心脏仿佛找到了共鸣,按照同一种节奏砰砰砰的跳动着。 强劲而有力的心跳声让顾景岚感觉脸上发烫,神智也清醒了一点,几乎是他恢复ile一点意识的时候他就听见空食拼了命的在叫他的名字,然后结结巴巴地对他说:“岚岚……快、快、快回去!” “——我要压制不住药性了!” “……”顾景岚几乎是不可控制地感觉脑门青筋一跳,如果不是现在浑身无力他觉得自己能直接掐死这坑货! “压、制、不、住?!”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 “这些小世界里我不能现身,这些药性只能压制不能消除…………”空食弱弱的说。 ——那你不早说!顾景岚无力吐槽,他几乎已经预料到接下来的几天自己死鱼一样的状态了,圈住的药性一起反弹上来还不定要怎么让他欲/仙/欲/死…… 更加不妙的是…… “回去……快回去……”顾景岚倚靠在陆元劭身上,低声开口,声音极力保持平稳,却还是能够轻易听出的其中颤抖的尾音,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经脉里仿佛被点了一簇小小的火苗,随着血液的流动瞬成燎原之势,再加上迷药的不断地折磨他的神经,让他变得疲惫又昏沉,他只能咬唇死死苦忍。 陆元劭低头一看就见到了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一副景象。只见小叔无力的靠在他的肩膀上,鬓发凌乱,眼睛紧闭,长而浓密的眼睫扫下来,细微的颤抖着,当真如那断翅的蝴蝶般凄美,他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冒出来,嘴唇也被咬出了血——那鲜艳的颜色反倒晃地人更加移不开眼。 ——这应该只是非常短暂的一眼,短暂到马蹄也只是踏过了两下,他绵长的呼吸都还没有换过一回。但这短短的几秒给陆元劭带来的震撼是无以复加的,仿佛他心底那颗不知何时埋下的种子陡然间破土发芽,一瞬间伸出万千根系与枝桠,裹着这一副绝艳的景象长成了参天大树,缠绕满了他的整个心脏。 从此以后的每一声心跳,都带上了不可言说的期待与渴盼。 匆匆回到听澜居,陆元劭立刻就吩咐下人准备沐浴的热水,一屋子的翘首等待的下人立刻就动了起来,虽然觉得小主子打横抱着一身红衣的大主子有点诡异,但到底刊多说什么,热水很快就准备好送进了主屋。 下人把水送进来就退出去了,顾景岚被陆元劭放在了床上,他扯着那大红色的衣领,竟然难得地迟疑了。 他素来果断,如今竟然犹豫不决起来……有一刻脑海里也是闪过让下人进来服侍的念头的,不过片刻就被他打消了,连打消的理由都没有,好像这种念头就应该理所当然的灭绝。 扯着衣领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钻进了衣领底下,沿着细腻的肌肤滑到了颈后,不自觉地用指腹按压着那颗现下微微发热的红痣。 顾景岚猛然清醒过来,眼睛里跳跃着火光,冷冷地盯着他道:“——陆元劭!” 陆元劭意识瞬间回笼,闪电般缩回了自己的手,想起自己做了什么时候眼神不禁有点心虚,不敢直视顾景岚的眼睛:“……小叔。” “——出去!”顾景岚道。 “小叔?!”陆元劭立刻抬起头去看他,却发现往常温和关怀的眼里如今只剩下冰冷的抗拒和警惕。 他莫名地觉得心口一阵刺痛。 “——要我赶第二遍吗?” 其实他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眼尾泛红声音沙哑的样子是没有丝毫的威慑力的,唯有一双微微圆睁的眼睛气势惊人亮如星辰,细长的双眉直接斜飞入鬓,无言地诉说着主人的怒火。 陆元劭捏紧了双拳,一转身走了出去。 屋门砰地一声本关上了,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顾景岚强撑着的那口气陡然散了,他踉跄地下了床,走到了净室里。 “岚岚……”空食弱弱地开口,很是心虚。 “闭上你的嘴!滚回你自己的空间里去!”虽然身体没力气,但顾景岚现在怒火很盛,意识里吼两句那是丝毫不客气,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接下来外面的事情不许看!” “……”空食:辣么凶qaq ***************************************** 这一场祸事起初只是高墙后院滋长出来的龌龊嫉恨——却因为心怀嫉恨的那两个人,一个是当朝母仪天下的皇后,一个是权倾朝野的国公府女主人,而最终牵扯进越来越多的人,掀起了一场震荡久久不绝的风波。 上京城里皇家、世家、士族之间的关系纵横交错,犹如一个交织密切的网,每个人的手里都握着数条线,线的另一端是他们的兄弟、家族、同僚、亲友。有些线明晃晃的系在他们的手腕上,而有些则隐没在了不见天日的往事中,只待被有心人用力一拉,这条线就成了勒在他们脖子上的绳子,无法挣脱,只能等待判决。 腊月十五那一日,自入夜天上就稀稀疏疏飘下了雪,到了后半夜,雪越下越大,鹅毛大雪如一层厚厚的棉絮压在了屋脊上,待到次日清晨,这天地间银装素裹,陡然就变了一个样。 ——而这上京城的天,也确确实实是要变了。 陆禹这两天起初是被大舅子拖住了,后来更是手下人出了事,他不得不连夜赶到京城下的一个邻县去,直到第二日清晨才赶回来。 尚在半夜,他就被接二连三的急促敲门声吵醒了,京中快马赶来的心腹气喘吁吁:“夫人、夫人派人围困听澜居!……三爷、三爷不知所踪,七少爷从军营赶回……杀入松涛院!” 陆禹猛地瞪大了眼睛,脑子都是懵的,那一刻他其实根本想不起来那个七少爷是自己的哪个孙子,也反应不过来自己的夫人做了什么事情,意识里来来回回回荡的都是那句:“……三爷不知所踪。” “——你说什么!”陆禹颤抖着声音问:“三爷怎么会不知所踪!!” 又过了几息的时间,他才理清思绪,转过头继续追问:“夫人到底对听澜居做了什么?!” 这些内里的缘由却是这个匆匆赶来的心腹不甚清楚的了,陆禹如坐针毡的踌躇了一会儿,立刻决定快马加鞭连夜回京。 在半路上,又碰见第二个来寻他的心腹,这一回的消息是:“七少爷在皇城门口与禁军对峙数个时辰,将三爷接回听澜居——后、后、后禁军入府,守卫听澜居,旁人不得进!” “……传闻、传闻皇后被斥!陛下大怒!” “……”陆禹感觉自己头脑一阵阵的发晕,险些就要从马上一头栽下去,只能咬着牙道:“快马——回京!!” 他已经不敢去猜测这群女人究竟对听澜居那边做了什么了。 这一夜青空上明月高悬,皇城之内却是风云诡谲。先是皇城门外陆家七少爷同禁军对峙了半个时辰,戚大公公亲自带人赶过去才稳住了局势;然后又是沈瀚沈大人的得意门生,当年才名满京华的卫国公府三公子一身妍丽红衣从凤仪宫内走了出来;接着更是传出陛下大怒,皇后被斥的消息。 而当陆伽岚和陆元劭回到听澜居后一个时辰,更是有大批禁军从皇城中直奔卫国公府而来,入府之后一面围住了听澜居,一面围住了松涛院——但很明显的是,围住听澜居的那一队禁军态度恭敬,对院子里的人也客客气气的,那一小队的队长以来就找到了锦瑟,道是“全凭陆三公子和锦瑟姑娘吩咐!” ——显然是得了上面人的吩咐了。 陆元劭抱着一杆枪,亲自守在顾景岚房间门口,谁都不让靠近,但凡有靠近三章之内的,陆元劭一抖手,长·枪就从怀里滑了出来,直指来人。 禁军队长面不改色,还笑着调侃了一句:“兄弟好身手。” 锦瑟倒是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陆元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闭着眼睛养神。 陆禹抵达京城的时候已经是次日清晨,这一路大雪茫茫地下着,逼迫得人几不能行,当他顶着满身的风雪回到国公府的时候,了解了整件事情的始末后,立时就站立不稳,整个人瘫坐在了椅子上。 牵涉进这件事情的许多人,无论是起初的三皇子和四皇子,还是陈氏……亦或者被皇帝怒斥过一顿的皇后,都不知道他们到底做了一件怎样荒谬的事。 ……他们都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所有也只有他一个人,体会到了那种从脚底板,直直窜上天灵盖的寒意。 第1章 .22 陆禹之所以现在权势滔天,是胤元帝面前第一红人——这完完全全是因为他当年的从龙之功,和陆家女是皇后没有丝毫关系。 若说要有关系,也仅仅只是因为那位明珠暗投的皇子养在他的府里,陛下挂念着,所以这十数年,卫国公府一直盛宠不衰。 可是现在,身为国公夫人的陈氏和身为皇后的陆氏,联手把人送到了胤元帝的床上——把胤元帝念念不忘的红颜所生的孩子,送到了他亲爹的床上。 陆禹不禁有一种灭顶的恐惧感。 这二十年的喧嚣富贵让陆禹有些得意忘形了——卫国公府的确权势滔天,前有他首席的从龙之功,后有陆家女二十年的皇后之位,并且他的府里还藏了一个蒙尘的小皇子。 卫国公府在前朝后宫那都是独一份儿,隐隐有独领百官的趋势,陆禹这个领着头儿的不清楚,底下的属官倒是有几个心里通透的——别的道理他们不懂,枪打出头鸟的话还是听过的。 当朝堂之上的山鸡青雉全都被打掉了,只剩下卫国公府这一只“鹤”鹤立鸡群的时候,咱们这位陛下,不灭陆家又灭谁?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在朝堂里混过两朝、经历过二十年前那场宫变的老臣都知道,圣上这是要朝陆家出手了。 二十年前那场见不得光的旧事——纵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实打实参与过其中的人,只剩下一个陆禹还在朝堂上了。 且说陆禹这人,从二十年前的旧事里就能看得出他的性子——心狠手辣,并且极其好权势。卫国公府本已是京中那一流的世家,他非不肯好好守着家业,非要孤注一掷,赌上全府上下的性命,投了当时不甚得宠的当今圣上,去搏那从龙之功。 所幸搏成功了,但也可想而知,陆禹这就成了功臣里头的头一位,卫国公府也成功的更上一层楼,二十年圣宠加身,毫不意外他就这么权势浮华迷了眼,忘了先祖告诫的谨慎持身。 如今看来,这二十年的圣宠,又何尝不是圣上刻意将陆府捧上高处——然后捧杀? 陆禹的确好权势,但他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他从不会忘了自己做臣子的本分,也不会刻意去试探、或者去挑战胤元帝的权威——这或许是也是胤元帝能容许他蹦跶了二十年的原因之一吧。 说得好听这叫识时务,说得不好听那就叫媚上欺下。 陆禹是跟随胤元帝打天下的那一批人,从这位圣上还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皇子的时候就投靠了他,看着他一步一步,引起先帝的注意,斗掉一个个兄弟,还胆大的在先帝眼皮子底下悄悄地收拢了军权,勾搭上了后宫的妃子……然后一举宫变,登基为帝! 这期间种种,他看得清清楚楚,并且胆战心惊——对胤元帝,他是真心服气的。 他知道这位表面雍容威严的皇帝内里心狠手辣的实质——先帝十几个皇子,到最后死的死伤的伤,仅剩的太子最后也被一刀砍了,先帝除了立圣上为储,竟别无他法。 所以他才害怕——他知道卫国公府,这一回,完了。 二十年高楼,一朝倾颓。 ******************************************* 胤元帝雷厉风行,等不到下一次的朝会,宣旨的太监就来到了陆府上——卫国公陆禹革职待用,国公夫人陈氏剥夺诰命封号,子爵陆偃东贬为庶民。 ——皇后陆氏打入冷宫。 这一切对外的说法只有四个字——“德行有亏”。 至于怎么个“有亏”法,知道的人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不知道的人依旧蒙昧……但卫国公府上上下下,的确是接受了这个说法的。 陆府上下闭门不出,似乎真的是在反省自己的德行,只是顾景岚知道,陆禹这其实是在向宫里认错,不管怎样,先低个头,服个软,不和气头上的皇帝硬抗——这是最聪明的做法。 为了标明陆禹诚恳的认错态度,他还非常干脆利落的把自己的发妻,已经被剥夺了诰命封号的陈氏一辆马车就送到了京郊城外的尼姑庵,丝毫不顾二十年夫妻情分。 服气吗?不得不服气。 低头吗?不得不低头。 但他心里到底还是憋了一股气——二十年才爬到那个位置上,一夜之间就被人踢下来了,能不气吗? 长期处于高位导致他现在几乎养出了一副说一不二刚愎自用的性格,这股气堵在心里,出出不去,咽又咽不下,梗的他心塞。 听澜院里的正主他是不敢动也是动不了的,但是没关系,正主他动不了,他还不能迁怒吗?陆元劭那小兔崽子可正正经经是他陆禹的亲孙子。 ——卫国公府的嫡长子陆偃东被废了,是被他的亲儿子陆元劭,一个仅仅十二岁的少年郎一枪废了的。 简直是京中新一年的笑料。 ***************************************** 陆禹开了宗祠,请了族老共同见证,以“悖逆人伦,谋害生父”之名将陆元劭逐出家门,族谱除名! 陆元劭被人从听澜居里叫出来,站在祠堂里看着,生生的受着一群老头子往他头上压“不孝”“德行无端”“不敬君父”“悖逆人伦”“违背纲常”“谋害生父”的帽子。 他静静的站在祠堂中央,脊背挺的笔直,眼睛里满是嘲讽和不屑——这威严堂皇的宗祠没能给他一丝压力。 他亲眼看着陆禹用毛笔在族谱上他的名字上面划了一道杠——除名。 “好了,名字已经划掉了,我走了啊。”陆元劭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漫不经心转身就走。 族老愣了一下,怒道:“站住——陆元劭你这是什么态度!” 陆元劭停驻下脚步,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那位族老一回,嗤笑一声,又对着已经划掉了他名字的族谱抬了抬下巴,意思是劳资都不是陆家的人了,还要什么态度? 族老脸色僵硬,竟然无言反驳。 陆元劭冷眼瞧着拦住他的两位族叔,想起来那八年无人关照的时候,这两位族叔的儿子欺负他欺负的最凶。于是他弯下腰,从靴子里拔出了锃亮的短匕,道:“元劭已从族谱除名,两位已非我长辈……再下手,我可不会有丝毫留情……” “两位确定还要拦在这儿吗?”他反转匕首,将利刃朝外,淡淡道。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你们拦得住我吗? 他已经不是五年前随便来个小屁孩都能欺负一下的小傻子了,族叔又如何?生父他都废了,还惧这两人? “让他走。”陆禹阴沉着脸道:“往后他与我陆家再无半分瓜葛!” 陆元劭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大步流星走出了陆氏的祠堂,一点不留恋淮南陆氏这个姓氏带来的荣耀与尊贵。 宗祠里,陆禹仿佛脱力般瘫坐在椅子上,那本摊开的族谱被他扔在一边,“陆元劭”这个名字上的大叉是那么显眼。 “真是没有礼数!”有族人过来说,“之前族兄你要将他族谱除名的时候我还劝着!如今看来正是应该!” 陆禹摇着头苦笑了一下不说话,他走到门外抬头仰望东方那座巍峨雄伟的宫城,心想若是那位肯就这样放过陆家便也罢了——若是那位不打算收手,那、那他这一支,好歹还能留下一点血脉。 *************************************** 陆元劭回到听澜居的时候,顾景岚竟然已经醒来,披着一件厚重的狐裘站在门口等他,这几天的昏迷还是消耗了他很多体力,整个人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陆元劭小跑迎上去,将人带回屋子里,道:“小叔你出来等我做什么!” 顾景岚任由陆元劭将他推到床上,褪去鞋袜,盖上被子,待其消停下来他才笑着道:“被逐出家门了?” “嗯。”陆元劭眼眸低垂,不动声色的眨眨眼,半试探地问道:“小叔会赶我走吗?” “小叔不赶你走。”顾景岚心道我哪里敢赶你走,你一走不定空食把我坑成什么样。 “伤心吗?”顾景岚靠在床边,摸着他的头问。 “不伤心。”陆元劭绷着脸一脸认真:“小叔不赶我走,我就不伤心。” 顾景岚欣慰了,觉得没白养他四年……家养的,认主儿! “那好,过几日我们就搬出去,不住陆府了!”已经撕破脸皮了,该知道他身份的人都知道了,确实是再没有住在陆府的必要。 “好。”陆元劭点头说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顾景岚转过头去看他,带着点试探问道:“我其实不姓陆……这事儿你知道了?” “嗯。”陆元劭眨巴眨巴大眼睛,无辜道:“猜的。” “……”顾景岚:猜你妹! 那几大碗迷药的药性还没有完全过去,困劲儿又上来了,顾景岚滑到被子里,道:“你知道便知道罢,小叔休息一会儿……你也别在门外守着了,禁军在,不会有事的。” “……自己回去休息吧,隔壁的卧房已经让下人收拾好了。” 陆元劭选择性无视了后半句话,不甘心的问:“小叔,我今日能和你一起睡吗?” “——元劭从今往后无父无母,无亲无族,只有和小叔相依为命了……”少年的声音低沉喑哑,刻意压低的声线带着一种沙哑的哽咽。 顾景岚握紧了拳头,险些心软真信了,直到陆元劭画蛇添足的补了一句:“小叔,我很伤心……” “……”顾景岚嘴角抽了抽,冷着脸道:“滚。” 第1章 .23 约莫是两日后,顾景岚身上的药性才完全褪去,整个人清醒了许多,只是脸色依旧苍白——这一场磋磨终究还是对他的身体有所损伤。 哥儿的身体本就较为虚弱,寒冬腊月里折腾这么一回,顾景岚便只能裹着厚厚的裘衣,龟缩在马车里看着底下的人搬家。 准确的说,还不能用上“看着”这两个字。盖因陆元劭寸步不离守在他身边,但凡他把帘子撩开一下,这人就强势地把手伸过来,默默的扯下帘子,然后用一种“小叔我是为你好”“小叔你怎么这么不乖”的控诉眼神幽幽的看着他。 ……顾景岚觉得自己没病都得被他气出病来。 他觉得有点烦,这几天一直躺在床上,难得能起床来又被迫待在这逼仄狭小的车厢里,连呼吸一口新鲜点的空气都不能。 他纯粹是被空食坑得在床上躺了几天——本来就没什么病,修养了这几天,他保证他现在的身体去外面的雪地上撒欢跑上几圈都没问题。 想到这里顾景岚就觉得又是一口血梗在自己心口,出出不了,咽又咽不下去,憋得他整个人暴躁的很——偏陆元劭又拦着他不让他去外面透透风。 他不禁都要猜想这两人是不是一伙儿的了。 这辆马车还算配得上顾景岚的身份,空间较大,正常来说除了软座上可坐两位主子,两边的硬凳上还可以做两个侍女。 现在车厢里就他和陆元劭两人——他自己坐在软座上,陆元劭缩着长手长脚坐在一边的硬座上,另一边的硬座上放着他用布包起来的□□,淡淡的血腥气透过细密的棉布绵延在空气里,北风一吹就穿过窗棂的缝隙散落到了远方。 至于原本应该近身伺候顾景岚的贴身侍女锦瑟……自从陆元劭知道了她是宫里派来的人后,顾景岚就再也没见到过她出现在自己眼前。 天地间飘着细细的小雪,顾景岚坐在马车里,听到外面间或传来的侍女的嬉笑声和吵闹声,窗户没有关严实,窗外清新微甜的空气透过缝隙飘进来,飘到他的鼻端——顾景岚陡然站起来,半弯着腰打算直接下马车——不想理陆元劭这小兔崽子! 在马车的车厢里其实是站不直身体的——顶多只能半弯着腰出去。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重心很不稳定。顾景岚才站起来没走几步,就感觉到一股力从身后拉扯着自己,几乎是瞬间,他草草披着的狐裘就这么被扯了下来。 陆元劭见他起身,条件反射地就去拉他的衣服,可惜顾景岚只是草草的把狐裘披着,倏忽地,狐裘就滑了下来,悉悉索索地堆在陆元劭的脚边——那是一种隐秘的“衣裳尽褪”的美感,他愣了一下,心底的最深处,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的地方,就悄无声息升起一种蠢蠢欲动的渴盼。 顾景岚踉跄了一下,闷哼了一声,重心不稳欲向前栽去,陆元劭左手还呆呆地抓着落到了地上的狐裘,见此一幕不经思考地就微微站起身,右手本能地往顾景岚腰间一揽。 顾景岚往后一栽,就跌坐在了他的怀里。 脑海中轻微的晕眩过去,顾景岚定了定神,发现自己几乎整个人都陆元劭的怀里——这小子年纪不大,长的倒挺快,长手长脚的,比他还高大。他极力忽视自己心中的那一丝诡异感。 陆元劭不动声色的把揽在顾景岚腰间的手收回来,捡起地上的狐裘又给他披上,轻声问道:“小叔你没事吧?” 顾景岚坐回自己的位置,任由陆元劭半跪着给他系披风,陆元劭不紧不慢得系着,又给他整理了领子,两人的脸靠的极近,陆元劭甚至能感觉到他鼻翼间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自己的额头。 ——一如方才顾景岚跌坐在他怀里,两人呼吸交缠,难舍难分。 “元劭不过轻轻拉了一下,小叔你就栽下来了,可见是还没修养好。”陆元劭又说:“就别出去了,外面风大,你该头疼了。” 顾景岚也不禁有点疑惑,难道是真没修养好?那一瞬间的晕眩也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真实感受。 陆元劭主动退了一步,打开窗棂,让外面新鲜的空气立刻涌进来,他说:“小叔若是实在嫌闷,便开窗透透风吧。” 顾景岚闻着新鲜空气,感觉精神好了许多,对于下马车也就不那么执拗了。 ******************************************* 新的院落在槐子巷,这地方安静,周围都是读书人,不似卫国公府那般,左邻右舍都是王公贵戚——唯一的算得上大人物的,便只有一个户部尚书沈瀚。 顾景岚收拾停当,空下来的第一时间,就是头痛陆元劭的问题。 太莽撞了。 之前陆元劭从军营里出来,几乎是杀到陈氏说出他的下落为止,这期间那些家仆暂且不论,光废了亲爹这一条,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以后如果要入仕为官那是没可能的了。 那么,陆元劭就只剩下从军这一条路了。 虽然这小子本身就志在军营,但毕竟是为了救自己,顾景岚心中对他,也不是没有愧疚的。 正当顾景岚为他头痛的时候,他的顶头上司兼好友——沈瀚出现了。 *************************************************** 顾景岚和沈瀚在刚刚打扫完毕的待客厅里闭门详谈了足足半天,沈瀚才起身离去,走的时候看了一眼抱着枪守在外面的陆元劭,眼神意味深长。 几乎是前脚沈瀚离开,后脚顾景岚就把陆元劭叫了进去,他也不说话,只起身到茶席边,用极为讲究的手法亲自泡了一壶茶。 陆元劭接过茶盏,心中有些惴惴不安,面上却不显,问道:“小叔,你这是……” 顾景岚打断他:“小叔有些话要同你说。” 陆元劭没有想到,他一开口就坦诚的谈到了自己的身世问题。 “我的的确确是胤元帝亲子,生母也另有其人。”顾景岚看着盯着自己手中的茶盏,淡淡道:“圣上布下这一场棋局,不过是想陆氏衰败……我本人,也不过他手中一颗棋子。”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事过后,我的身份掩藏不了多久……该知道的人迟早会知道。”顾景岚顿了顿,表情有种难以言喻的微妙:“包括……哥儿。” 他不禁想到胤元帝的那句:“……可惜了是个哥儿。”的确可惜,若非这一层身份的桎梏,他打赌胤元帝肯定留有后手能借事发挥。 沈瀚此次来寻他,道出了全盘的计划,又问他:“若是你哥儿的身份暴露了,你怕不怕?” 他是怎么回答的,他说:“有何可怕,大人不也活的好好的吗?” 思绪回转,顾景岚抬起头,看向陆元劭的眼睛:“大概不出一月,小叔便会自请前往边关临安……你可愿继续跟着我?你若愿意,便与我同往;你若不愿,小叔自会替你安排一个好去处……” “小叔不必说了。”陆元劭放下杯子,微笑道:“元劭自然是和小叔一起的。” “好。”顾景岚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很是欣慰,难得真心的笑起来,长长的眼睫一眨一眨的,像是羽毛掠过有心人的心湖,湖面上波光粼粼的,是他眼底的光亮。 “去了覆玉关后,你正好可以投身西北军……”顾景岚轻声的说着以后的安排,陆元劭却没有心思听了,盖因此时此刻唯有一个问题盘踞在他的心底久久回旋不去——那就是,为什么突然之间,小叔就决定要去边关了? 沈瀚上门,究竟说了些什么? 陆元劭不清楚沈瀚的计划与盘算,他只知道第二次清晨一大早,顾景岚就披着风雪到了大理寺前敲响了鸣冤鼓,一纸诉状状告了三皇子与四皇子谋害人命。 ——要谋害的正是他的性命。 白纸黑字,人证物证俱全,铁证昭昭。大理寺卿看了呈上来的证据就知晓这八成是事实——这位小陆大人不知怎的得罪了两位皇子,竟惹得两位皇子对他动了杀心。 知晓归知晓,毕竟事关皇家,大理寺卿不敢轻易下论,只好用了一个“拖”字诀,暗地里迅速派人进宫禀报。 这朝堂波谲云诡,特别是事涉皇子之间的斗争,各种暗杀和谋害实在是不鲜见——但那都是在暗地里的,这么被人拿到证据,明明白白放到明面上来,那还是第一回。 三皇子和四皇子也愣了,他们知道陆伽岚是父皇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一纸诉状就把正正经经的皇子给高了……还一告告俩儿! ——没见过这么嚣张的私生子! 第1章 .24 1.24#我一来就发现自己实在意难平# 哪有什么嚣张不嚣张,顾景岚站在大理寺明镜高悬的公堂前,平静的想其实不过意难平。 身为一颗棋子的……意难平。 胤元帝拿他做棋子,废了根系交错的卫国公府和久居中宫的皇后陆氏——这一场权力的倾轧与交替处理得如见容易,没有你来我往的交锋,也没有漫天见地的鲜血祭奠。 从头到尾胤元帝手里的心腹几乎没有一丝损耗,堪称四两拨千斤将计就计的典范。 ——除了自己这个身在局中,沦为棋子的私生子。 所以纵然有禁军护卫昭示荣宠,纵然“压惊”的金银珠宝如流水般赏赐进府里……好像看起来盛宠颇重,皇帝对他很是看重。 但他不是真的寒门上来的学子,也不是真的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怎么会不清楚这些表面功夫,实际上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在胤元帝那里,屁都不算一个。 顾景岚觉得,他那个产后抑郁而亡的生母,死的不冤。 不甘心。 虽说能忍方能成大事,忍下去才是长久之计。 但他,不想忍。 再弱小卑微的人也有他自己的力量——棋子也是会反噬的。 一纸诉状,便将三皇子和四皇子告到了大理寺。 这件出乎意料的事如同乘上了迅疾的清风,立刻就传到了每一位世家贵族的耳里! 京中立时哗然! 不得不说,顾景岚实在是选择了一个巧妙的时机来做这件事——前脚胤元帝刚收拾了卫国公府,后脚名义上还是陆府嫡子的他就把胤元帝两个儿子给告上了公堂。 还是谋害性命的重罪。 微妙,微妙。 原以为卫国公府就此没落已成定局,却不想峰回路转,这位小陆大人还有这一招! 这上京城的局势果然如那风中的云,说变就变,毫无预料。 卫国公府被收拾的时候几乎是毫无反抗——陆禹心知是自己的妻子胞妹做了错事,压根不敢有任何的小动作,只能硬着头皮先把这锅背了。老老实实恭恭敬敬,完全没有往日里一手遮天的风范。 一个字,那就是怂。可陆禹却不得不怂。 这满京城的勋贵,只知道陆府被收拾了,却不知道它是为什么被收拾。 ——亦如他们知道小陆大人从国公府搬出来了,却不知这是因何缘由。 ******************************************** 大理寺卿将这个案子报上来的时候,胤元帝愣了好半晌,许久才低低笑起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六个儿子里……竟是这个流落在外的儿子最先露出獠牙。 六个儿子里,老大沉稳有余锐气不足,老二倒是机敏就是母家身份实在不够,老三老四都是莽撞的,急功近利,被人当枪使了都还不知道。 小五自不必说,太小了……唯有这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心性通透,沉稳果决,能忍,也不惮于露出锋芒。 比他另外几个儿子要强太多了。 就是……实在可惜。 胤元帝低笑着摇了摇头,轻轻叹道:“岚儿啊岚儿……你还真是给朕生了个好儿子。” “可惜啊……”他又叹了口气遗憾道。 戚福低着头伺候在一旁,心道的确……跟在胤元帝身边多年的他自然清楚顾景岚的身份,也知道中宫多年无子,除了遏制陆家,陛下也未尝没有将那嫡子身份留给这位殿下的意思。 “罢了,那孩子心中有气,”胤元帝淡淡道:“戚福你去,让大理寺卿秉公办理吧。” “老三老四那两个不长进的……也是时候让他们长长教训了。”胤元帝漫不经心的冷笑,言语间满是对这两个儿子的漠然。 见胤元帝并未提及二皇子,他心中一凛,知道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于是戚福领旨躬身退了出去,却在退至宫门口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一身叹息:“……总归是朕欠你们母子的。” 戚福一颤,对自己此行的大理寺之行更有分寸了。 ******************************************** 大理寺。 顾景岚的声音还带着病后微微的虚弱沙哑,他拱手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伽岚虽身份卑微,也愿以吾胤朝律法给自己寻求一个公道。” 他微微一鞠躬,语气坚定,声音淡漠,清瘦的身体被裹在雪裘里,看起来有点单薄。 公堂外来瞧热闹的民众围了一层又一层,并且有源源不断的人正在得到消息赶来,人头耸动挤挤攘攘,看的大理寺卿额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这事儿一个处理不好,对皇室的声誉就是极大的损害。 大理寺卿焦急地等着去宫里报信的人,在心中暗骂顾景岚:道应天府的大门好好的开着,这位小陆大人来敲自己这大理寺的鸣冤鼓干什么! ——干什么?那自然是因为大理寺的鸣冤鼓鼓声洪亮,敲个三下方圆七八里的人全都能被吸引来。 况且,告皇子这种事,一个小小的应天府怎么够折腾? 顾景岚在民间的人气很高——很高很高,大众情人的那种。 他少有才名,身份贵重,又洁身自好,自出现在人前,那名声就一直蹭蹭蹭地往上涨,一路考童生考秀才考举人……实力碾压老中青三代名士,成为无数夫人/少妇/闺中女子心目中的真男神。 特别是十六高中,骑马游街那一日——京中几乎是万人空巷,道街两边,两边路旁的酒肆高楼,全都挤满了来看他风采的民众,男男女女都有,简直堪比帝王出巡。 嗯……主要来看脸。 鸣冤鼓一敲响,周围的民众聚拢过来,一听是小陆大人险些被人害了性命,如今正在状告背后的皇子主使,那简直义愤填膺,奔走相告请左邻右舍前来观看。不过短短片刻,公堂外就围了一圈的人。 “状纸已递,大人不将被告人请上来对簿吗?”顾景岚咄咄逼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大理寺卿,嘴角的弧度讥诮又冷漠。 大理寺卿被他逼得没有办法,看着外面围得水泄不通的民众,只能硬着头皮派人去请两位皇子——并且言道事关皇室,他无法一人裁决,需请宗人府王爷前来同审。 本想以此来拖延时间,谁料这边传讯的人还没挤出去,府衙门口戚褔戚大公公就甩着拂尘走进来了。 戚褔走进内堂,一眼就看见顾景岚萧萧肃肃如松般挺直脊背站在那里,一生的雪裘不染风尘,气质清贵,未损分毫。立时他就松了一口气,心道还好这大理寺卿没糊涂,伽岚殿下还是好好的。 戚褔朝顾景岚做了一揖,又转身看向外场的民众,尖着嗓子高声道:“咱家来之前,陛下特意吩咐了——王子犯法与民同罪!若三皇子与四皇子犯了事儿,陛下绝不会包庇,一切,以吾胤朝律法为上。” 民众大声叫好,顾景岚依旧岿然不动。 “一切请大人秉公处理就好。”戚褔又对着大理寺卿道,“秉公”两个字被他咬得特别重。 此后事情的发展便一如顾景岚预料,戚褔代表着胤元帝像定海神针一样立在公堂里,三皇子和四皇子来之后直接就傻了眼。顾景岚递上收集好的“确凿证据”,“秉公”办理案子的大理寺卿抖着手对着两位皇子下了杖四十的命令。 ——简直出乎京中一众世家的预料之外。 经此一役,三皇子和四皇子就此被奠定了“纨绔莽撞”的名声。身上有了这样的污点,他们又本不如大皇子和二皇子,没有什么值得投资的地方,就这么被淘汰出了皇位竞争的格局。 而二皇子生母早亡,他和中宫陆氏走得很近,这一回的风波便不免波及到他——大皇子一派的官员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时机,极力排挤并且攻击对手,甚至齐齐上书请求胤元帝册立储君。 胤元帝却道老大还需要多多磨练几年,不置可否地把折子扔一边,没有严惩二皇子,只敷衍性地将其调到邻城的行宫里去看守行宫。 二皇子府。 成湛接完圣旨后陡然松了一口气,无力般瘫坐在椅子上,深深呼出一口气。江锦书在窗边懒懒地剪着花枝,见状道:“看你这点出息……既只是去看守行宫,可见陛下是没发现内里你的手笔的。” 听闻他此言,成湛才隐隐松了一口气,安抚了心神后才道:“看守行宫而已……迟早有一天会回来的!” “嗯。”江锦书敷衍地应了一声,依旧拿着剪子简落了一根根枝杈,嘴角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微微翘起来——约莫是因为,几日前,那人自请去了边关的原因吧。 好像那人不在,这京中的空气都让人轻松不少。 顾景岚一击得中,扳倒了三皇子与四皇子,时候掸掸衣袖拂衣而去,到了金銮殿上自请调往临安县,官降一级为一县之主。 此刻他应该在前往覆玉关的路上了。 携带行李:银票若干,侄子元劭一枚。 ——以及临行前沈瀚的那一句“覆玉关与临安县,一个有财,一个有军,能抓住多少就看你二人自己的造化了。” 第1章 .25 1.25#我一来就发现作者开始虐攻君了# 五年后,覆玉关。 军营的校场之内,年已十七锋芒毕露的陆元劭手持一杆长·枪,正同对面渊渟岳峙八风不动的男人对峙。 “铛”的一下,兵士敲响锣鼓,两人开始过招,陆元劭的出招风格狠辣,气度无畏一往无前,同他过招的人却极度沉稳一挑一抖势如千钧,转眼间两人已过了数十招,长·枪的虚影一晃一晃,最后陡然凝住,停在陆元劭的心口前。 陆元劭摇了摇头,笑着认输了。 “不错,进步很大。”那男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见下摆上一道被枪尖划破的凌厉口子,挑了挑眉道:“就是不知道你这出手不留后路的招数是和谁学的……” “如此狠辣,当心绝后啊。”赵君迟意味深长的同他开玩笑。 “……”陆元劭最忌讳别人提这个!自从明白自己的心意以来,他就知道前路坎坷有大山压顶——这辈子能让那人松口答应都不容易,还想他孕子? 这种事情想想就好,陆元劭心头满满的都是郁卒。 被戳中怒点的男人是无法理解的,陆元劭顿时恶向胆边生,毫不留情也去揭赵君迟的伤疤,微微一笑道:“将军倒是不使这样的招数,不也照样绝了后?” 赵君迟二十五年犯下的错,让沈瀚与他决裂至今,即便后来利益所驱关系缓和,沈瀚也没有给过他一个好脸色……这几乎众人都知道的事。 “你!”赵君迟憋气,挥手道:“滚滚滚!” “你今天不是要回临安吗!那就赶紧滚!”眼不见心不烦,赵大将军无言辩驳,索性直接赶人。 “那属下便告假一日,明日再回。”陆元劭拱手告辞。 “滚吧。”赵君迟没好气的答,心里憋闷。 陆元劭直接离开了,赵君迟看着他的背影眯起了眼睛:陆元劭十二岁来到边关,在他手底下练了三年,十五岁上沙场历练,两年后便凭战功升到了第一先锋的位置。 那双年轻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意气飞扬和昭然的野心,简直比他年轻的时候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望他不要像自己年轻时一般自以为是,生生造成这二十五年决裂的恶果。 “倒是希望你们能修成正果了。”赵君迟叹了一口气道,自己和沈瀚少了些许缘分,如若两人的弟子能修成正果,倒也算了了一份夙愿。 *************************************************************** 陆元劭策马奔在前往临安的官道上,归心似箭。 在边关的五年,他在覆玉关军营,顾景岚在临安县衙,他半旬才能告假回去一次,便极为珍惜两人能够相处的这一日时光。 特别是当他明白自己的心意后,那更是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同顾景岚待在一起,好不动声色的攻城略地。 近年来也不知顾景岚是不是发现了他的心思,对他颇有疏离,于是“不动声色”就成为了更加重要的一点,因为赵君迟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每当他看见这位老前辈,都会深深地提醒自己一遍:千万别脑子进水了。 ——如沈瀚和小叔这种胸有丘壑心有堡垒的人,你可以思慕,但不可过界。 像赵君迟现在悔不当初,他现在流的泪,那都是当初年少轻狂时脑子里进的水。 策马狂奔了一个时辰,才终于赶到了临安,陆元劭在前衙下马,将缰绳扔给门童,就迫不及待得往后院走去。 在县衙后头所带的院子里,顾景岚却悠闲地很,他倚在窗边看书,一旁的书架上经史子集无所不包。 窗外扑棱进来一只信鸽,停在窗棂上,在他的面前来回踱步。 顾景岚略略挑眉,取下信鸽腿上绑着的纸条,略看一遍后就将其扔进了香炉里销毁。 隔着万重流云和山川湖海,信鸽带过来的消息是:京里的那一位自觉身体有恙,终于等不住要立太子了。 五年前京中的那一场权势的交替与动荡,只有胤元帝一人是执棋之人,剩下的不论是他还是几个皇子,亦或是陆氏和陈氏,都是胤元帝手底下的棋子。 五年前顾景岚一举出手拉下了三皇子和四皇子后,并未再朝二皇子出手,而是径直出京了……像是并不知道二皇子在背后撺撮兄弟的事一样。 朝中不能只留大皇子一家独大,鹬蚌相争,渔翁才能得利。 胤元帝显然像是这般想的,他并未朝老二下手,稍事惩戒后就把他重新调回了京都——这一留,就留了五年,而现下要立太子了,这位太子的磨刀石自然该打压了。 顾景岚嗤笑一声,不置可否。 京中现在应当是暗潮汹涌气氛极为紧张,但他在相隔千万里的边关临安,这无公事的白日里,悠闲地恨不得泡上一壶茶,去庭院的槐树下睡上一个下午。 真要回京,还挺舍不得。 窗外日光正烈,白炽的阳光照得人眼睛发疼,看东西眼前都晃着一团一团白色的光影。顾景岚算了算时辰,觉得差不多也到饭点了,便揉了揉眼睛打算离开书房。 陆元劭一回来就直奔府衙后面带着的院子,一路卷起的尘土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风尘仆仆,顾景岚刚走出书房的门就看见他大步流星朝自己走过来。 顾景岚几乎立刻就顿住了,然后微妙地往后退了一下步,眉头一抬道:“先去沐浴换衣,然后准备吃饭。” 又是这样!陆元劭心中警钟长鸣! ——举动疏离,眼神疏离,笑容疏离。 甚至不仅仅是疏离,他以自己万军阵中一箭正中敌方主将眉心的眼力发誓,那一瞬间顾景岚眼里滑过的是疏离、戒备、警惕、怀疑。 还有一丝冰凉的寒意。 陆元劭一颗火热的心立时就被打到了尘土里,心里陡然升起的是巨大的荒谬和愤怒。 但他还是生生抑制住了,勉强带着微笑回了自己的屋子。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莫大的毅力控制住想要发怒的情绪,然后硬生生将其转到理智的思索上来——在离开京都之前,小叔对他都还是亲昵信任的,然而在边关的五年,随着他一年一年的长大,顾景岚对他的态度就开始缓慢变得疏离和戒备。 他将自己这五年来所做的事一件一件掰开了揉碎了思索,几乎找不到任何一件事触碰到了顾景岚的敏感神经。 他被疏离了。 却始终不知道自己为何被疏离。 陆元劭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情绪,换了衣服去饭厅。顾景岚早早就坐在那里等他了,这府里就两个主子,他来了就能直接开饭。 知道他今天要回来,桌上的菜都是顾景岚早就吩咐下去,按两人的喜好来做的。陆元劭默不作声地夹了一筷子扣肉,心里更加疑惑了。 小叔依旧对他很是关心,生活方面照顾地无微不至……就是、就是不知为何,有一种疏离感。 顾景岚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是这一场难得的团圆饭依旧吃的很是沉默。顾景岚冷峻着眉眼不想说话,陆元劭则明显的心事重重,起初还找个话题说两句话,却只是一个人尴尬地在唱独角戏,便也闭嘴不说了。 顾景岚习惯性地朝陆元劭碗里夹了一块扣肉,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筷子顿了顿才继续吃饭。 陆元劭几乎要疯了! “小叔……小叔,是不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事?”陆元劭放下筷子,颤抖着声音问,抬起一张委屈的脸去看顾景岚,“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我们很亲近的。” 其实他现在已经十七了,再不是□□岁那个软萌萌的小包子,嘴巴一扁泪水一汪就能装可怜的年纪了。 管他呢,陆元劭心想,趁着还未弱冠小叔对他还有点心软,能搏点同情就赶紧搏吧。 顾景岚手上这一筷子在半空中停顿了许久,始终下不去,他转过头就看见那一副无比熟悉的五官茫然轻颤,眉头紧紧皱着,嘴唇都退了血色。 可以看出来他是真的痛苦挣扎的。 “是不是、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了你的厌恶……小叔你说,我一定改。” 顾景岚放下筷子,淡淡道:“没有,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你错的不过是这张脸罢了。顾景岚看着他的眉眼冷冷的想。 “还是……”陆元劭一把抓住顾景岚放在桌上的手,一咬牙就问出了心中长久的疑惑:“还是因为我对你心生思慕……” 最后“思慕”这两个字,几乎颤抖着变了音。 …… 厅内寂静了一瞬。 “不是。”顾景岚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头,几乎可以说是冷酷的回答:“你没有错,错的不是你。” ——错的的确不是你,只不过我忍不住迁怒罢了。 “不要多想,你什么错都没有。”顾景岚站起身,准备离开,“我用完了,你回来一趟不容易,好好用饭。” 陆元劭几乎脑袋轰地一声就炸了。 陆元劭一把拉住顾景岚的手,站起来就吻了上去!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陆元劭几乎是在内心疯狂的咆哮呐喊,长久的思虑和折磨让他心神俱疲,怒火全数被顾景岚这句话点燃了。 这个吻一点都算不上温柔,顾景岚感受到的只有粗暴的□□和啃噬——那张随着年龄增长,而逐渐和凌渊一模一样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提醒着他来到这个世界并非偶然。 之前说了,顾景岚讨厌做棋子。 而星际的凌渊,这个世界的陆元劭,以及那只叫“空食”的神兽,和所谓的“主角说”,“灵魂愈合说”都让他心中疑云丛生。 他挥手就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陆元劭脑袋轰轰鸣响,在军营里为人夸赞的冷静镇定全他妈喂了狗。 顾景岚扇了他一巴掌后,就抬脚离开了。 *********************************************************** 那一巴掌让陆元劭彻底冷静下来,他呆坐在原地思忖良久,突然抹了一把脸,站起来往顾景岚的院子走去。 走过抄手游廊,看见前面有个婢女端着一碗药,方向赫然也是顾景岚的住所。 陆元劭心头一跳,问道:“小叔生病了?!” 婢女恭敬答道:“回侄少爷,奴婢不知,只是午前三爷突然拿了包药到厨房,说熬好后给他送过去。” “我来吧。”陆元劭接过托盘,挥挥手让婢女退下了。 端着托盘走进房间,顾景岚正坐在桌前看书,见他来了也只是瞥他一眼并未说话,竟似之前饭厅里的冲突从未发生过一样。 “小叔生病了我竟然不知,”陆元劭的语气甚为自责懊恼,见药碗里的药黑漆漆的,又随口问了一句:“这是什么药?” 顾景岚没有答他,看向他手里的药碗,眼神有点难言的微妙。 陆元劭并不干脆地把药碗递出去,反而先试了试温度,才半强迫半哄着舀了一勺递到顾景岚的嘴边。 陆元劭直直地盯着顾景岚的脸,不敢漏掉他的一丝表情,因此他非常清楚地捕捉到了顾景岚嘴角似笑非笑的戏谑,以及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恶劣的、报复的寒光。 旋即顾景岚张开嘴,任由陆元劭将整碗药一勺一勺地喂给他。 ——那个时候陆元劭并不清楚这个表情的含义,直到夜间顾景岚疼痛难当,脸色煞白,冒出的冷汗都浸湿了床单,他匆匆跑去请来了大夫,才从大夫口中得知了真相。 被架来的老大夫把完脉后就怒斥他:“糊涂!绝育药是能这么喝的吗?!不要命了吗!” 他愣登在当场,半晌后才反应过来。 ……那一碗他一勺一勺喂着小叔喝掉的药,竟然是绝育药。 霎那间他只觉得浑身冰凉,连血液都冻结了。 第1章 .26 1.26#我一来就发现攻君原形毕露了# “真狠啊……”陆元劭苍白着脸色站在原地,颤抖着毫无血色的双唇说:“小叔,你真狠。” 顾景岚其实已经痛到意识都快要涣散了,那种从经脉骨髓里冒出来的刺痛寒意让他浑身不停地冒冷汗,一张脸煞白如纸,甚至泛起隐隐的青灰。他连床前的人影都快要看不清了,更别说看清陆元劭脸上痛苦绝望的表情。 他隐隐的觉得陆元劭应该是很悲伤的,理智上倒是知道自己这么迁怒很不对,但就是难以掩盖心底那一丝报复的快感。 在剧痛逐渐从小腹蔓延向四肢百骸的时候,空食曾经尝试过压制,然而它还没冒头就被顾景岚主动切断了意识联系……他现在连陆元劭都迁怒了,更别说空食了。 他在床上痛苦地痉挛,额头上冒出豆大的冷汗,身体已经紧绷到了一个极点,侧颈的线条落在陆元劭的眼里却出乎意料的优雅,在这极具煎熬的关头反而更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丽。 在陆元劭的角度可以很明显的看到他左后颈上的红痣,仿佛临死前的回光返照,这红痣比以往任何一次红的还要妖艳,鲜艳盈润地像一滴血。 等陆元劭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顾景岚的床边,一只手攀着顾景岚的肩膀,指腹与他肌肤的距离只剩下一件薄薄的、早已被冷汗浸湿的亵衣。 那一层布料对他而言实在是构不成什么阻碍。 亵衣在顾景岚痛苦的挣扎下已经凌乱不整,斜斜地露出了大半个光滑白皙的肩膀,顾景岚侧对着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仿若还在母体里的胎儿。 而那颗后颈上的红痣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赤果果地勾引着他。 室内浮动着暧·昧香甜的气息,陆元劭非常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的呼吸已经乱了,他掐着顾景岚的肩膀扶着他从床上坐起,一低头就狠狠咬在了后颈处的那颗红痣上。 那真的是毫不留情、极度用力的一咬,带着他心中的愤恨,将那一圈的皮肉咬出了血。 只是,触及那颗红痣却根本舍不得用力,只用牙齿来回研磨,并舌尖细细舔舐。 “嗯——”顾景岚骤然吃痛闷哼了一声,纵然已被四肢百骸的刺骨寒意冻到麻木,这时候也短暂的意识回笼了。 牙关一开启,被强咬着牙咽进肚子里的细碎呻·吟全数溢了出来,一声又一声,隐忍又克制,听得人血液都开始躁动。 有那么一会儿,顾景岚没有意识到这是自己发出的声音,待到猛然意识到的时候却已经晚了,他明显感觉到身边人变得粗重的呼吸。 “出……去……”顾景岚颤抖着嘴唇,咬牙道:“你若还想、还想我认你……就出去!” “小叔。”陆元劭张开双臂把人抱进怀里,炽热的温度和一声一声有力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到顾景岚身上。陆元劭说:“我喂你喝药的时候……你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陆元劭一字一句道。 那种愤怒与痛苦几乎要摧折掉他的心肺,他到现在手还是抖的。几乎无法相信是自己亲手,一勺一勺喂着顾景岚喝掉了那碗绝育药……而顾景岚就眼睁睁的看着,甚至是故意纵容的任由他做下这件事,连一句提醒都没有。 “太狠了。”陆元劭心想,太狠了。 “你得有多恨我啊。”陆元劭道:“可是我自问十七年来,并未做过什么让你深恨的事。” “那到底是为什么?”陆元劭的声音极度的压抑,仿佛是从牙齿缝里泄出来似的,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狠意:“为什么,如此恨我?——嗯?” 他提高尾音问出一个“嗯”字,话语间的情绪已经压抑到极点了。 不是,顾景岚浓密的眼睫轻微的颤抖着,心想不是,不恨你……至少,不是你。 我只是……只是讨厌,被人隐瞒和欺骗。 然而陆元劭并没有转过头来看他的表情——他的眼神凝在床帐中的一点,眉目间有一种介于青涩少年和成熟男人之间的锐气。不是少年的懵懂与只能,也不是男人成熟之后的沉稳与从容,这锐气,刚刚好。 陆元劭猛然将手往顾景岚腿弯下一伸,将人打横抱起,转身就往隔间的净室走去。 顾景岚吓得声音都变了,“陆元劭!你想干什么——” 陆元劭脚步顿了一下,然后淡淡道:“小叔,你一会儿再连名带姓叫我不迟。” “你——”然而几乎是那一瞬间,忽然加剧的痛楚从小腹处升起,顺着血液经脉席卷到全身,痛得他眼前一阵阵发晕,脸色发青,整个人蜷成一团缩在陆元劭怀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陆元劭抱着他的手下意识的紧了一紧,充血的脑子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卧房的净室里一直备着热水,陆元劭往浴桶里倒好热水,调好水温,然后抱着顾景岚跨了进去。顾景岚依旧眉头紧皱,痛到话都说不出来,下意识地靠在陆元劭的怀里,紧闭的睫毛一颤一颤,上面挂着晶莹的泪珠。 那疼痛太过难忍,以至于掌心都被他自己掐出了血,人一泡进水里,掌心的血就一丝丝地蔓延出来,在热水的雾气中盘桓旋转,传到陆元劭的鼻尖。 陆元劭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在他鲜血淋漓的掌心亲吻,苦笑道:“何必呢。” 他低头去亲吻顾景岚的眉心和眼睫,嘴里低低喊着“小叔、小叔……” 那声音辗转研磨,每一声都在舌尖称了又量,渡尽无限煎熬才被他吐出声,一落地就缠绕了千钧的情意,婉转缠绵,言之不尽。 水温有点微烫,但对于顾景岚来说倒是刚刚好——他太冷了,那种从骨髓里冒出来的刺骨寒意让他整个人如在冰窟,陆元劭抱他的时候入手的皮肤都是冰凉的。 虽然皮肤被烫的微微发红,但暖意顺着毛孔渗进皮肤,润物细无声一般温暖了他寒凉的经脉,顾景岚的眉头总算有些微舒展开了,嘴唇也不再发抖。陆元劭长手长脚地把人圈进怀里,他身体刚健,又正是血气旺盛的年纪,一身暖烘烘的热气自然比水温更吸引人,顾景岚潜意识里就去追寻身边的热源。 血气方刚的年纪,怀里抱着的又是自己日思夜想思慕的人,陆元劭自然免不了起了反应。但是他什么也没有做,克制住自己不去想那些wu秽的事,心情竟然难得地有点安静祥和。 顾景岚这样子……他倒是想趁火打劫。 净室外传来婢女怯懦的、低低的声音:“侄、侄少爷……大、大夫的药熬好了……” 婢女低着头忐忑不安了许久,才听见陆元劭的声音从净室里传来:“放桌上吧,你先退下。” 婢女胆战心惊的退下了。 陆元劭将顾景岚小心的靠在木壁上,然后才起身,赤果着上身,穿着湿嗒嗒的裤子去卧房里取了那碗药,对自己一身尴尬的形态丝毫不加遮掩,坦荡的很。 也得亏屋子里再没旁的人了。 他将药小心翼翼的喂进顾景岚的嘴里,又加了热水,让浴桶里的温度不至于降下去,这才重新跨进去,继续长手长脚的把人圈在怀里。 顾景岚喝了药后身体的剧痛和刺骨寒凉才慢慢的有所缓解,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慢慢的放松下来,意识也缓慢凝聚。 陆元劭的胸膛散发出源源不绝的热度,顾景岚的脸贴在他的肩膀上,缩着手脚像是倚在他怀里。 顾景岚着实是有点清瘦——纵然不像一般的哥儿那般骨架纤细,但他也没高大到哪里去,至少是比不上现今十七的陆元劭的。 不过他很有些骨肉匀亭的意味,身高刚刚好,肩宽腰窄腿长,穿上衣服风姿卓越;不穿衣服……只穿了亵衣的时候,也能看出他结实的腰腹和有力的长腿。 并不像一般的书生一样,说是瘦弱就真是瘦弱。 喝下的药渐渐生了效,顾景岚身体内的痛楚有所缓解,也就缓缓醒了过来。陆元劭一错不错的看着他浓密卷翘的睫毛颤了两下,睁开眼睛。 顾景岚一睁开眼睛,就看见陆元劭的眼睛好像长在了自己身上,满是缱绻……他愣了一下。 他愣了那么一下过后,身体各处的其他感官才慢了半拍似的把各处的感觉反馈回来。 于是顾景岚几乎是立刻就感觉到很渴,因出冷汗身体大量失水,他觉得很渴……然后他的鼻尖就闻到了湿漉漉的水汽,以及,耳边刻意压抑的拉长了的呼吸,手臂上贴着的一大片滚烫温暖的肌肤——以及紧贴着他臀股的,某物。 顾景岚的身体几乎立刻就僵住了,神经一瞬间就紧绷起来,变了脸色立刻就想站起来,一边还色厉内荏地斥责:“陆元劭!你干——” 陆元劭心说我想干什么,我想干你。他不容反抗的压着顾景岚的肩膀让他重新坐下,淡淡道:“别乱动。” “你安心泡着热水,我保证什么都不做;但你一动……我可就什么都保证不了了。”青年低沉沙哑的嗓音带着一股明晃晃的威胁。 顾景岚一口气梗在嗓子口上上不去下下不来只得生生咽了,重新坐回陆元劭的大腿上。 刚开始的时候他思绪很乱,各种乱七八糟的场景片段都从脑海中跳了出来,前世今生,星际现在应有尽有。 强撑着的清醒不过能维持一时半刻,很快疲惫便如潮水一般涌了过来,顾景岚头一歪,彻底睡死过去了。 陆元劭又抱着他在浴桶里泡了两个时辰,每隔一刻钟就换热水,直到顾景岚的皮肤不再冰凉,而是稍微有了些温度,才给他换了衣服抱到床上去。 而他自己又在净室里呆了半个时辰才出来。 毫不犹豫地爬了床,事情已经说开了,陆元劭便再无顾忌,重新把顾景岚圈进怀里。 顾景岚今天差点没活生生痛死,其实神经已经很疲惫了,这一下子睡死过去,更是一点意识都没有,只有身体对陆元劭身上热烘烘的温度还有印象,往他干燥温暖的怀里拱了拱。 陆元劭苦笑两下,把人抱紧了,见他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血色,微微叹了一口气……顾景岚痛的死去活来,可心疼的却是他。 “小叔……”陆元劭亲吻了他的眉心,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呢喃。 ***********************************************************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顾景岚有那么片刻脑海中是空白的,片刻后昨日的记忆才一点一点清晰的浮现出来,特别是最后,泡在浴桶里的那两个时辰,他的脸霎时间变得通红。 陆元劭端着药粥进来,心道这样子可比昨日脸上毫无血色的样子顺眼多了。 “你——”陆元劭一屁股坐到他床边,顾景岚条件反射就是赶人。 “这还没下床呢,就翻脸不认人了?”陆元劭气极反笑,一句话就让顾景岚成功的变了脸色。 顾景岚有些犹疑不定……不确定陆元劭最后有没有对他做什么。 昨天最后那两个时辰……他其实是没有意识的。他醒来后浑身肌肉酸痛这倒是真的……只是不知道是因为昨天痛的过度了,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你担心什么,”陆元劭见他脸色难看,冷笑道:“总归绝育药都已经喝了,就算真有什么,也闹不出人命来。” 这话里的怨愤和狠戾太明显了,明显到顾景岚想要忽视也做不到。 顾景岚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嗡”的一声,被这句话刺激的不轻,险险忍住想爆粗口的*,黑着脸一面想这回不在我面前扮温良恭俭让了;一面又想自己昨天脑子一抽是不是把事情办的太狠了一些。 “没做,昨日我什么都没做。”陆元劭却低声道,“既答应了你,那我绝不会食言。” 又端起手里的粥碗,一勺喂到顾景岚的嘴边,不容拒绝道:“喝粥。” 这个动作非常的强势,顾景岚刚松了一口气,下一口气还没提上来,一下子几乎憋的面色发青,紧闭着嘴唇瞪他,眼睛极富神采明亮水润——陆元劭与他四目相对,眼神却渐渐暗了下来。 顾景岚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妙,来不及逃就被按住肩膀亲了下去。 他的嘴唇柔软温凉,陆元劭撬不开他的齿关,只好在用舌尖细细舔舐他紧抿着的唇瓣,感觉到他双唇轻微的颤抖。 陆元劭亲够了才心满意足放过他,重新将勺子递到他嘴边,带着低沉的笑意道:“……喝不喝?” 顾景岚挣扎良久,还是张开了嘴。 ——这样也不错。陆元劭想。 一切都摊开了,他不用再假惺惺地装着温良恭俭让,也不用日日担忧提心吊胆如果小叔发现了他的心思怎么办。 他不必再克制住自己连眼神都不敢乱瞟一下,也不用再暗地里偷偷摸摸思念成狂。 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去追求他了。 他不仅光明正大,他还理直气壮。 顾景岚到底还是有点心虚,他知道自己是迁怒,但现在又真的有点被惹火,于是想发怒又底气不足,烦的很,喝完粥后就被子一卷屁股朝外,姿态足足明显的赶人。 现下不过才入秋,并不算很热,盖的也是江南那边过来的绸被,柔软贴身,依稀可见他侧身的线条。陆元劭弯下腰去,将他连人带被子拦腰扛在肩膀上——顾景岚陡然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晕了半晌才发现自己被扛起来了,一身的血气直往脑门上涌,他只感觉自己骂人的声音都带着一阵嗡鸣声:“陆元劭——!你这是要造我的反是不是——” “就算反了,那也是你逼的。”陆元劭淡淡道,将抱下来放在梧桐树下的美人榻上,全程手掌毫不遮掩的托着他的臀部,还大胆的捏了两下。 顾景岚脸色一下子就涨得通红,却一句话都讲不出来,只好皱着眉头对陆元劭怒目而视。 陆元劭淡定自若道:“屋子里阴气重,既然小叔这两日身体虚弱,还是多晒晒太阳好。” “你既叫我一声小叔……”就给我放尊重一点!顾景岚有气无力的说。 “阿岚。”陆元劭不待他说完就从善如流的改口,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喊他:“阿岚。” 那声音太过喑哑,好像沙沙的电流一般过到了顾景岚的心里,他悄无声息红了耳尖。 “——我早就不想叫你小叔了。”陆元劭又补了一刀。 顾景岚一口气又被噎了回去。 顾景岚深觉自己以前肯定是瞎了眼,怎么就捡回来这么一个人养大了来气死自己,天生反骨,胆大包天。 他卷卷被子,背过身去,决定再不和他纠缠。 陆元劭也没有再逼迫他,只拉出他的双手,亲吻着他掌心昨日里被掐出来的疤痕,然后将其涂上伤药才道:“午后我就要回军营了,不要赶我走了。” 一去军营又是半旬,不要再赶我走了。 他坐在美人榻边,从手背上握住顾景岚的手,让掌心那一面向上,顾景岚挣扎后无果,遂放弃,暂时不想与他交谈。 陆元劭的手是握枪的,带着武人的粗粝,顾景岚却是提笔的手,修长莹润,白皙优雅。 交叠的十指沐浴在日光下,莫名的平静祥和。 第1章 .27 1.27#我一来就发现有人要造反啦!# 顾景岚来临安五年,治下不说路不拾遗,但至少百姓的生活也是平和安顺。他的实力和底气摆在那里,压根不需要做什么腌臜事,里子和面子一样光风霁月。 对这位县太爷,临安县的百姓是人人称赞的,大姑娘小姑娘一个个都拿他当榜样训自家的男性亲友,众男性亲友还觉得:哎?说的有道理,和县太爷一比自己这几十年真是活狗身上去了!骂得好! 听闻县太爷近几日脾气不太好,听闻已经扔出去好几个打板子的令箭了——近日来临安家长里短的纠纷都不敢往公堂上,至于商事纠葛?那更是没几家是干净的,闹上公堂的全部被顾景岚各打五十大板,一边扒掉一层皮。 顾·年纪轻轻·最近脾气不太好的·县太爷·景岚正满面无表情的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练字,身上披着一件薄薄的披风,对来劝他回屋的婢女视而不见。 手一抖,一副浑然天成的大字立时就废了,顾景岚将宣纸随手一扯往左脚边一扔——只见他左脚边层层叠叠已经铺了一堆写废了的宣纸。 婢女想劝他回屋,想说您要是受凉了侄少爷不会放过奴婢的……但转念一想近几日与侄少爷有关的一切收拾忌讳,谁念谁生,就紧紧闭上了嘴。 写字静心,写废了这么多张纸,顾景岚的心却始终没有静下来,由此可见,县太爷最近心情不好的传言不是虚的。 天边飞来一只灰扑扑的鸽子,停在他的桌案前,顾景岚取下信鸽脚边的纸条,才看了一眼就立时变了颜色,扔掉毛笔就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正好这时陆元劭从院门跑了进来——他应当是直接从练兵场出来,一声肩铠都没来得及换,身后的暗红色的斗篷随风飘扬,头盔上的飞羽傲然立着。 那扑面而来的精悍帅气糊了顾景岚一脸。 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知道彼此已经知道飞鸽传书来的事了——京中局势一触即发,沈瀚来信,让他们准备充足尽早赶回去。 而重点不在尽早回去,重点在“准备充足”。 陆元劭说:“赵君迟驻守边关,由我带兵回去。” 顾景岚道:“好,我马上安排好县衙事宜,立刻跟你走。” 京中的局势是已经紧张到什么程度了呢?二皇子被陛下一道圣旨削为群王,转眼第二日大皇子就坠马差点摔断了腿,胤元帝旧疾复发,就连年仅五岁的五皇子都不能幸免,险些被人推到湖里淹死了。 沈瀚从线人那里得知,二皇子已经和被打入冷宫的皇后陆氏搭上了,然而卫国公陆禹尚不知情,京畿营统领是李封从幼时起就爱慕陆氏,此时已经和二皇子站到同一条线上了。 顾景岚让县丞暂代县太爷一职,师爷辅助,然后简单交代了一下就跟着陆元劭匆匆离开了。 紧要关头顾不上那么多,顾景岚是和陆元劭同乘一骑离开的。这一回见面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上回休沐日的事,顾景岚是巴不得立刻就将那两天忘了,陆元劭则是不想将两人的关系闹得太僵。 适当的松一松,别把人整的太紧张了。 这是无师自通的陆先锋自己总结的撩汉策略。 两人同骑离开,顾景岚坐在陆元劭身前,他却难得的没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一本正经的在策马狂奔,顾景岚也是一脸的面色严峻……京中的局势沉甸甸压在心底,谁也没心思玩笑。 接上了顾景岚,陆元劭就马不停蹄的跑去亲兵营点兵。这一回他要带回去的人马绝对要值得信任,亲兵营三千兵士不问缘由,得一声令,拔营而起。 ******************************************************* 胤元二十五年七月二十四,覆玉关既西北军第一先锋陆元劭秘密点兵三千,携原卫国公府嫡子想临安县令一同北上。 中途不走官道,不走坦途,直往人迹罕至不通车马的小村庄走,险山恶水日夜不停地奔波了五天五五夜,陆元劭才带着这三千精兵,抵达上了京城外的山脉。 此时顾景岚已经是一脸菜色,被陆元劭报下马的时候双腿都是软的,站都站不稳。好在这三千精兵身体素质强悍,平时更是□□练惯了,此时只是显的面色疲惫,并未有体力劳损之感。 全军上下包括陆元劭义工三千零二哥人,只顾景岚一个人是个书生,下了马后就扶着树干狂吐个不停,陆元劭亲自拿着水提着布巾站身后伺候着,小心又殷勤。 除了当事两个人,剩下三千人全数齐刷刷的往这边看,也不知道是看真·珍稀品种·书生·顾,还是想看难得一见·好说话·殷勤·陆。 三千人全数一声黑,密密麻麻的坐在树林里,一眼看去黑压压的一片,很有压迫感。 顾景岚感受着这黑压压的一片眼神全聚在自己背上,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想把陆元劭赶走,胃中酸水却一下翻上来,吐的更厉害了。陆元劭不懂声色又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头部。 直到顾景岚把胃里的那点干粮都吐了个干净,陆元劭才及时送上水壶和布巾,顾景岚接过来淑了口擦了嘴角,这才虚弱地走开,有气无力对陆元劭道:“这么狼狈……有什么好看的。” “不好看。”陆元劭坦率承认,然后道:“所以更不能给别人看见。” 顾景岚:“……”算了劳资现在没力气和你计较。 三千精兵:“……”小陆哥说好的兄弟呢!怎么转眼就成别人了! 入夜的时候沈瀚的心腹秘密送来了水粮的补给。这三千兵士还要继续在这密林里潜伏着,直到信号发出,他们雷霆出动从而一击功成……或者计划改动他们无用武之地,则重新返回边关。 顾景岚则跟着来人悄悄潜回了京城。 ——他没有去见沈瀚,反而是来到了城西一个三进的小院落 那是京畿营副统领——王成武的的府邸。 **************************************************** 红袖自从五年前脱离贱籍,嫁予王成武为妻,两人感情甚笃,旁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却不料王成武这个粗人五年如一日,一颗心挂在她身上,日日饭时就归家,别的女人连看都不看一眼。 后来两人捡了个小孩回来养,一家三口关上门来过日子,甚是完满。 今日王成武要驻守军营,红袖把孩子哄睡了才回到自己的房里,一打开房门就看见顾景岚老神在在坐在主位上喝茶,笑眯眯的和她说:“红袖姑娘,好久不见。” 红袖愣了一下,镇定大方道:“得陆三爷上门拜访,红袖不胜荣幸。” 当夜,红袖以家里孩子发了高热的理由让人去军营把王成武喊了回来,顾景岚与王成武密谈一夜,及至清晨,方才离去。 他做了一身商贾的服饰打扮,脸上也抹了碳粉,带着一个随从坦坦荡荡走在上京城的街道上。旁人只道是个俊俏的黑面小哥,怎么也不会想到五年前那个以一己之力搅动京都风云的陆三爷回来了。 顾景岚走过酒肆茶馆,逛过妓院赌坊——然后发现,这些平日里流言传播的最快的地方,竟然难得听到一句有关当今两位皇子的评语。 由此可见上京城里的确风云暗涌,局势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即使是升斗小民也懂得闭口不谈皇储斗争了。 路过户部尚书府,顾景岚只脚步顿了一下,连看都没打算走进去看一眼——按照胤元帝的性子,猜都不用猜,这种时候三品以大员身边肯定有他的眼线。 心腹见他如此明了,心中暗自赞叹,服气的将沈瀚的人手一一交与他手上,由他来主持大局。 **************************************************** 胤元二十五年八月五日,帝欲立大皇子为太子,然圣旨未出皇城,即在宫门处被一众学子拦下,学子静坐宫门口,言大皇子德行无端,莽撞愚钝,不堪为帝大任,请陛下另立储君。 大皇子闻言怒不可遏,领府君打上二皇子府,一个时辰后大皇子安然离开,二皇子倒地不起,皇子妃恸哭,太医院太医立即赶来医治。 与此同时,京都外京畿营哗变,李统领许以从龙之功,带走五千心腹兵士于深夜潜入皇城,听从二皇子号令即进行宫变。 王副统领竭力稳住剩下兵士,收拾好残局后才带领剩下兵士气势汹汹的闯入皇城,陆元劭看到信号,带领早已换号京畿营服饰的三千精兵悄无声息的汇入了王成武的队伍。 当日的皇城极其混乱,禁卫军和李统领带的叛变的京畿营都是二皇子的人,而顾景岚这边就只有巡城军和王副统领带的来援助的京畿营——禁卫军那边叛变的京畿营是主力,加在一起统共差不多有六千人;而顾景岚这边原本王成武拉出来一千人,还有个拉出来凑数的巡城军……双方战力相差太大,还好陆元劭带来了边军亲卫,这三千人在边关都是身经百战的精兵,比京都这些不着四五六很多都还没见过血的兵蛋子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四队人马战在一起,服制差别不大,你砍我我砍你,顿时混乱的不得了。 唯有陆元劭从边关带回来的精兵训练有素,目标始终不变,不管是哪方的人马拦路,只管往前砍,很快就杀出了撕出了一道口子,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王成武见状赶紧使人跟上,冲了上去。 御和殿里,胤元帝面对逼宫的二皇子和陆氏,丝毫不以为然,脸色都没变过半下,淡淡道:“老二你还是太嫩了。” ——比起二十五年他逼宫篡位的那一幕,这个儿子简直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二皇子一脸厉色,胤元帝身边仅存不足十几的侍卫在抵抗,御和殿里密密麻麻站着的全是成湛的人。 胤元帝这样子实在是太淡定自若了,不知不觉就给他这个造反的二儿子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成湛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线,眼神狠戾,下令道:“上!” ——几乎是在他这个字刚说出口的那一刹那,御和殿的大门被人轰然撞开! 陆元劭终于带着他的人,杀到了御和殿门口! 成湛回头一看,忍不住惊退几步,御和殿外全是密密麻麻穿着京畿营服制的士兵,一个个面容冷漠沉稳,杀气凛然,竟与往常他所见大不相同! 他看见那一群士兵中有一人突然站在了另一个人的肩膀上——然后,非常迅捷地,一个兵士凌空跃起,一路踩着其他兵士的肩膀奔跑了几步,借着气劲一下翻到了那叠着的两人肩膀之上! 人群里唯有他一人登于二人之顶,目下所视,一览无余! 成湛眼见着他从飞快的从背后取下弓箭然后瞄准——他的瞳孔猛地紧缩!踉跄着就后退奔逃……那支利箭,分明瞄准的是他的脑袋! 陆元劭特意让军匠打造的破风箭裹挟着凛冽的杀气“噗”的一下就射入了成湛的头颅! 血花四溅,一击毙命! 千军阵中一箭取敌方主将首级! ——这是他年仅十七,就升到第一先锋的看家本领! 第1章 .28 1.28#我一来就发现劳资要暴露了!# 陆元劭一击得手,翻身一个筋斗就从高处跳下来,重新隐没回人群中。京畿营兵士均一身玄衣,阵型几番变换,人潮涌动间,转眼就不见了他的身影。 唯剩御和殿里二皇子成湛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这一幕实在太过惊艳,甚至到十几二十年后,陆元劭手掌胤朝五十万兵马,底下的人谈论起这位元帅来,头一个提起的,还是他当年在御和殿前的三十三级台阶下,凌空而起,长箭惊啸,一击取二皇子首级的壮举! 但在当时,陆元劭是不可能就此走到胤元帝面前领功的,一击得中后他立即遁入人群。上千人一样的服制,哪里还能找得到他?竟是有几分“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潇洒了。 王成武也看傻了眼,彻底被这一手镇住了,万万没想到不过去了边关五年,陆元劭这小子就修出了这样的造化! 八年前在京畿营的时候,他看到这小狼崽子觉得其必成大器,现下看来,这造化果然小不了! 陆元劭带来的人看着就不像京畿营能练出来的兵,在变换的阵营中悄无声息的往后退去,最后冲到御和殿前的,都是王成武带来的亲兵。那些兵士脸上混杂着狠辣与兴奋,二皇子已伏诛,护驾有功的他们必然少不了一场封赏! 王成武还有些没从之前那惊艳的一幕中回过神,跌跌撞撞跑进御和殿内,单膝朝胤元帝跪下,道:“微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是的,那位五年不曾在京中现身的状元爷辅一找上他,就许了他一份救驾之功! 甚至不仅仅是救驾之功……如果顾景岚和他身后的人筹谋得当,当真扶持那一位登上了皇位,那么,少不得,他在新朝也是一位宠臣了。 如果不是这么巨大的利益在前头吊着,他再怎么胆大包天也不敢就让陆元劭的那三千边关精兵就这么混进了自己的队伍。 若非如此,这京中禁军巡城卫金吾卫羽林卫……哪里就轮得到他一个在京外的京畿营副统领来争这救驾之功了?! 不在营中哗变的时候被正牌统领灭口了就不错了! “陛下受惊了!”王成武带领着屁股后头跟着他冲进御和殿的兵士一起跪下,朝胤元帝请罪。 胤元帝的脸色其实是真的很苍白了,嘴唇也没有多少血色,明显看出来人已经消瘦了一圈,往日里贴身的龙袍穿在身上竟有些空荡荡的,像是老了十岁。 难怪要迫不及待立储君了,王成武想,也难怪二皇子等不及要逼宫了。 好在胤元帝虽然身体虚弱了下去,但久居帝位的威严和心性还在,他意味深长的瞟了王成武一眼,然后由太监扶着缓慢的站起身,从高座上走到二皇子的尸身前,又看了眼殿外缓缓褪去的人潮,微微皱起了眉头。 无人知道这位喜怒莫测的帝王在想什么。 他看了许久,才说:“王成武……你有功,当赏。” 同王成武一起冲进殿中的兵士都在心中替他道喜,也觉得大势已定,自己的功劳肯定也没跑了……唯有王成武一人心里咯噔一声,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不妙。 殿内二皇子成湛的尸体还横陈在那里,他的死状其实极其惨烈——陆元劭请人特制的破风箭裹挟着千钧万势从他后脑勺射进去,整个脑骨都几乎裂开了了,红白的物体混杂着流了一地。 “来人,将二皇子以宗室礼仪安葬。”胤元帝咳嗽着虚弱道,最后他到底还是给成湛留了两分体面,然后又看向早已被二皇子的死状吓得面无血色的陆氏,一句话就将陆氏打入地狱,“废后陆氏囚于冷宫,此生不得出。” *************************************************** “你们都退下吧,王成武留下。”胤元帝又重新回到龙椅上,摒退了其他人,只留了一个戚褔在身边伺候。 戚褔伺候他多年,堪称是胤元帝最信任的人,他不避嫌,但也不多言,只老老实实去泡了一杯茶端给胤元帝。 胤元帝轻啜一口,也不说话,就这样晾着王成武。 王成武跪在地上,冷汗渐渐地冒了出来。 他还披着战时的一身戎装,铠甲上沥满了鲜血,那溅上去的血液正沿着细微的纹路缓缓朝一处汇聚……最终凝成一侬艳的血,啪嗒一声滴落在了王成武的眼前。 胤元帝依旧在晾着他。 这辉煌威严的御和殿仿佛陡然化作一座大山,压在王成武的肩上,让他脸色慢慢变得煞白。 胤元帝的身体真的是很不行了,他年轻的时候征战四方,脾肺受过内伤,受了一场寒后旧疾复发,却好似治不好了。 一应伺候的人全数退出去后,御和殿显得愈发空旷寂寥,殿内一声声回荡着的,都是胤元帝剧烈的咳嗽声。 “不知,臣……”王成武磕头跪拜,干涩道:“臣……是否做错了什么……” 胤元帝喝了一口茶润口,良久之后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王成武……” ——“你同老大关系不好。” 王成武一瞬间脸上血色褪尽! 他和大皇子关系不好。 那大约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他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兵痞子,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就喜欢青楼里那个叫红袖的姑娘。听闻大皇子欺负了他的人,也不惧皇权,寻着机会就套麻袋揍了他一顿。 当时还是胤元帝格外开恩饶了他一命。 而今日同十几年前扯上关系的原因是,他同大皇子关系不好……那么,他险险赶来救驾就不会是受大皇子所指示的了。 ——那么,站在他背后的到底是谁? “说吧,你身后的人是哪个?” 胤元帝道:“也好让朕见识见识。” 第1章 .29 1.30 王成武穿着一身冰冷沉重的铠甲跪在地上,时间的流逝仿佛在他周身变得缓慢,之前溅上头盔的鲜血顺着打造的纹路凝聚成一滴,混杂着鬓角的冷汗一起滚到下巴,啪嗒一声砸在地上,在他眼里溅起千片万片的雪花。 他心里转过千万个念头,想着能如何把这件事完美的遮掩过去……但他本身就是个不擅长心术的粗人,那些破绽百出的说法连他自己想想都觉得站不住脚。 胤元帝只淡淡瞥他一眼,放下茶杯冷笑道:“怎么,朕好好地问你,你还不肯说?” “回陛下……”王成武嘴唇抖了几下,五体投地跪拜,轻轻的说出一个人的名字。 “朕知道了。”胤元帝道:“你退下吧。” 王成武脸色煞白,失魂落魄般出了宫,回到了自己的府里,正巧顾景岚和陆元劭不便现身,都在他府里等他出宫。 王成武眼神复杂的看了顾景岚许久,看的一旁的陆元劭都想朝他出手了,他才噗通一声朝顾景岚跪下,道:“小陆大人快逃吧!” 顾景岚:“…………” 顾景岚仔细追问,王成武才耷拉着头把宫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顾景岚才道:“王统领放心,无碍的。” “陛下迟早会知道我的存在……无妨。”顾景岚皱着眉头沉思:“唯元劭需要暂时避避风头,他在御和殿前那一手太出风头了。” 他回头朝着王成武一拱手:“今夜就让元劭带兵连夜赶回边关,还请…………” 顾景岚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陆元劭一把拉住了手! “小叔!你……!” “元劭,你不走……谁带那三千人回边关?” 顾景岚只回头看了陆元劭一眼就不自在的转过了头,不出他意料的,陆元劭的表情非常狰狞凶狠,眼里都快冒出火来了。 “还请王统领在能配合的地方加以配合。”顾景岚继续将没说完地半句话说完,对着王成武拱手道。 王成武自然满口应是。 陆元劭依旧死死地抓着他的的手腕,捏得顾景岚虎口发疼,他冷笑道:“统领既应下了,那元劭便不打扰统领与尊夫人了,这就先告辞了!” 说着便拖着顾景岚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顾景岚猝不及防被他拉走,只好对王成武报以歉意一笑。 “你——”仓促间顾景岚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按在了墙上,后脑勺因为惯性狠狠地往后一砸,痛的他眼前一黑,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陆元劭左手死死地箍着他的腰,右手立刻就垫到他的后脑勺和墙壁之间,见没有流血这才放下了心,按着他的头道:“小叔当我是那么好打发的?既要走,总得收点利息才是。” 说完就狠狠地吻了下去。 墙边小小的一角里弥漫着令人脸红心跳的水声,天上的月亮竟也似害羞了一般躲进了云层。 过了许久,这声音才消停下去。 陆元劭被吻地双腿发软没有力气,只能扶着墙瞪人,奈何实在是没什么气势。 陆元劭餍足轻笑道:“小叔你可别这么看我……” 顾景岚气得转身就走,再没给他一个好脸色。 直到黎明前夕,陆元劭整军待发,顾景岚才同他说了一句“一路保重。” 陆元劭闻言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才策马离开。 ******** 动乱在一夜之间发生,又在一夜之间被消弭,只有依旧封着的街道留下了一点昨晚残酷的余波。 就连显赫尊贵的皇子府也不能幸免。 成湛在起兵的时候就派人去了大皇子府,一把火一放,做出大皇子府走水的假象,那火其实不大,不多久就被府里的下人扑灭了。只是待他们回头的时候,大皇子早已被人一把砍死在了院门口。 之所以说是院门口,乃是因为大皇子应当是逃过的,他没有逃过这一劫,但府里的小皇孙应该是逃走了的。 后来顾景岚的人过去的时候,遍寻上下都没有找到小皇孙的人,京中搜寻多日依然无果,那必然是潜逃无疑。 而二皇子府里只剩下一个二皇子妃,天亮的时候被胤元帝一道圣旨秘密赐死,与二皇子同葬。 大皇子被追封为武太子,以太子仪制葬入皇陵。 那明黄巍峨的宫城里传出来一道道旨意,逐渐地压下了京中各地的躁动。胤元帝到底在这皇位上做了二十多年,就算骤然遭遇逼宫,也没有乱了手脚。 只是……他的身体,实在是不大行了。 原本宫变之后三日,胤元帝就召了一拨的朝中重臣入宫相见,却在宫门口的时候又把人拦住了,守军用的理由是宫内叛党余孽尚未肃清,请诸位大人先行回府,待余孽肃清后陛下自会派人前去传召。 这话糊弄一般人还行,这些老臣谁不是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宫内真有余孽必不会如此无声无息,胤元帝也不会早早地就把他们召进宫里。 就怕是……有什么变故。 宫外的人不让进去,宫内的人也出不来,隔了一道宫墙,墙内墙外都是风雨欲来之势。 宫内久久没有消息传来,太医院更是风雨不透一点消息都不露,有心人就能猜出来,胤元帝的身体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又三日,重开早朝,胤元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威严,只是脸色实在灰败无力。 众大臣心里的小算盘还没打出来,就被胤元帝一段话给砸懵了: “——老二悖逆,老大无运,老三老四愚钝不成大器,老五尚且年幼……偌大帝国,朕竟不知交于何人。” 一句话,在朝臣心中激起万千波澜。 胤元帝却话锋一转,又道:“朕少年风流,曾于宫外留有一子……那孩子生母早逝,又体弱,朕便一直将其寄养在卫国公府中……” “正是陆家三子,陆伽岚。” 一语毕,激起千层浪。 第1章 .30 1.30#我一来就发现皇帝扛不住挂了# “什么?!”顾景岚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手上端着的茶杯“砰”的一声砸到了地上。 陆元劭走后,顾景岚就住进了沈瀚的府中,今日是宫变后第一次复朝,他便在主厅里等沈瀚下朝带回来朝堂上最新的消息。却不料沈瀚一开口就让他惊掉了茶杯。 沈瀚揉揉眉心,道:“你的身世……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 “我……”顾景岚苦笑,不是他不信任沈瀚,实在是这件事牵涉到岚贵人,不好启齿。况且就算他愿意说,但自五年前发生那件事后他就去了边关,回京的时候局势正紧张,根本没有机会说出自己的身份。 他也没有想到,胤元帝这一回竟然就不管不顾地把他的身份公诸于众了。 “陛下难道还真想立我为太子不成?”顾景岚眉心狠狠皱起,他可没有那个做太子的心思。 “陛下今日没把话说死,不过话里话外,明显就是这个意思。”沈瀚道:“你也知道,三皇子四皇子,实在是不堪大用。” 沈瀚又仔细打量了顾景岚一番,问道:“伽岚,若陛下当真立你为储,你当如何?” “大人就别同我开玩笑了!”顾景岚怒道:“我是能当一国之君的人吗?!” 顾景岚其实很有自知之明,他的资质,做些庶务还行,然而一国之君这个位置,是只会庶务就够的吗! 往常也没见胤元帝怎么看重他这个儿子,顾景岚在心底冷笑,现在看来真是得用的儿子都死绝了,竟想起了他来。 “罢了,我进宫一趟。”顾景岚想起来之前王成武把自己招了的事,那么胤元帝必然是知道自己在京中的……看来,也未必没有逼他进宫一见的意思。 沈瀚思考了一下,没有阻拦他,只拉住他的手,低低嘱咐了一句:“一切谨慎,不可对那位掉以轻心。” 那一位,自然是指胤元帝 ******************************** 除了勉强撑着上朝,胤元帝几乎整日都躺在床上了,曾经的睥睨天下的雄主如今只是病床上苟延残喘的老人——这旧伤是二十五年前他篡先帝的位时受得,如今复发在二十五年后他儿子要篡他位的时候,也算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了。 “你来啦。”胤元帝虚弱咳嗽,让戚福扶着他坐起来。 “见过陛下。”顾景岚的礼数分毫不差。 “朝堂上的事你听说了?”胤元帝也不和他废话,趁着还有些气力,开门见山道:“怎么?立你为太子,你还不乐意?” 一国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尊崇,尊贵无比。 当初先帝十几个子女,为了争这个位置争的头破血流,死的死,亡的亡,折损了大半,最后才被他一举逆袭夺了果。 权势,美人……这个位置所代表的是其中顶峰,胤元帝不信世间真有男人能忍住这样的诱惑。 现今他把这个位置摆在顾景岚面前,只要他这个儿子一伸手,就能够得着。 “微臣何德何能,当不得此大任,还请陛下勿要作此考虑。”顾景岚一心推辞。 胤元帝脸上已经没多少肉了,枯瘦到有些吓人,黑目圆睁,面色冷峻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狰狞,他冷着声音道:“这个位置你如何就坐不得了?” “——还是说你在担心什么?” 顾景岚原已经想好了就推辞的措辞,然而胤元帝立刻就打断了他,继续说了下去——这在胤元帝本人看来,是他难得地开解了一次这个儿子,而在顾景岚看来,却实在是……恶心。 “如果说你担心的是自己哥儿的身份,那完全不必……届时你亲自生下继承人,去其另一父,朕这一脉,自然可以在你身上延续下去。” 顾景岚嘴角渐渐漫出冷笑,他就说胤元帝怎么就突然想起自己来了,看来果然是没儿子可用了。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胤元帝果然是考虑的清清楚楚了才决定立他为储:老三老四愚钝不堪,老五年纪太小,皇孙一辈的更是只有在地上爬的年纪,这一支里,竟只有他一人勉强可用。 甚至继承人的问题都已解决,他自己亲自生一个不就得了? 可惜啊…… “陛下。”顾景岚打断他,眼里带着冷然的嘲讽:“伽岚早已喝了绝育药,今生子嗣无望,陛下不用再想了。” “……”胤元帝一口气立时就被憋了回去,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什么时候喝的绝育药?!疯了不成!”胤元帝怒道。 “不久。”顾景岚唇边是恶劣的笑容,道:“约莫一月前吧,来京之前才喝的。” “滞涩的脉象应当还在,陛下若不信,可派太医前来验脉。” 胤元帝猛地咳出了一口果真颤抖着手,着人去传太医前来验脉了。 顾景岚淡淡道,垂垂眼皮子,遮住眼中满溢的嘲讽。 ********************************************************** 回到沈府的时候,沈瀚见他的表情不对,迎上来就问:“怎么?发生什么了?” “无妨,大人不必担心。”顾景岚垂了手道:“陛下也再不会提立我为储这件事,大人不必替伽岚忧虑。” 沈瀚忧虑的,是万一他哥儿的身份暴露要如何……朝臣无论如何是不能容忍一个哥儿坐上那个位置的,而胤元帝竟似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一条。是否真心为他着想,一看便知。 五年前顾景岚和沈瀚商议后决定离开京都去边关,一方面是因为他和陆元劭都需要避避风头;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京中鱼龙混杂,夺嫡关头势力倾轧严重,不定什么时候他就被人探查出了哥儿的身份。一番商议后才决定去覆玉关和临安县韬光养晦。 韬光养晦,或者说也是明哲保身。顾景岚没有去争那储位的意思,在他看来,只要不是二皇子登位,最后谁坐上那龙椅都一样。 他和陆元劭那点子事儿都掰扯不清呢,哪有那么多闲功夫去管谁坐皇帝? 陆元劭和凌渊到底什么关系?他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星际的他到底死了还是活了?空食这货到底是个什么鬼玩意儿? 一麻袋问题绕得他一个头两个大,简直恨不得把陆元劭/空食/凌渊吊起来抽一顿! 就这么又在沈府待了几天,他通常泡一壶茶就能在亭子里待到午后,或者拿上一卷书就能在树下坐一个下午。 下人们直道陆三爷光风霁月气度卓然,只有靠近了看,才能发现他的眼神全是涣散的,心思全不在书上或茶上。 或许是那一日进宫,胤元帝彻底把他问得心浮气躁了,导致他现在把自己的脑袋分成了两半,一半思考着我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种终极哲学问题,另一半脑袋则烦躁地想着这皇帝什么时候死/自己能不能死/死了之后还能活吗这种半终极性哲学问题。 在他思考了约莫七八天左右,某一日饭后他照旧提着书做到树下,看到困意上涌,半梦半醒间听见耳边回荡起一遍遍悠远醇厚的钟声。 一下、两下、三下……正好九下。 ——九下!! 顾景岚陡然坐了起来。 九五至尊,九为数之极,向来帝王专用。 ——皇帝崩了?! 顾景岚从躺椅上跳起来冲到主院去,只见沈瀚匆忙穿好官服正打算往宫里赶。 “应当是陛下驾崩了,我先去宫里看看。”沈瀚道 “宫外局势必然急剧变换,需你多费心了。” “必不负所托。”顾景岚郑重承诺。 ************************************ 胤元二十五年八月十三日,胤元帝崩。 帝王寝殿前的九级台阶下,左边跪着一流着文物官服的朝中大臣,右边则是素衣淡妆的后宫妃子和公主。 所有人男子在头上绑了白麻带子,女人则簪了一朵素花,黑溜溜地跪了一地,共同为胤元帝送行。 戚福抹着眼泪从殿内走出来,手里拿着几卷明黄的圣旨——众人的心立马就吊起来了。 遗旨,这毫无疑问是胤元帝的遗旨。 一时间甚至都能听到场上陡然急促的吸气声,宫妃那一排是大皇子生母淑妃娘娘当仁不让跪在最前面,往后就是兰贵妃,第三位和第四位的则是三皇子和四皇子的生母良昭仪与赵嫔——这两位娘娘脸上的喜色压都压不住,他们都认为,皇位必然是留给自己儿子的。 自顾景岚进宫过后,胤元帝就再也没有露出过要立他当太子的意思,但剩下的皇子年龄实在太小,为防大权旁落,良昭仪与赵嫔有理由相信皇位会落到自己儿子头上。 台阶的正前方,官员一列和宫妃一列的正中,直挺挺地跪着三位皇子——正是三皇子四皇子,以及……他们身后,年仅五岁,瘦弱单薄的五皇子。 戚福展开遗旨,开始念了起来: “陆家三子伽岚(接作者有话说) 第1章 .31 胤元帝驾崩和五皇子继位的消息一得到确认,京中的官差就立马四散开去,快马加鞭赶往一个个驿站,将这换了皇帝的事以最快的速度传到大胤治下的每一寸领土。 陆元劭前脚到了边关没几天,后脚沈瀚的飞鸽传书就到了军营。 得知顾景岚在胤元帝的遗旨立被封为摄政王,陆元劭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有那么一刻,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第一反应就是回京,回去,带兵回去,快马加鞭赶回去! 赵君迟叫住立刻就要往外冲的陆元劭:“——你跑什么!给老子回来!” 赵君迟端起茶盏,朝陆元劭冷笑:“忍吧,小子!” “——他便是不当这摄政王,你又能拿他怎么样!” 陆元劭顿下脚步,内心泛起巨大的苦涩,一时竟无法反驳。 他只道小叔当了这摄政王后,自己得到他的希望就更渺茫了……可是,即便小叔还只是临安县一个小小县令的时候,他也不见得就能真的把人追到手了。 “陆三同沈瀚一脉相承,是他亲自挑的弟子,这冷情冷心的性子也承了个十足十。” 赵君迟道:“本侯在边关拼杀十几年,掌了这二十万大军才让沈瀚看在利益相交的份上不得不给一个好脸!” “你一个小小的先锋官!”赵君迟将茶盏一摔,厉色道:“你便是想站在陆三面前都没底气!” 陆元劭默然。 “他们的安危你不必担忧。”赵君迟起身,拂袖离去:“赵府在京中的人全数凭沈瀚调遣,他也必会护得陆三周全。” “一个当朝首辅,一个摄政王……该庆幸登上这些位置的是他们两人,换了旁人,怕就要合了胤元帝的心意了。” 摄政王与当朝首辅,这两个位置本就争权争得紧,胤元帝把顾景岚和沈瀚安排在这两个位置上,未尝没有让他们相互牵制的意思在。 甚至……刻意离间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庆幸的是,并非人人都那么龌龊不堪,至少沈瀚与顾景岚两人心思坦荡,携手共理朝政,没出现半分龃龉,让一干等着看好戏的人惊掉了下巴。 顾景岚和沈瀚两人在京中初登高位确实艰难,特别是顾景岚,一个凭空冒出来的皇子,身份确实有点难以服众,但胤元帝的遗旨明晃晃的摆在哪里,旁人也没什么办法。 四面八方全是恶意,在京中的两人几乎寸步难行,做什么都有阻力。 好在身在边关的盟友体贴又给力。 陆元劭自从被赵君迟驯过一回后,就暂时按捺下了要回京的心思。转身就立刻投入了战事中,一腔怒火全数发在了敌军身上。 他自小在兵法谋略上的天资就非常人可比,此时在内心强烈的驱动下,全力放开手去干之后,不出三月,就下了回纥三城! 捷报传到京城,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万刚从沙场上下来浴血而归的将士!满身精悍的杀气震慑的一城勋贵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这一万将士直接驻扎进京畿营,而原京畿营所属兵士全数开拔往边关,上沙场实战历练! 顾景岚将捷报的奏折往朝堂中央一扔,打得那些暗地里使手段的大臣脸上啪啪作响——任他有什么小心思,都被这实打实的开疆拓土之功压了下去。 特别是一年后,陆元劭再下回纥五城,几乎打下其一半国土!然后他亲自压着装了一个车队的金银珠宝和满满的战利品意气风发回了京,军容赫赫的亲兵营走在京城的中央大道上,黑压压的气势一下就镇住了这座浮华锦绣的城市。 陆元劭亲自将那一副扩展了边土的疆域图送到顾景岚手上,抓住他的手指不肯松开,只沉沉地看着顾景岚,黑如深潭的眼睛蕴含着化不开的情意。 顾景岚心中一颤,抽开了自己的手。 “小叔。”陆元劭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 顾景岚不敢接那副疆域图了。 这特么…… 活生生把自己整的像是在收聘礼啊!! ********************************************* 好在陆元劭并未在京中久留,他铺下的局面尚未收盘,回纥也只打下了一半,不可能真就这么放下……况且,陆大将军认为,既然是“聘礼”,那么仅仅是半个回纥怎么够。 五年……陆元劭用了五年时间,西收回纥,南下交趾,北攻鞑靼,从一个小小的先锋官,成为手掌三十万悍兵的陆大将军,手底下的人比赵君迟都要多上十万。 年仅二十二的,陆大将军。 他这一生的气运似乎在这个年龄到达了顶峰。 年纪轻轻,权柄彪赫,只要他想,即便是自立为王也不成为题。 只是他依旧对赵君迟行半师之礼,依旧对京中那个人……念念不忘。 天上纷纷扬扬洒下了漫天大雪,落在冰冷的铠甲上,无声无息就堆积了薄薄的一层。 “入冬了啊……”陆元劭伸手去接雪花,喃喃道。 他转身望向千万里之外的京城,碧瓦红墙之内,不知他心心念念惦记的那人,是否也同样在看雪。 “退兵吧,退回守阳关内。”陆元劭转身离开道:“再熬他们一个冬天,看看能熬死他们多少人,等冬天过去,再打过去。” 鞑靼已经打了两年……他也两年没回京了。 这个冬天……他想回去看看。 那个时候他只以为再熬鞑靼一个冬天,等开春以后再打过去定要省不少力气……那个时候他不知道,这个被他逼到尽头的部族临死反噬起来,是会让他痛彻心扉的。 鞑靼人使尽了手段才打听出来,说是那位心狠手辣的陆将军年少坎坷,一生不认父不认母,只认一位在少年时把他捡去养,教他读书识字、兵法谋略的小叔。 小叔也不是亲小叔,而是胤朝先帝寄养在陆府的私生子,现正是胤朝的摄政王殿下。 鞑靼人一时间几乎心生绝望,他们原本打算抓了人要挟陆元劭退兵的,或者抓不到直接杀了也可——陆屠夫灭他们半族,总该让他也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可目标既然是摄政王,出行必然有层层的人保护着,这要如何得手? 听闻敌方那个屠夫将军要回京,鞑靼的探子心一狠,全数跟了上去。 不知是否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陆元劭这一生权势富贵、名利荣华全都有了,他用二十年就做到了别人穷尽百年也未必能做到的地步……这旁人命中常见的白首爱人,便无论如何也到不了他手上。 当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有足够的资本站在顾景岚面前道一句“我护着你”的时候……顾景岚却,不在了。 胤仁五年腊月十八。 陆元劭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天。 那一天他难得哄得顾景岚出了宫,本想带他去京郊的一处温泉庄子里,去看这冬日里堪称奇景的桃花。因他说许久不曾回京,京中有些地方他都不认识了,顾景岚便耐着性子与他并肩在繁华的街市上走着。 他刻意让侍卫远远的跟着,刻意营造出两人单独相处的意象。 ……却没想到,就这样让鞑靼人钻了空子。 蛰伏在路边的三个鞑靼人陡然暴起,全数冲着顾景岚身上的死穴攻去,使的都是一击必杀的杀招。陆元劭尚在几步之外,拼尽全力也只来得及诛杀两个,最终还是让第三人得了手,眼睁睁看着顾景岚腹部被尖利的竹竿刺穿,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小叔,小叔……” 陆元劭的在耳边想起,是颤抖着的恐惧。顾景岚意识其实都快模糊了,眼神也聚焦不清楚,只能看见陆元劭模糊的脸。 死亡来得太突然,他什么都来不及思考——是的,他知道自己要死了,生命如指间沙从体内流逝而去,快到他抓都抓不住。 “不怪你。”顾景岚唯一只想说这句话,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出来了没,只不停的重复:“不怪你……别自责。” “不怪……你……”顾景岚道:“……别自责。” 陆元劭抱着他渐渐冰冷的身体嘶哑嚎哭。 那声音太悲痛欲绝,听者都心生不忍。 天上又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的,转眼就在地上铺了一层,落了陆元劭满肩满身。心腹侍卫守在远处,看着往日里坚不可摧的将军跪坐在雪地里,抱着尸体不言不语的模样,竟丝毫不敢上前打扰。 直到黎明时分,陆元劭才起身,抱着顾景岚的尸身一步一步走回宫,亲自将其放在金丝楠木的上好棺材里,一寸一寸合上棺盖,才低声道:“以亲王礼葬之。” 亲卫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他们坚不可摧的将军又回来了,及至看到陆元劭的表情惊退两步,心颤着收回了自己前面的话——他们坚不可摧的将军的确回来了,只不过,这一回是真的无所畏惧、坚不可摧了。 以往将军的眼里都是鲜活的人气儿,可现在却灰败一片,毫无生气。 就像那些恢弘华丽巧夺天工的建筑瞬间就坍塌成了废墟一片。 停灵七日,陆元劭未合过一眼。 寸步不离,守在灵前。 顾景岚下葬后 第0章 .2 0.2#您的好友凌·痴汉·渊已上线# 陆元劭的一生可以说是极尽哀荣,也极尽凄凉。 他手掌胤朝五十万兵马,是真正的万人之上,就连皇帝在他的冰泉压迫下活得胆战心惊。 世间最大的权势地位富贵荣华他都有了,可是终其一生,他却始终都在缅怀失去的那个人。 尽灭漠北七十二部后陆元劭就回到了京都,顾景岚葬在了皇陵的亲王陵中,他就在独属于顾景岚墓的那座墓穴外搭了个茅庐,一守就是三年。 后来听说南海仙山和北寒云族有能招魂的巫法,便悍然出兵,尽下北寒三十六部与南海十二岛。再后来,漠西、广南……胤朝周边能打的地方他全打下来了,疆域版图被他扩大了近乎一倍。 然而就算他走到天涯海角,穷尽碧落黄泉,不在的人……便是不在了。 胤仁二十五年腊月十八。 先摄政王亡后整整二十年,威帅陆元劭长眠于其坟前。 享年三十七岁。 陆元劭是次日才被亲卫发现去世了的。 亲卫去山上那座茅庐里找他,见人不在,看见开启的墓穴门后进入墓里一看,才发现威帅靠坐在先王爷的棺椁边,灰白的头发散了一地,凌厉的眉峰放了下来,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平静又祥和。 亲卫上前颤抖着手探了鼻息,忍不住捂着嘴哭了起来。 他们的元帅,逝世了。 威帅陆元劭死后,帝追封其为四海王,特开恩着其葬入亲王陵……他手底下五个心腹将领,握着虎符逼胤仁帝将他的棺椁抬进了先摄政王的墓穴。 生未能同衾,至少死后同穴。 ********************************** 星际。 星元1839年。 穿越过千万重光年,飞越过无数瑰丽的星云,银河联邦主星上,银河联军第一医院里,在不对外开放的军用区一间病房里,凌渊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长久没有回过神来,急促的喘息着,眼底翻涌变换的,俱是那在胤朝的三十七年。 他知道自己是凌渊。 星际最年轻的少将,联邦英雄,凌渊。 但是——陆元劭,也是他。 凌渊猛然拔掉自己身上的医用软管,跌跌撞撞朝外面跑去。 顾景岚出事后治疗等事都是他一收操办的,病房就在另一栋楼——第一医院对外开放区的贵宾楼三号。 他身后跟着一溜儿穿着制服的医生护士:“凌少将!凌少将——” “凌少将您的病还没好!您不能乱跑——” “凌少将您要去哪里!” 凌渊置若罔闻。 医师部主任匆匆从楼道上追上去,对着个人终端匆匆道:“联系驻院军队!935号病房少将凌渊突然暴起正在冲向开放区!暴起原因不明,是否因病不明,身体状况不明!已有多名医师护士在拦截中受伤,请驻院军队尽快将其制服!” 凌渊跑到楼下,发现一群开着微型飞行器的联邦军队正严阵以待等着他,为首的那个人站出来似乎想说些什么。 凌渊瞥他们一眼,凌空从台阶上跳下,直接放出自己的机甲“貔貅”,暴力冲出包围圈。 此后他直接乘着“貔貅”从空中飞到了顾景岚的病房外面,撞破玻璃,粗暴的闯了进去。 他跌坐在顾景岚的病床前,握住他的手道:“景岚……小叔……” “他是你,对不对……”凌渊颤抖的指尖抚上顾景岚的眉眼,喃喃道:“不管是那个世界的景岚,还是陆伽岚……都是你,对不对?” 目前处在恍惚中的凌渊没有发现,顾景岚的眼皮,剧烈的抖了那么一抖——仅仅只是那么一瞬间。 ************************* 顾景岚在“陆伽岚”死后立即炮轰空食: “你和凌渊到底什么关系!” “陆元劭和凌渊为什么长相一模一样!” “我到底为什么要穿越在这些世界?” “我星际的身体究竟死了没?” “——这些事情的背后的真相是什么!” 并且用“不告诉我真相一到下个世界我就立刻抹脖子自杀”这种行为来威胁它,逼迫空食说出真相。 空食立刻就被顾景岚问懵了,以它的智商显然无法应对这种突发的状况。在憋红了一张兽脸之后——如果能够看的出来的话,它愣愣的道了一句:“岚岚……” 顾景岚冷眼看着它。 半晌之后,空食才组织了一下语言委委屈屈道:“之前……之前就告诉过你么,你魂魄有伤痕么……” 顾景岚:“……” 空食偷偷抬头瞟他一眼,然后继续道:“辣个、就是……在最开始的世界的时候,你和凌源是至交好友,然后岚岚你替他挡了一道死劫,导致七魄和三道主魂分裂开,分别散入七个大世界,需要用该大世界的本源源力才能让七魄和三主魂之间的伤痕完美愈合。” “但是你气运又不够……凌源身为鸿蒙元界鸿陆的气运之子,就自裂七魄,进入那七个大世界,承担主角气运,只要他达到了主角应该达到的高度,大世界就会犒劳其本源源力,然后如果你是主角命中最大的贵人,本源源力也就会有你一半……这样,你们两个魂魄的伤就都可以愈合啦!” 然后我们就又可以回去打遍鸿陆无敌手啦! 顾景岚:“……”好一出玄幻大戏。 他勉勉强强有些懂了,冷声问道:“我怎么信你?” “……”空食:“在回来之前,你不是感觉到了一股特别温暖柔和的能量吗?那个就是‘陆元劭’死了,分给你的本源世界之力啊……” 顾景岚脸色微妙的变了,之前那股能量他确实印象深刻,因为舒服地他确实快要飞上天了…… 他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那凌渊呢?凌渊又是谁?” 空食愣愣道:“凌渊就是凌源啊……凌源和凌渊还有陆元劭都是一个人……” “凌源是他在鸿陆时三魂七魄俱全的名字,那时候你的名字就叫景岚……后来三主魂和你的三主魂一起投在这个星际世界,名字叫凌渊,你成了顾景岚,”空食伸出爪子一个一个给他单独列出来说清楚:“然后七魄投入七个大世界,在上个世界你们就叫陆元劭和陆伽岚……” “……”顾景岚,老子没那么蠢。 “你和凌渊什么关系?” “那个、那个……”空食悲愤道:“本大爷一不小心被凌源逮住了,成了他的契约兽,因为种族天赋是穿越时空,就被他抓来给你指引、护着你在异世安稳……” “……”安慰个屁!顾景岚心里简直是哔了汪了的表情,摊上你劳资不早死就不错了! “那为什么……”顾景岚突然想到:“陆元劭和凌渊的脸一模一样,我和陆伽岚就长相不同……” 空食眼神微妙的看着他,“那是因为他执念太强,潜意识里要让自己长成这张脸……可能是因为……” “呃……”空食在顾景岚追问的眼神下吞吞吐吐道:“可能是因为……他怕你认不出来他,转头和别的野男人搞上……刻意长成这样子……” 什么可能!分明就是啊! 空食愤愤想,凌大源把本大爷拉过来每个世界跟着!还不是怕你找错了人!还不是怕他来勾搭的时候,你已经被别人勾搭走了! 顾景岚:“……” ——什么鬼!什么叫他和别的野男人搞上!不对,他为什么一定要和男人搞上! 眼看着顾景岚的暴脾气要涌上来了,空食急急忙忙道:“岚岚你不是问你星际里的身体死了没吗?没死没死凌渊护得好好的呢!” “——你要是不相信我这就送你回去阿诶!凌大源不对凌渊应该也有陆元劭的记忆了,你可以向他求证!” “……” ************************************* 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目眩,顾景岚再此恢复意识的时候,就是在星际银河第一医院的病房里了。 他刚想睁开眼睛就听见凌渊的声音颤抖着道:“不管是那个世界的景岚,还是陆伽岚……都是你,对不对?” 然后他知道,空食这一回说的,八成都是真的了。 ……那蠢货也不见得能编出这种话来骗人。 凌渊一只手扣着他的十指,然后低下头去亲吻他的嘴唇,嘴唇上人体细微的温度让凌渊感动的想哭。于是他渐渐不满足于表面的亲吻,内心积压的恐惧与狂暴逐渐席卷而上,亲吻变成了啃噬,凌渊还用舌头去撬开顾景岚的齿关…… 刚刚清醒过来脑子还处于凌乱状态中的病人·顾景岚:“……” ——喂喂!干什么呢! ——还能不能有点对病人的尊重了!! 第0章 .3 0.3#您的好友凌·黑化·渊已上线# 不知为何,觉得他笑的有点渗人。 “元劭?”顾景岚皱着眉头试探着问了一句。 “你倒还记得我……”凌渊咬牙切齿,紧紧拥抱住他,记忆里陆元劭最后二十年的孤寂翻涌而上,长久的思念让他几欲发狂,眼里满满的都是痛苦与挣扎,颤抖着嘴唇几乎说不出话:“你没死……你还记得我……” “小叔你知不知道……我最后等了你多久……”他这话说的很轻,但顾景岚却感受出了其中重若千均的情意。 “你……”顾景岚眼神复杂的看着他,叹了口气道:“你何必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顾景岚。”凌渊双手不自觉用力,捏的顾景岚手腕生疼,他说:“——这话,你也说得出口。” “真不好意思,我还就在你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了!”还一吊就是两辈子,凌渊在心里冷笑道。 顾景岚脸色微变,他实在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凌渊——当凌渊既是陆元劭还是凌源的时候,对他的影响强到他自己都有点招架不住。 虽然这个时候,他还暂时没有关于凌源的任何记忆。 但是潜意识里提到这个名字的亲近和信任不会作假。 凌源见他表情不忍有所动摇,立即意识到他对自己也不是没有感情的……于是赶紧打蛇随棍上,大打感情牌:“你太狠了,景岚。” “在星际你拒绝了我五年,在胤朝你拒绝了我十五年,整整二十年……”凌渊悲痛欲绝道:“二十年……就是赎罪也该够了吧。” “你走之后,我独自一人念你成狂,又是二十年……” 凌渊这一番话真是费劲了心思……简直把他前世今生两辈子的对敌谋略全数用上了。这前二十年其实是有水分的——星际的五年他至少有三年是在不间断的出任务,极少留在帝星;而在胤朝的那十五年,至少有十年他都是处在从小萝卜头长成大萝卜头的过程中。 然而顾景岚的注意力被他用话语带到了那后面的那二十年上,不禁就想在胤朝“他”死之后的那二十年,凌渊……或者说陆元劭是不是真的孤身一人四年成狂。 按照他对陆元劭的了解……那小混蛋真的有可能一念就念了他二十年啊。 其实这事并不是他的错,毕竟“陆伽岚”是真的意外身亡……但他就是觉得心里蒙上了一层愧疚,莫名心虚。 “够了……景岚。”凌渊放低了身段乞求道:“别对我那么狠。” ——这事搁之前的凌少将那是绝对做不出来的,他原本的性子是闷骚面瘫话少,但拥有了“陆元劭”记忆后真的是整个人都黑化了。 闷骚有什么用? 闷骚就是追了两年还没把人追到手,还特么带累了下辈子。 顾景岚见不得他这幅卑微的样子,阻止之余也不禁深深反思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活生生把一个心高气傲的少将军给逼成这幅德行。 然后总结出的结论是,是的。 虽然在星际里他最多只能算是躲着凌渊,但在胤朝的时候,他确实火气上头做出过一些不理智的事情来…… 嗯……可能深深地伤害了凌渊同学的心灵…… 不就是他们之前滚了一次床单吗,顾景岚想,虽然滚的比较惨烈……虽然,给他留下了比较严重的心里阴影…… 说起来他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简直可笑。 “你起来……压到我了!”顾景岚皱着眉道。 凌渊心思敏锐,立时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也默契地不再去提自己年少时干的蠢事,只很用力地拥抱住顾景岚,道:“两辈子。” 凌渊亲吻他逐渐红起来的耳垂,低声道:“陆元劭没能等到你,这辈子我怎么也不能铩羽而归。” 凌渊将下巴垫在顾景岚的肩窝上,一低头就能看见他雪白的脖颈,优雅的线条被宽大面白的病服遮挡住——靠近左肩的后颈处,那里本该有一颗红痣的。 他的眼神暗了暗。 “我向你道歉。”顾景岚抿着嘴唇一本正经道:“有些事情确实是我做的不对。” “没关系,”凌渊道:“你让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顾景岚话一问出口,凌渊就瞅好地方利落的咬了下去! “啊——!”顾景岚吃痛,短促的惊呼了一声一掌挥开凌渊怒道:“你这动不动就咬人的毛病!不怪我一直不待见你!” 凌渊:“……” 凌少将表示很心塞。 ************************************** 凌渊是因为在前线身负负伤了然后才回来治疗的,只是之前他一直不醒。军衔都在他昏迷的期间升到了少将。 现在他特地利用自己少将的特权将顾景岚调到和自己一个病房,结果后来医师过来一看,两人都无声无息的晕过去了怎么叫都叫不醒,但偏偏监测出的身体各项数据全部正常,第一医院没办法,只能先好好地维持着两人的正常身体机能。 顾景岚再一次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依旧是在灯光明亮的医院里——只不过这个医院,比起银河的第一医院,许多设备都要老上不少。 有人在使劲地拍他的背,顾景岚忍受不住身体反应咳嗽出来,谁知道一张嘴发出的竟然是“哇——”的婴儿哭声。 这是胎穿了? 顾景岚愣住了,婴儿黑黑的眼珠子直愣愣地瞪着。 婴儿的视力还未发育完全,顾景岚入眼全是模糊一片,耳边俱是嘈杂的声音: “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恭喜白先生!是个大胖小子啊!” “哎呦这娃娃哭起来的声音怎么这么好听呢——” 那个时候,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顾景岚并没有注意到这句话,也没有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他就靠这一把声音吃饭了。 第2章 .1 2.1#有一种羞耻叫风吹屁屁凉# 顾景岚这一世的名字叫白岚。 爹妈一个是开着律师事务所的名律师,一个是拿过国家大奖的舞蹈表演艺术家,现在在帝都的舞蹈学院做客座副教授。夫妻两人都是高知中产阶级,三十好几了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疼得不得了。 当顾小岚同学用被戳脸捏屁屁的代价,从旁人的话语里听清楚了自己这辈子的身世,立刻就放松地往自己的小床上一趟,整个人成大字摊开,觉得自己的牺牲还是蛮值得的。 啊,身世刚刚好。 如果不出什么幺蛾子的话,这辈子可以好好享受生活了! 顾小岚一翻身,决定享受生活从睡一觉开始! “呼啦”门缝里流窜出一股小风,吹得他屁屁有点凉。 白麻麻看着儿子藕节般又白又嫩的手臂,没忍住下手捏了捏,默默地把他从婴儿床上拎到了自己的大床上。顾小岚努力了半晌翻了个身,然后高贵冷艳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上大人,面无表情的爬过她的肚子自己抓奶瓶去了。 ——白麻麻眨了眨眼睛,扯着儿子的小短腿把他拉回了原地。 顾小岚瞪她一眼,继续爬。 白麻麻一伸手,又把儿子拉了回去。 继续爬,继续拉。 母子两人对视一眼,顾小岚一屁股坐在了白麻麻的肚子上,嘟着嘴皱着小眉头表情严肃的抗议。 顾小岚瞪她:亲妈!故意的是吧! 白麻麻:我儿子在看我看我看我!我儿子怎么这么辣么萌! 半晌后,在厨房准备晚饭的白巴巴听见主卧里传来宝贝儿子惊天动地的嚎哭声。 “——老婆!儿子怎么哭了啊!”白巴巴隔着客厅朝卧室里吼。 “老——公——儿子好——可—爱——啊——”卧室里传来白麻麻兴(丧)奋(心)发(病)狂的声音。 顾小岚捂着小屁屁欲哭无泪,心道亲妈好恐怖! 在星际的时候他是育婴院出来的,父不清母不明,同一众小伙伴一样,吃的是集体饭;上一个世界又身世复杂,能捡回一条命那都是万幸……童年已经在久远的记忆中模糊不清了,此时重温,那真是“非同一般”的感觉啊。 顾小岚默默垂泪。 白麻麻做完了月子减完了肥,重新恢复了自己再上舞台也毫无压力的身材,放心大胆的自带“辣妈光环”抱着儿子出去炫炫炫了。 头一站就是隔壁邻居靳家。 靳家也有个儿子,比他要大六个月。 正是靳小鸿同学是也。 顾景岚第一次见靳鸿同学,心里就鸣响了长钟。 这熟悉的灵魂熟悉的配方……熟悉的熊孩子! 靳小鸿同学一屁股坐在了顾小岚的对面,一个人哈哈笑的可开心了,然后跌跌撞撞跑去抱来了自己的一大堆玩具示好,可惜没站稳摔了一个狗□□,然后玩具全他妈一股脑砸顾小岚脸上了。 “……”顾景岚:小爷还是个娃啊娃啊娃啊!!会被你砸死的你造么!! 顾小岚毫不给面子,扯着嗓子就嚎了起来。 等到在一旁聊美容经的两位妈妈回过头来把儿子从玩具堆里拯救出来,再拾掇干净,顾小岚已经不哭了,靳小鸿却还在边哭边打隔:“不、不是故意的。” “喜、喜欢弟弟。” 又傻笑:“弟弟哭着……好听。” 顾景岚:“……”能不能有点出息? “凌渊转世怎么不带记忆?”顾景岚地在心里问空食。 “他带记忆转世那不是太欺负人了吗?”空食默默吐槽。 “……”顾景岚。 靳麻麻和白麻麻以前倒是认识的,年轻的时候都在文工团待过,白麻麻是学跳舞的,靳麻麻是学音乐的。成了邻居后发现隔壁是熟人,一聊还挺有共同话题,两人前后脚生了娃,那更是直接就成了闺蜜,一起美容、一起逛街、一起晒娃。 于是顾小岚和靳小鸿在无数次被亲妈忽视的过程中没有被人贩子拐走,相互扶持着活了下来,就这么成了竹马竹马的过命交情。 **************************************** 鉴于靳麻麻和白麻麻是文工团出身,所以对于孩子艺术细胞的培养也算是重视,两孩子刚能正经认字的时候就把人提溜去了兴趣班。 乐器歌唱舞蹈书法遗留儿报了一个全,反正两孩子一起也有个伴儿,靳麻麻和白麻麻也不担心,手挽着手逛街去了。两人的意思是先上着看看,看孩子的兴趣在哪里,如果对音乐和舞蹈有兴趣的话,那就在家里自己亲自教。 靳麻麻和白麻麻抱着极大的期望,希望自家娃能遗传到自己的艺术天赋,不过可惜的是,刚好对了个调儿。 靳鸿不喜欢唱歌也不喜欢乐器,喜欢跳舞;顾景岚这辈子的天赋点也没有点在舞蹈上,反而对音律一触即通。 他这个时候还没有这辈子要吃音乐这晚饭的觉悟,只是觉得既然天赋点点在这上面了,那就学吧。 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人真的是有天赋这玩意儿的。 比如说他,这辈子天生一把好声音——即使还是小孩子,他也要比别家娃的声音更加清亮通透,辨识度强,彪上高音也是分分钟的事。 如果还只是声音,便也算了,顶多算是生的好呗。可是顾景岚发现,他对于声音的敏感度很高……世界在他耳中纤毫毕现,高低韵律,低沉合鸣,各种不同的音色,各种不同的音调,他听一遍就能记住。 因此他学起乐谱的速度,快的实在是叫让人咋舌。 再比如说靳鸿,天生协调性很好,学起舞蹈来很快,动作也做得很流畅自然——不像顾景岚这壳子,十个动作里有两个能摔着。 后来顾景岚发现,靳鸿的天赋点应该是不仅仅只点在了舞蹈上……应该是,对于一切需要身体协调的动作,他都学得很快。 这发现来源于为了逃避两位母上魔鬼早餐的荼毒,两人曾经起个大早去附近一条小巷里的早餐街吃早点。那小巷对口就是一个公园,常年驻扎着太极拳/太极剑大爷大妈晨练团。 顾小岚乖乖的坐在公园的椅子上喝豆浆,靳小鸿不喜欢一切和豆制品有关的食物,将豆浆往顾小岚手里一塞,道:“岚岚你帮我喝吧!我给你打拳好吗!” 说着就铺开架势,行云流水地打了一套太极拳。 特别像模像样、有韵味的那种。 顾景岚惊呆了,连豆浆都忘记还他逼他喝下去,只呆呆问:“你以前学过?” “没有啊。”靳小鸿挠挠头:“就现在看了一遍啊!” 一旁打拳的大爷惊呆了。 后来那兴趣班两人上了没多久就没去上了,两位母上认清了自家儿子的天赋,并承认亲生的在自己擅长的艺术领域确实不可能有什么大的造诣,于是只能把对方的儿子当干(童)儿(养)子(媳)养。 早上交换儿子教徒弟,下午就是两孩子一起玩顺便练基本功。顾景岚除了跟着靳麻麻练声乐之外,还额外学了钢琴和笛子。 笛子学起来不算难,靳鸿也跟着学了,两个小短腿坐在毯子上你吹一个音我吹一个音,玩的还挺愉快。 更多的时候是顾小岚哼着小曲儿,叮叮咚咚地在敲钢琴,靳小鸿就在一边踢踢踏踏地随意做动作。 靳巴巴回家,推开琴房的门一看,两孩子配合地还挺默契。 自家儿子跳的很有……气势嘛。 顾小岚从琴凳上站起来,乖乖巧巧地喊了一句:“靳叔叔好。” 小孩儿玉雪可爱,比自家那熊孩子听话了不知道多少,看着有些腼腆,叫人的时候还红了脸。 靳巴巴把西装外套搭在手上,眯着眼蹲下身揉了一把小孩儿的头,打趣儿地说了一句:“小岚啊, 第2章 .2 2.2#有一种人叫天生有才你羡慕不来# 靳巴巴手底下开着一个安保公司——是安保公司不是保安公司,这两者的段位可不在一个档次上。据说靳巴巴年轻的时候比较混,街头巷尾真刀真枪打出来的名声。他胆子大,抄起板砖就干往人头上砸,眼睛都不带眨的;但也很有眼色,瞧着上头风向变了混是混不出头的,仗着自己还有几□□手又没留下什么案底,转身就投了军。 这一投,就投到最顶端的那层兵里去了,待到十年后因伤退/役,出来后拉起以前的一些战友就开起了安保公司。 喔扯远了,顾景岚只是觉得,在抄起搬砖就敢往人头上砸这一点,靳鸿真是他爹亲儿子。 靳鸿就靠着公园里看来的那几下太极拳,好歹把拦着他们的那三小子给推开了,他仗着自己自小练舞身高腿长韧带好,踹人只往脑袋上踹,直把人踢得头晕眼花——这边踹晕一个,那边就从地上随手抄起一块石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转身就往第二个人脑袋上一磕。 第三个人正在扯着顾景岚的书包,顾景岚猛地一放手,那人就噔噔噔急退几步,“砰”地撞上了身后小巷的石墙。 靳鸿掂量了两下自己手上的石头,抡起胳膊就往那人头上砸去。 顾景岚扭头不忍去看。 忘了说了,靳鸿在准头这一点上,也遗传了他亲爹曾经狙/击/手的天赋。 只听见“咚”的一声,正中脑袋。 “岚岚你没事吧?”靳鸿火急火燎地跑过来。 “能有什么事?”顾景岚那叫一个淡定,脸上的表情云淡又风清,捡起地上自己的书包,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后单肩背上。他嫌弃地看了靳鸿一眼,道:“走吧,回家。” 靳鸿被他强大的气场唬的愣了一下,心酸的想不愧是童养的媳妇儿,胆儿肥,随我。 顾景岚见他脸上还泛着一层薄红,只当他是少年人心性,这打完架还有些兴奋激动也正常。 不像自己,壳子里装着一老灵魂……年轻人啊年轻人,顾景岚懒懒地回过身来叫他:“走啊,你愣着干什么?” …………还好他不知道靳鸿心里在想什么。 “……岚岚,你等我一下。”靳鸿捡起自己的书包,羞涩的朝顾景岚笑了一下。 十二岁的少年身材颀长骨肉匀亭,一双大长腿笔直有力,脸上的笑羞涩又腼腆,看得顾景岚一愣,心道还是少年人好颜色,以前怎么没发现凌渊这幅皮囊可以这么软?可不比长大以后看起来顺眼多了么! 之间躺在地上三人有一个已经幽幽醒转了,正是唯一没经过石头磕脑袋的那位,另外两人脑袋上均破了个洞,正幽幽地往外淌着血——靳炎重新捡起那块凶器石头,朝那人笑了一下,毫不客气地砸了下去。 ……开什么玩笑?想欺负岚岚,也得问问他同不同意! 靳鸿扔掉石头,心想脚底下的力量还是不够,回头该去学个跆拳道了。 顾景岚:“…………” ……果然软什么的都是错觉。 这小子从里到外都是黑的。 靳鸿回家和靳巴巴提了这事,靳巴巴眼皮子一跳,一方面觉得这儿子下手这么狠,真特么是自己亲生;另一方面又觉得再这么下去儿子会不会被自己教歪了。他先暗戳戳派人去查了查那被揍的三小子的情况,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于是从自家公司里请出一个以往并肩作战的老战友,让他亲自教自己儿子搏击术。 儿子笑得太傻,靳巴巴一巴掌糊他头上,怒道:“以后非必要别下那么重的手!想进局子吗你!” 靳鸿更怒:“谁让他们调戏完我还要调戏岚岚的!揍不死他丫的!” 靳鸿一脸“他们欺负完你儿子就算了还欺负你儿媳妇这事儿你能忍?!”的表情看他爸。 “…………”靳巴巴一脸便秘的表情,自从小时候他嘴贱“童养媳论”一出口,靳鸿这小子就视隔壁白小岚为自己的所有物,等闲人碰不得这逆鳞。 靳巴巴只觉得是儿子现在叛逆期,倒不是真对白小岚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不过是孩子气的占有欲作祟罢了…………不然,不然摊上自家这熊孩子,白小岚还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隔壁白小岚……那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啊,就是太乖巧了些。 靳巴巴道:“学了也别轻易出手!教你搏击术不是让你逞凶斗狠的!保护好小岚知道吗?!” “那当然!”靳鸿哼哼,那是我媳妇儿! ***************************************** 靳鸿学搏击术这事儿知道的人很少,就连教都是靳巴巴请人到家里来教的——靳巴巴的理论是,防身术这玩意就是关键时候起作用,自然是知道人的越少越好。 他还问了靳鸿,要不要把白小岚叫过来一起学,靳鸿思忖半晌,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地——岚岚的手是弹钢琴作曲的手,揍人的事,他来就行了。 靳巴巴眯着眼看了儿子半晌,没说话。 就在小学毕业的这个暑假,靳鸿私下里学了搏击术,顾景岚却和爸妈跑了一趟缅南,回来作出了人生中第一首叫靳麻麻也惊艳叹之的曲子。 曲子的名字叫《林间孔雀》,当时他站在缅南茂密的森林里,看着树上的孔雀啄着华丽的羽毛,头上的翎羽一颤一颤,在日光下闪烁着细碎的金光——那孔雀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姿态淡然高贵,却在看在不远处的求偶对象时刷地一下就开了屏。 顾景岚不知怎地,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脑子里回转的却是在星际时凌渊追求他的那两年。 在旁人面前到时冷硬的紧,架子端地高高的……一到他面前简直就像这高冷的孔雀开了屏一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强烈的求偶荷尔蒙。 偏偏那时候他对这荷尔蒙避如蛇蝎。 灵感如泉涌,顾景岚取出随身携带的笛子,当朝就把曲子吹了出来——清亮的笛声穿透叶脉传入林间,那些个孔雀听了竟一个个都缓缓张开了尾屏,看得随行众人大为惊奇。 这曲子的韵律极其缠绵欢快,还带着一丝不可言说的挑逗与欣喜……几乎听见的每个人都想起了自己年少时遇见爱人,一见倾心二见钟情,于是费劲了心思使尽了手段想要把人追到手的日子,甜蜜的过分。 白麻麻早有准备,在顾景岚拿出笛子的时候就开了手机录音,把这灵光一闪而造就的曲子录下来,好方便顾景岚随后整理修改曲谱。 一曲毕,游客们齐齐给顾景岚鼓掌,听闻这是他现场创作的曲子更是心中赞叹,直到这小孩日后了不得了,了不得了。 当时这孔雀林里正好有一个前来采风的知名摄影师,得遇这难得一见的奇景那快门是咔嚓咔嚓按个不停,心里大呼过瘾,对间接创造了这一奇景的顾景岚更是感激不尽! 摄影有些时候是看运气的事——惊艳的往往只有那一瞬间,那一瞬间没有抓拍到,便只能感叹时运不济了。 而这一回明显老天非常眷顾他!该摄影师的内心非常激动,按快门的速度更快了。 除了他一个专业的摄影师,在场的众多观光游客也都掏出了手机,纷纷把这一幕录了下来,准备回去就发到网上去! 太神奇了!这小孩儿太特么牛了! 于是顾景岚还没回国,靳鸿就发现自家媳妇儿就这么火了。 等到顾景岚回国后,他发现自己火了,靳鸿也火了。 第2章 .3 2.3#有一种干妈叫你敢动我干(儿)(媳)子(妇)?# 那些在缅南见到这一幕的游客未及回国,就把这个视频传到了网上,引语和画风都是这样的: “神了!今天在缅南看孔雀,有个少年现场吹了一曲笛子,几百只孔雀竟然同时都开屏了!壮观![图片][图片][视频]” “天才啊!这笛子不止吹得我春心荡漾,林间这百来只孔雀看来也春心荡漾了![图片][视频]” “小弟弟实在是太牛了!现场即兴作曲,孔雀百屏同开!姐姐真是服了,真是天才儿童年年有,今年这只特别妖孽啊![图片][图片][图片][视频]” “6666666那什么炒作出来的音乐天才滚开!什么叫天才?什么叫妖孽?这才是!那谁谁有这种一曲笛子让林间孔雀全数开屏的本事吗?![视频]” “音乐是能共通人心的,乐曲间的感情是能够传递给万物的,中学音乐老师说的这句话我现在才切实信了。相信现场听到这首笛曲的人都想起了喜欢的人吧!不怪这几百只孔雀荷尔蒙爆发齐齐开屏了![视频]” 最近国内的网络上一片风平浪静,没什么新闻爆出来,娱乐圈也没什么大的消息,媒体们正闲的发慌呢——顾景岚这事儿正好凑在这个当口被人发到网上,于是乎嗅觉灵敏的媒体们立刻就发现了这其中的爆点,一时间一拥而上! 媒体吸引眼球的手段和能力自然不是单独几个网民能比的,那标题都列的极为耸动: “音乐天才即兴作曲,百只孔雀齐齐开屏!” “又见音乐天才!奏曲能使孔雀开屏!” 这还算是朴实的,还有用前段时间的那个音乐天才宁海一起来博眼球的: “少年即兴作曲令孔雀开屏!才气碾压宁海?” “宁海遇宿命之敌!未来乐坛两人谁主沉浮?!” 甚至还有扯到苗疆的标题党,分分钟给顾景岚换了个籍贯: “苗疆少年驭兽之术,一曲使百只孔雀开屏!” “神秘苗疆少年现身缅南,笛曲惑人心使孔雀开屏!” 从最初那发现这件事的那几家媒体始,两天之内各大门户网站就被齐齐轰炸,顾景岚在缅南一支笛曲使数百孔雀开屏的事就这样呈燎原之势在网络上轰然炸开!转眼之间就传遍了大江南北! 于是靳鸿一觉睡醒,就发现网络上漫天遍地铺天盖野的全他妈都是自己媳妇儿! 靳麻麻倒是个社交达人,发现的比他更早一些——到底是在音乐界摸爬滚打过十几年的老人了,靳麻麻第一时间就联系上顾景岚,让他把曲谱整理出来,然后立刻马不停蹄拿去了国家音乐协会进行曲谱所有权注册! 果不其然,待第一级传播的余韵过后,无视那些耸动的标题,网民们开始关注起故事里唯一的主角——有人说顾景岚是炒作;有人真心的觉得这曲子真好听;有人觉得吹笛子的人真他妈帅—— 视频里顾景岚一个人走在了人群外,他穿着服帖合身的白衬衫和休闲裤,发丝柔软贴在耳根,脊背挺的笔直,从背影看去有一种少年人清隽和优雅。日光穿透林层落在他握笛的指尖,映得手指剔透莹白,和玉质的笛子相映成辉。 ——而他的身前、林间,是千百只共同开屏的孔雀,华光流彩,熠熠夺目。几乎所有看到视频的人心里都有一种隐约的期待……转过身来,转过身来,转过身来的人也一定不会让他们失望。 一曲吹毕,顾景岚转过身来,朝父母微微一笑,眉目秾艳,清雅昳丽。 !!!!! ——嗷嗷嗷嗷嗷!!美少年!!嫁我!!! ……无数没有节操的颜党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圈粉了! !! ——嫁什么嫁!! 网络之外默默窥屏的靳鸿怒摔键盘!岚岚是我的!! 靳鸿窝了一肚子火,当初顾景岚问他要不要一同去缅南,他考虑过后觉得还是学好搏击术保护媳妇儿重要,便拒绝了。 要是他直到顾景岚这一去能闹出这么大的风波,那说什么死缠烂打也得跟着去啊! 顾景岚约摸是在两天之后才下飞机回到京城的,那时侯靳麻麻带着靳鸿来接机,靳鸿鼓鼓囊囊着一张脸,眉头紧紧皱起来,一看就是在生闷气的样子。顾景岚笑了,没想到凌渊小时候还能这么好玩! 他一手搭上靳鸿的肩膀,不经意地去戳他的腮帮子,笑道:“怎么,我回来了你不高兴吗?生什么气呐?” 顾景岚离的他太近了,以至于靳鸿只要稍一转身就能看见他精致的侧脸、长而浓密的睫毛,以及鲜艳红润的嘴唇。 “轰”地一下靳鸿整张脸爆红,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你你你…………” “我怎么了?”顾景岚惊奇地问:“你脸红什么呀(⊙o⊙)” “我……”靳鸿憋了半天没说出第二个字,这就很尴尬了……他一怒之下直接拉着顾景岚把他塞进后车座,咳嗽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道:“没什么,快上车吧。” 直到车子四平八稳驶到了家,靳鸿都在一脸深沉的思考一个问题:……对啊,他脸红什么呀? 很快他就没有心情思考这个问题了,等靳鸿再次打开电脑的时候,网上渐渐开始弥漫的,是对顾景岚才华的质疑。 “白马飞马:开什么玩笑,一个十二岁的小少年现场即兴作曲就能吹出一首这么完整的曲子来?我学作曲二十年都没这水平!” “壶壶先生:肯定是炒作!那什么宁海不就是这么炒作出来的!他们肯定事先给孔雀吃了什么东西,否则哪儿能真凑这么好全部开屏?” “谱曲的刘一一:作曲需要安静的环境和飞翔的灵魂,哪有这么容易?别是事先请大人做好的曲子,故意布了这么一场局拿来炒作!” 又或者是宁海的粉丝出来撕: “海带-珊瑚一号:怎么出来个会吹笛子的就拿来和我们海海相提并论?能比吗?海海钢琴十级他吹个笛子了不起哦!” “我家爱豆是海海:真是烦死了这些想红的人,能别老拉着我们海海炒作吗!” 靳鸿气的都要炸了,他想说宁海算个屁!岚岚那么好你们都不知道!他几乎立即想要摔了鼠标键盘跑到隔壁去拦住顾景岚,不让他上网看见这些气人的话……岚岚肯定会不开心的!万一、万一……岚岚偷偷哭了………… (顾景岚:……到底是什么给了你我会偷偷哭鼻子的错觉?嗯?) 想想就觉得一阵暴躁从心里涌上来,他想这些人算什么货色,也值得岚岚为他们生气? 他一方面觉得自己是不应该同网上这些人计较的,他和顾景岚现在在各自领域里的成就,就已经是这些人望尘莫及的了。同这些高不成低不就只能在网络上发发酸水当当键盘侠的人计较,掉份儿。 由此可见靳鸿此人确实心高气傲。另一方面他确实咽不下这口气,到底还是少年心性,不像顾景岚本人……星际娱乐圈的风浪都混过来了,还在乎这点小水花?根本从头到尾连脸色都没有变过一下。 靳鸿的鼠标往下拉,终于,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了,他看见有人说: “作曲人付鸣v:这位小友的曲子确实并非纯原创,我在一年前就创作过一首相似度很高的曲子,名字叫做《雀之鸣》,曲谱在这里[图]” ………… 靳鸿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极致的愤怒导致了他极致的冷静。靳鸿这辈子生来就天不怕地不怕,活到十二岁的他可以抄起板砖就敢往人头上砸,也可以毫不畏惧走上舞台中心去表演;他可以承受练舞拉筋的苦,可以无视练习搏击要受的伤——他从小到大,只有一个逆鳞: 那就是顾景岚。 “坐下!”靳麻麻推门走进来,把靳鸿按进椅子里,说:“小岚受欺负,我这个干妈怎么能视若无睹?” 靳麻麻架起腿冷笑道:“看着点,妈给你打响第一炮!” 只见靳麻麻熟练地从平板里调出几张照片——那是顾景岚在国家音乐协会注册过的曲谱版权所有证书,加上最近的这首《林间孔雀》,一共有九首。 然后靳麻麻就发了一篇长文章,并且艾特了一大批人,她是国家音乐学院的副教授,微博好友里很多都是知名的教授和音乐人,更不用说她桃李满天下教过的学生哪儿哪儿都有。 “靳麻麻和白团子的干麻麻: #孔雀少年#没错这孔雀少年就是我常晒的干儿子白小岚,虽然白小岚和靳小鸿从没爆过照,但关注我微博的朋友相信都知道这两小孩的天赋和能力,小岚从一岁就跟在我身边学习声乐,他谱曲和乐器也都是跟在我同事身边学的,天赋为我等所见之最,不瞎说——相信国家音乐学院的学生有一大半都听你们导师念叨过这么一个天赋聪颖的小孩儿[微笑] 至于付鸣此人,不熟不好多言,但我查了一下,他在国家音乐协会国家注册过的曲谱版权共有6个,最近的一个还是三年前的,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既然长久没有新作品现世了,一年前做出那首《雀之鸣》的时候却不去注册曲谱版权,难道是因为这首曲子太拿不出手?看过视频的人肯定不会这么认为。 哦对了,最后再说一遍,小岚是我至今见过最有灵性和天赋的孩子,不瞎说,作品为证: 国家音乐协会曲谱版权说明[图一][图二][图三]……[图九]” 然后靳麻麻 第2章 .4 2.4#有一种兄弟叫嫌弃你睡相# 靳麻麻和白麻麻都是加了橙v的大号,她们俩平日里刷微博又刷的欢,堪称辣妈典范半个网红——但就影响力而言,他们其实是大过网红的,毕竟副教授的身份在那里,艾特的亲友也都是圈里有名有姓说得上话的人物。 靳麻麻和白麻麻平时喜欢在微博上发一些两儿子的段子,但是出于保护小孩儿的原因,倒是从来没在网上爆过他们的照片,导致网友很好奇啊很好奇,导致冒有人酸水说肯定是孩子长得太歪瓜裂枣所以不敢爆照——但是这一回,四人合照一出来,再加上之前那条长文章,她的微博瞬间就炸了。 首先,就是她的同事和好友们纷纷站出来声援: “任薇薇v(简介:国乐作曲部主任):怀疑白小岚的才华?白小岚要是作不出来这曲子,那世间还真是没几个人有这灵性能作的出来。只奉劝一句那些心里嫉妒不平衡的人:音乐是看心诚的,你的心不诚,又如何指望你作出来的曲子能够直通人心?” “霍冉v(简介:一只国乐作曲部的教授):世间真有妖孽,我不及,你也不及。” “唱歌的董小花v(简介:国乐声乐部教授):你们只见了他吹笛子,白小岚唱起歌来才是真震撼——这世间是真有人特别受老天宠爱的,不仅给了他超强的乐感,还给了他一副好嗓子。” “挂乐界极品(简介:只挂学术界极品,娱乐界莫扰):关于付鸣此人,抄袭、偷窃……以前就挂过了,现在再挂一遍。[图][图][图][图]” ……………… 然后是国乐庞大的学生大军和靳麻麻的弟子们出动了: “国乐大湿兄v:付鸣此人黑料奉上,不用客气。大湿兄就是看不惯这个抄袭别人的贱人竟然敢污蔑我小师弟抄袭,必须啪啪啪打脸!不打你的脸我们的脸往哪儿放?要知道国乐学生向来心高气傲,老湿们要打学生的脸向来只出动一个白小岚o( ̄ヘ ̄o#) “国乐大湿姐v:啊啊啊小师弟好帅好帅好帅舔舔舔!!靳麻麻和白团子的干麻麻,老师答应我们把他带来学校给我们捏捏抱抱戳戳玩玩好么!白小岚岚岚岚岚岚小师弟莫怕莫怕快来大湿姐怀里给你揉胸23333333” “自挂东南枝:没错国院老湿要打学生的脸向来只出动一个白小岚(ノへ ̄、),被打击久了我都怀疑自己以往二十几年全他妈活狗身上去了……现在见到真人照片,我确信过去二十年果然是真活狗身上去了tat不说了让我先舔一会儿,以后谁要是敢欺负我国乐小师弟,劳资拿曲谱糊他一脸!” “寒山万重:右边1,以后谁要是敢欺负我国乐小师弟,劳资拿小提琴糊他一脸!” “浮云万千:排右边,以后谁要是敢欺负我国乐小师弟,劳资拿指挥棒糊他一脸” “孤久久:辣我就用钢琴糊他一脸好了(⊙v⊙)!” “风里飞啊风里飞:楼上好狠!钢琴233333不是国乐的学生但我会架子鼓!辣我就用架子鼓糊他一脸好了!~(≧▽≦)/~” “猎猎跑跑跑:不会音乐……我学体育……用臭死的运动鞋糊他一脸哈哈哈哈!” “…………擦!右边好狠!” “右边狠1!” “最毒#糊他一脸#” 网友们已经玩的飞起了,一下子刷出来一个#糊他一脸#的话题,在这个话题的带动下,靳麻麻那条微博的浏览量飞速上升,其真正的爆点也开始炸开了——在那九张曲谱版权说明中,有一张曲谱的名字叫《天阶夜色凉如水》,是三年前一部大火的动画电影的插曲,曾经风靡一时。 “就不吃香菜:《天阶夜色凉如水》是#孔雀少年#作的曲?!三年前他才几岁?九岁?!哦天呐我要去吃根香菜冷静一下……” “瓜小西小西瓜:卧槽这曲谱版权一拿出来我就真服了!《天阶夜色凉如水》也有?!跪服不解释……膜拜神童!” “……膜拜神童1……” “……膜拜神童10086……” “……膜拜神童身份证号……” “有风自西边来:我要去粉白小岚了,从今往后我就是他脑残粉,有要组队的吗?” “……右边等等我!来来来我们组队!……” “……组队等我!白小岚后援团!……” ********************************************** 靳鸿看着一个小时之内这网络态势的发展,简直目瞪口呆……他默默的瞥了一眼在沙发上悠闲地看杂志吃水果的靳麻麻,心道亲妈果然凶残! ……等等,不对啊,亲妈把事儿都干完了,他能干什么啊? 在#孔雀少年#和#糊他一脸#这两个话题热度加持下,顾景岚也顺利从#国乐小师弟#晋身成#国民小师弟#,一个新话题又横空出世,靳鸿左看看又看看觉得不行……他心里的危机感简直要爆棚了,顾景岚的话题刷的那么高,他却一点影子都没有出现,这存在感也太低了! 于是靳鸿本来都学着他妈准备好要发的东西了,又抱着平板噔噔噔下楼跑到隔壁白家去,白父白母看见他就和招呼自家孩子似的,直接说:“小岚在房间里,你自己去找他吧。” 顾景岚刚回到家行李都还没有整理,行李箱还在房间里摊着,他先去洗的澡,靳鸿闯进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他从浴室里出来,拿着一条毛巾擦着头发。 现在正值炎夏,他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真丝的浴袍,布料服帖合身,腰带斜斜一勒,恰恰勾勒出他纤细的腰肢和挺翘的臀型,少年人的身体柔韧修长,自小的教养让他的脊背无论何时何地都挺得笔直……嗯,浴袍下白皙的双腿应该也是绷的笔直的。 靳鸿只觉的鼻头一热,忙移过了眼……他转过头去不敢往顾景岚那边看,但心里又痒痒的,总是忍不住想要抬头看两下。 “岚、岚岚……” “怎么了?”顾景岚自然想不到自己现在这幅干巴巴的瘪豆芽身材能让人有什么想法,只自顾自的去插上吹风机吹头发,随意问道,“有什么事吗?” 靳鸿咳嗽了两声,暗自深呼吸,然后若无其事的放下了平板,走到顾景岚身边拿过吹风机帮他吹头发,问道:“岚岚,网上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有人来帮忙吹头发,那就省得他自己举着风机那么累了,顾景岚索性直接在沙发上盘腿坐下,懒洋洋道:“嗯……知道了啊。” “嗯……”嗯了一声靳鸿就没有声音了,这个字的尾音其实都是在飞的。 他本身就要高一些,现在顾景岚又坐着,靳鸿只要一低头,视线就能掠过他的耳根,滑过他优雅的颈项,落在浴袍开口前那一片暴露在空气中、光滑白皙的肌肤上,甚至再往下………… 顾景岚还盘着腿!盘着腿!!腿!! ………… 靳鸿艰难地移开自己的眼睛,脑子里轰轰地像是有火在烧,烧地他神志不清,恍恍惚惚地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机械地重复着吹头发的动作。 “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滴了下来。 顾景岚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都快睡着了,伸手往自己脖子上一抹,然后转头去看靳鸿,惊诧道:“啊,你流鼻血了啊!” “是吗?”靳鸿淡定的在自己鼻子下一抹,然后放下吹风机去桌子上抽了几张面巾纸一擦,捂着鼻子道:“可能是最近上火吧,也可能是被网上的那些人气着了。” 他看起来真的是非常淡定的,脸都没有红一下,唯有去抽纸巾的时候差点被沙发脚给绊倒,踉跄了一下……嗯,也有可能他脑子里依旧是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的状态,魂儿还没回来。 “你气什么呀,我都没生气。那些人就是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理会他们作什么?”顾景岚随口道,从沙发上站起来把靳鸿按下去,调笑道:“还气得流鼻血了,至于吗?或者是你最近吃什么上火的东西了?” 顾景岚压住他的脑袋,把他的下巴往上抬,低头去看:“我看看,还流不?” 这一低头,就撞进了靳鸿的眼睛里,靳鸿只与他对视了一瞬,就慌忙错开了眼睛,心脏砰砰直跳,全身血液流动都加速了。 顾景岚还没有变音,声音依旧是少年人的清越和明朗,因为困意还透着一丝懒洋洋的慵懒,像极了倦醒的小猫,挠的靳鸿心里痒痒的。 他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干过的那些蠢事——靳麻麻和他说的,在岚岚还只会爬的时候,当然那时候他也只会走,他觉得这小孩儿哭的声音可好听了,然后就老是去撩他,把他弄哭,导致白麻麻还以为他不喜欢这个小弟弟,结果靳小鸿抽抽搭搭的傻笑说:“弟弟哭……好听。” 后来靳小鸿懂事了,就再也不干这样的蠢事了,相反谁要是敢欺负白小岚,他能举着那根玩具狼牙棒追人八条街。 现在……嗯,现在,他心里痒痒的,有点蠢蠢欲动。 但是还好,靳小鸿长成了靳鸿,理智还在,勉强按捺住了自己体内的洪荒之力,捡起沙发上的平板道:“那些人诋毁你名誉,岚岚你不在意,我却不能不管。” 他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大叠证书和荣誉,用平板一张张拍过去道,“咱们本来挺低调的,是他们非要逼我们高调,就用你的这些证书甩他们一脸!” “行行行,你拍吧,总之我是我所谓的。”顾景岚随手抓了个抱枕靠在沙发上,眼皮子一垂一垂,昏昏欲睡。 靳鸿的头突然凑过来,搭着他的肩膀两人拍了一张合照,道:“回头我把我的那些也发上去,让他们看不起人!” “咱俩的合照我也发一张啊!”靳鸿回头看刚拍的这张照片,突然心猛地一跳,整个人都顿住了。 “你发吧。”顾景岚没注意他踉跄从沙发上起来,整个人呈大字扑倒在自己床上,道:“你拍完了没?拍完了就滚,我困死了让我睡会儿。” 屋子里半晌没有声音,许久之后靳鸿才从走到顾景岚的床边,体贴的替他压好被子,然后关了室内的空调。 顾景岚还是有点意识的,迷迷糊糊一个转身,嘴里含糊不清道:“别想凑上来蹭我的床……你那睡相……烦死啊……” 靳鸿:“…………” 靳鸿被嫌弃了。 第2章 .5 2.5#有一种淡定叫我妈喊你来我家吃饭。# 靳鸿抱着平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解锁了机子之后首先跳出来的就是他刚拍的那张和顾景岚的合照。 ——那个时候顾景岚应该很困了,抱着抱枕微微低头,眼睛也安静的低垂着,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鼻梁挺拔,嘴唇鲜艳,容颜精致,活脱脱一副睡美人的模样。他突然把头凑过去,导致顾景岚看起来就像是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靳鸿看这张照片那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喜欢,他下意识不想把这样的照片给别人看见,于是默默地将其调进收藏夹,然后重新找了一张他和顾景岚的合照出来。 那是一张他和顾景岚在外面玩的时候拍的合照。 全身照,能看出来是他俩,但是看不清楚脸。 就是这么心机。 然后靳鸿就开始了编辑: “靳小鸿鸿鸿鸿鸿鸿:#孔雀少年#不好意思亲妈太温柔了,虽然白小岚没生气但是靳小鸿很生气[怒],对于辣些诋毁我家岚岚的的人,不打到你脸肿小爷不姓靳[阴狠]。(注:后四张并不是为了炫耀,只是证明小爷我有出来打脸的实力)” 底下po了九章图,前三张是顾景岚在声乐、竹笛、作曲、钢琴这四个方面的等级说明——这四个方面能考证的,顾景岚全都去考过了,然他并不热衷于考级,但拿到这些证书还是挺带感;第五张也就是最中间那张靳鸿放的是他挑出来的两人合照;后面四张就是靳小鸿他自己在舞蹈、体术上的一些证书了。 其实证书并不能表明什么,它所能量化的东西是很有限的,所以靳鸿和顾景岚以前一直很低调,从来没在微博上晒过什么东西。这俩微博账号纯粹就是靳麻麻和白麻麻为了表明俩儿子的存在,方便随时艾特才给他们注册的。 不过也幸好因为这样,这两个账号虽然动态不多,但在靳麻麻和白麻麻两人以往的宣传下,也拥有基数不少的粉丝——大部分其实还是国乐和国舞的学生。 这两个国家艺术院校的学生平日里在课上被导师们打击的多了,就顺着网络爬到了靳小鸿和白小岚的账号下,好近距离观摩一下老师所说的“妖孽”风姿。 但是这两小师弟平日里压根不怎么发表动态,正巧这时候#孔雀少年#的话题刷出来了,两校学生的满腔怨气正好齐齐对准那些喷子——质疑小师弟的才华什么的,到底是在质疑他呢还是在质疑我们呢? 一刷新,好友圈又出来一条新动态……咦咦咦?靳小鸿发的?这口气好叼劳资喜欢! 再一看底下po的那九张图……卧槽!图更叼!! 倒不是说证书有多难拿……只是他们在这个年纪就拿到了这些证书,那就很了不得了! 国乐大湿兄:哈哈哈好基友现身力挺靳小鸿力挺白小岚……不过这两人的证书,是不是略叼啊? 国乐大湿姐: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老湿打击我们的那些,还是手下留情了的!tat[大哭] 国舞大湿兄:wuli国舞小师弟终于出来刷存在感了!这打得一手好脸! 国舞大湿姐:wuli国舞大湿兄大湿姐终于出来刷存在感了!心酸tat好了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我的眼睛就停在[我家岚岚]四个字上移不开了呢…… 然后四位大湿兄大湿姐中,其他三位延展出去的画风都还算正常,网友们留言也都是“实力打脸666666”“这反转看得好爽!”“我就是喜欢看你脸肿的老高但是打不过我的样子”等这一系列的评论。但是从国舞大湿姐这一系伸展出去的留言就…… “……大湿姐你不是一个人!我其实并不想想歪但是它就是歪了……tat……” “……雾草……大湿姐你好污!” “……[我家岚岚]我好像也发现了什么……[微笑脸]” “……好了那么问题来了,靳小鸿到底是霸道总裁攻呢还是傲娇忠犬受呢[思考脸]” “……二哈系痴汉攻,好了鉴定完毕右边不用谢我……” “……我赌一根黄瓜靳小鸿是受!他要不是我直播吃黄瓜!” 然后真正被人疯转的高能评论出现了: “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右边,他要不是,让白小岚直播吃黄瓜好么[微笑脸]” “……卧槽!……” “……卧槽!……” “……卧槽!……” “……腐生物出没,前方高能预警!腐生物出没,前方高能预警!” “……右边你们这群丧心病狂的人类!他们还只是孩纸233333” “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你们都在想什么啊,我说的是这个黄瓜好么[无辜脸][图:实拍的一根青青翠翠被咬了一口的黄瓜]” 十二岁的靳小鸿还是一个纯洁的像一张白纸一样的孩子,当他发现这一系的评论和留言他看不懂了之后,就果断跳转到了其他方向去,这一刷,就又刷出了不和谐的言论: “海海赛高:什么呀,还说#孔雀少年#不是炒作,po证书有意思么,我家海海的证书比你们多了去了![图][图]……[图]; “海带七号:就是,#孔雀少年#这炒作的手法也不知道高明一点,先拉着海海炒作,吸引眼球之后又po出自己的证书什么的……就这么想上位?这么两张证书有什么好嘚瑟的,钢琴专业水平证书?海海都十级了!” 这些人都是最近大火的一个明星宁海的粉丝,宁海年纪小,才十六岁,以“钢琴小王子”的名头出道。经纪公司包装他的时候主要考虑的就是十几岁的少女这个粉丝市场,所以他的形象几乎就是为少女粉丝群体量身订做的,温柔优雅,又是学霸又会钢琴,可不就是少女们眼中的校草类男神么。 他的粉丝群体的年龄结构偏低,这个年龄的的女生正值青春期,尚没有形成值得肯定的三观。而且平时她们在家里又都是父母娇宠在掌心的小公主,这话说出来,就更加不经多大脑了——基本上就是“我说什么都是对的”“我爱豆怎么样都是好的”“一切说我爱豆不好的人你们都去死去死去死”这三个简单的逻辑链。 宁海的粉丝昵称叫海带,虽然他本人没干过什么脑残的事,但他的粉丝可给他拉了不少仇恨值,向来是撕完这家撕那家,后来就形成了她们一出现,别家粉丝就一起联手来撕的盛况。 圈内有句话:海带现身,不得安生。 事实上这句话不仅适用于明星粉丝界……它适用于任何“海带”出现的地方。“海带”们好像自带吸引仇恨的磁铁,走到哪儿,仇恨拉到哪儿。 这不,在#孔雀少年#这个话题上,宁海粉丝一说话,网友们不管之前是挺顾景岚的还是质疑他的,这下那枪口是齐齐对准“海带”,不想撕的都过来撕了。 “言镂:首先,证书看质量不看数量……你娱乐圈的某赛几强某赛几强,和真正乐界大牛发下来的证书是一样的吗?含金量不在一个等级上好伐?一摞小学中学荣誉证书和一张硕士毕业证书哪个分量重?拿数量说事你特么在逗我?!” “三只树懒:接右边,然后,钢琴等级这个说法,是针对业余水平,宁海那个十级也就是个业余的十级,随便来个专业级别的他都得跪下喊爷——专业水平是没有几级之说的,这就不是考技术了这看的是灵性……算了你们这些没文化的人是不会懂的。[掩面哭]” “清风入阁:没文化1,宁海要是有专业钢琴十级宝宝跪下给他唱征服!也是醉了,被海带的智商糊了一脸。” “孤久久:钢琴专业十级还来混什么娱乐圈啊!乐界能把他捧上天好么!不对他现在已经上天了……” “……集资买窜天猴送海带上天!……” “……集资!……” “……集资加我!……” 宁海。 靳鸿 第40章 2.6#我一来就发现有一种挑衅叫不作不死# 顾景岚在午睡后醒来,想给自己泡一杯咖啡,于是揉着眼迷瞪着走到楼下客厅,还没走到吧台呢,就听见白麻麻和白巴巴窝在沙发里低声笑着说:“靳小鸿这孩子真有意思。” 顾景岚顿下脚步,几乎是警铃大作般,还有些迷糊的大脑瞬间清醒了……靳鸿他又作什么妖了??!! 精神高高提起,他想到之前午时靳鸿跑过来找他拍的那些证书照片……哦哦,靳鸿是要发微博对吧?唉,网络上那些人人他都懒得例会,顾景岚又把思绪放下了。 只听见白巴巴冷哼了一声,道:“还算靳小鸿有点良心,不枉费咱们家白小岚和他好了那么些年。” …………等等,好了那么些年??!! ——亲爹吗?! 你儿子最多只能算和人一起玩了几年,什么叫!好了!那么!些年!! 顾景岚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就撞在吧台上。 顾景岚三两下泡好咖啡,端回自己的房间里,这才躺在靠椅上拿出平板开始刷靳鸿的动态。 靳鸿也没发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po了几张图……顾景岚心道他爹娘至于这么欣慰么。 至于网上的舆论……顾景岚随意浏览了一下,觉得没什么大事,星际里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舆论浪潮都扛过来了,这点子舆论在他眼里简直都不是事儿。 他悠哉悠哉地又捧起咖啡继续喝了……留着一只手在平板上滑啊滑,然后,顾景岚的手顿了一下,正好顿在了[点赞]的按钮上。 ——那条评论是:“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右边,他要不是,让白小岚直播吃黄瓜好么[微笑脸]” 什么东西?然而等顾景岚看了评论弄清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再去掉点赞的时候……已经晚了。 慧眼如炬的网友早已截图保存。当然这张图现在并没有派上用场,但是在日后却导致了某个“邪恶”的组织悄然兴起,并一跃成为该教的“镇教之宝”。 直到很多年很多年后,顾景岚放下以往的心结和这一世的凌渊走到了一起,两人手牵着手出柜了……这一张珍贵的截图立时就被粉丝们顶上了论坛首页,不出意料的被靳鸿看见。 那之后发生的旖旎春事暂且不提。只现在,顾景岚纯粹只是把它当做一个手滑后的操作失误,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 不过……靳小鸿在网络上有理有据地反驳那些喷子,处处维护他的举动倒是让他心里一暖。身为这件事的当事人,顾景岚觉得自己也是时候表个态了。 正巧这时候白麻麻上来敲门,喊他吃饭,还说让靳小鸿也一起过来。 嘿,赶上了,他找到靳鸿最近的一条状态,转发他: “白小岚岚岚岚岚岚:[无聊哈欠脸]玩够了就别刷了靳小鸿鸿鸿鸿鸿鸿,我妈喊你来我家吃饭。” 当事人一现身,无数网友立刻一拥而上,随即就被顾景岚的淡定姿态震惊了: “……卧槽,人家这是完全没放在心上啊。……” “……无聊淡定脸.jpg” “……你们这些鱼唇的凡人.jpg……” “……原来人家是真的没生气啊……” “……好带感!我爱上白小岚了肿么破!……” “……靳小鸿二哈痴汉攻,白小岚淡定女王受。以上,鉴定完毕,不用谢我。……” 那之后的话靳鸿就再也没看见了,他跟在靳巴巴和靳麻麻的身后屁颠屁颠的跑去白家吃完饭了,直到他和顾景岚先吃好,窝在沙发里看电视了,他才再次把平板拿出来。 却没料他们吃个饭的时间,网络上已经沸腾了!完全不亚于《孔雀少年》的视频刚爆出来那会儿! “宁海:《星乐之途》已经步入邀请赛阶段,不知能否有幸得见#孔雀少年#真颜,邀请两位同台?白小岚岚岚岚岚岚靳小鸿鸿鸿鸿鸿鸿” 底下的评论一片血雨腥风,海带们在支持爱豆,表示扬眉吐气的评论全都被挤到地下去了,热门评论的前排则几乎全部被闻讯赶来的网友强势屠版! “……挑衅!这是赤果果的挑衅啊!……” “……劳资就喜欢看这样的反转!艾玛好激动!……” “……宁海都下战书了!你们说白小岚和靳小鸿会不会接呢?dog脸.jpg……” “……接!必须接!白小岚岚岚岚岚岚,有人挑衅你快去nen死他!……” “……接!必须接!靳小鸿鸿鸿鸿鸿鸿,有人挑衅你家岚岚你快去nen死他!……” 靳鸿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带得顾景岚一惊,一抬眼皮问他:“你又怎么了?” 靳鸿将平板递过去,顾景岚一看就知道这八成是宁海背后经纪人的手段,这一张邀请赛声明发出来,不论是胜是败,宁海都赚足了眼球。什么叫炒作?这才叫炒作,没见网友们的情绪全都被调动起来了吗? 真到了播出邀请赛的那一天,不论是电视台的收视率还是网络的点击率怕都会急速上升。 “接吧。”顾景岚眼皮子抬抬说,他这辈子没什么特别想混在娱乐圈的*,但这总归是他老本行,没有被人指着鼻子挑衅还不回击的道理。 《星乐之途》是今年才今年办起来的一个明星比赛,由几大娱乐公司共同举办,参赛者都是出道不久的娱乐圈新星,受关注度很高。而在其赛程设置中有这样一条,四进三的选手间竞赛过后会设置一场邀请赛,有选手本人邀请人来参赛,但不以胜负定分,只由评委根据之前的选手见竞赛综合打分,再结合场外观众票数,最后才根据得分高低定下最后的三强人选。 这种程度的比赛若说是他在星际刚出道那会儿,说不定顾景岚还要重视一下,但就以现在他的心里素质以及这具壳子的天赋,实在是没什么压力。 白麻麻和靳麻麻知道了之后更是两个人都怒了,白麻麻立刻就登陆账号转发宁海的这条微博: “白麻麻和靳团子的干麻麻:这战书我儿子接了,一个月后见吧。” 开什么玩笑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咱们没名气不代表咱们没实力,自家的两孩子做娘的还不知道么! 于是顾景岚 第2章 .7 2.7#有一种基情叫自古红蓝出cp# 自从#孔雀少年#应战宁海《星乐途》邀请赛之后,网友们便立刻沸腾了!微博上时时弥漫着腥风血雨,分别是海带们在挺自家爱豆,和看不惯宁海的路人在挺顾景岚。 ——是的,必须要承认的一点是,纵使“海带”的行为再怎么欠缺考虑,他们对宁海倒大多是真爱;而现在网络上力挺顾景岚的声势虽然一浪高过一浪,但大多是路人,很多人甚至连他本人是干什么的也不甚了解。 现在娱乐圈的生态就是这样,先有关注度,至于能不能把围观的路人转粉,那就权看艺人的本事了。 虽然顾景岚还没有打定主意要在娱乐圈混,但以他这辈子的实力和天赋,圈几个粉还是不成问题的。 在《星乐途》背后几个娱乐公司的共同推动下,顾景岚的名气非但没有随着热点新闻的衰退而消减,反而乘着《星乐途》邀请赛的东风一路上升,“孔雀少年”的名头开始响彻网络! 当然在这种态势下,《星乐途》邀请赛的关注度更是直线飚高,无数路人涌了进来,就为了一观“孔雀少年”真人的风采! ********************************************************* 网络上的氛围随着邀请赛开赛日期的一日日临近愈发变得剑拔弩张和针锋相对,顾景岚和靳鸿倒是一派淡定,丝毫没有即将上台的紧张。 也是,不说顾景岚,单就靳鸿,从小到大跟着白麻麻多大的阵仗没见过,这种主要是娱乐性质的赛事还不值得他紧张。 临近开赛前三天,靳麻麻特意去定制的服装也送来了。靳鸿的服装倒是舞服的样子,上身紧贴,下身的尾裙前短后长,裙摆上全是一根根缝制上去的翠绿色的孔雀羽,袖子做成了广袖的模样,真丝织就,雀羽铺面。而上衣的颜色是贴近人体的肉色……除了背部用颜料画了一只孔雀上半身的模样。 所以如果自背后看,从拖地的孔雀尾羽到到用画笔画出来的孔雀身,那赫然便是一只成了精的孔雀模样。 而顾景岚的演出服倒是更像是古时祭祀用的礼服,繁复厚重,外袍的背后也画着一只神情高傲的白孔雀,白孔雀的尾羽也全部都是真的孔雀羽毛,全数都是自然脱落后流入市场,靳麻麻高价收购来的。 两人的服饰上均带有一丝苗银的民族风情,盖因靳麻麻修改过曲谱后加入了一段清吟,苗语的清吟——这一段高亢的吟唱如点睛之笔一般,瞬间就拉伸了整首曲子的延展度,为其增添了一众难以言喻的魅力与风情。 很快就到了表演的那一天。 顾景岚和靳鸿自带服装箱、自带话筒、自带化妆师走进《星乐途》后台的时候,所有还在筹备中的工作人员和艺人都齐刷刷朝他们一行五个人看来。 靳麻麻和白麻麻一马当先走在前面,顾景岚被围在了最中间,左手边是靳鸿,右手边是白麻麻有过合作的一个时尚杂志的化妆师。 “啧,这气派,可真够大的。”角落里有人在酸酸地发声。 “这俩小孩儿……长好帅啊!真人比照片帅!”也有人暗自地花痴着。 顾景岚敏锐地回过头,露出一张在灯光下愈发俊秀的小脸,明目皓齿,气质宛然。 那偷偷看他的姑娘立刻就涨红了脸。 上台前,顾景岚乖乖地坐在椅子上让化妆师给他化妆,靳鸿已经化好了妆,探头探脑地在他身边看着,顾景岚嫌弃地把他的脑袋推开:“边儿去!你现在顶着这张脸别在我面前晃荡,吓人!” 靳鸿撇撇嘴,从桌子上拿过来一面小镜子给他照,嘻嘻笑:“嘿,岚岚你还真别嫌弃我……化完妆你也不见得比我好多少。” 他俩现在化的妆都是按照孔雀的造型来的,靳鸿头上顶着孔雀羽,眼线和嘴唇都化成了绿色,顾景岚则相应的全成了白色,就连假发都是银白色的长假发。 顾景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觉得挺滑稽,眉眼弯弯的险些就笑了出来,被化妆师勒令:“别笑!严肃点儿!” 顾景岚立刻端正面瘫脸,靳鸿有样学样:“别笑!严肃点儿!” “靳小鸿——”顾景岚眯起眼睛拉长了声音叫他:“找揍呢是吧——” 因为赛事是电视网络双线直播,电视直播还没开始,但网络合作平台上却是早就开了直播间了,这段时间的播出内容就由主持人带着摄像师在后台采访跟拍。 顾景岚和靳鸿玩笑的这一幕正好被路过的摄像机拍摄下来,没有经过一点剪辑就呈现在了网友的面前。 来得早蹲守着的网友立刻就小激动了,齐刷刷地一片弹幕: “靳小鸿——找揍呢是吧——” “哈哈哈——找揍呢是吧——” “互动好有爱!找揍呢是吧——” “找揍呢是吧2333333” 导演组也有专人守在电脑前看网友们的即时反馈,立刻就给主持人下达了采访的指令。邀请赛的嘉宾们本就是这次采访的重点,何况是名声赫赫的“孔雀少年”?后场主持人夏雯早就按捺不住了,走上前去,第一个问题却卡在了喉咙里:“额……不知道两位谁是靳小鸿?谁是白小岚?” 这两只孔雀一只白一只绿妆都化成鬼了怎么认?! 靳鸿走到顾景岚的椅子边,搭着他的肩膀痞痞一笑:“你猜啊。” 主持人懵逼状:猜得出来她还会问么?! 视频监测员抓住机会立时与网友互动: “星乐途官方:主持人内心os——求助!在线等!急!” 网上的弹幕哈哈一片幸灾乐祸,都是“白小岚当然是白孔雀啊你傻啊主持人”“靳小鸿当然是红孔雀啊你傻啊主持人……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前面的蠢不蠢别靠字认好么”“前面的别盯着白鸿两个字请盯着岚鸿好么……” “岚鸿什么鬼……我是鸿岚党!”“鸿岚党别走加我……!”“等等弹幕好像混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你们这些鱼唇的人类自古红蓝出cp不造么……” 导播室里的导演们看着大屏幕上的网友立刻即自顾自的刷了起来,简直目瞪口呆脸,长期在娱乐圈混他们当然知道炒cp容易火,但是,对方还只是两个孩子…… 接下来一条弹幕滑过,说出了无数人的心声:“虽然他们还只是孩子但是cp感实在太足了……我忍不住也入了邪恶的红蓝教!红蓝赛高!” 导播室一片寂静,众人竟然都默默地不说话了。 视频网站的高级会员作出了总结,大写加粗红蓝双色的十六条并排的评论霸占了屏幕,并且停留了三秒:“自古红蓝出cp;自古基情出少年。” 顾景岚腼腆一笑,低声叫靳鸿:“靳小鸿别闹!”他又转过头对着主持人说:“姐姐你好,我是白岚,他是靳鸿。” 主持人感动脸,问:“白小岚你看起来似乎并不紧张?” 顾景岚笑:“我不紧张。” 靳鸿把头凑过来,一笑露出八颗牙齿:“我也不紧张。” “雾草靳小鸿好蠢……”“好蠢1”“不忍直视!”“靳小鸿你能不能别这么狗腿!”等等一系列弹幕画过,就靳鸿的表情发出了一针见血的一致评论。直播前的热场花絮原本还只是很冷清的,只有三三两两几条弹幕,但自“自古红蓝出cp”后热度就被完全带动了起来,后台监测也有大批流量涌入,观众开始大力地撒弹幕。 “是因为以前有过舞台经历吗?所以不紧张?”主持人问。 “不是。”顾景岚摇头:“不是因为有过舞台经历。” 他手指指向自己的左心口,笑容淡然而明媚:“是因为这里有底气,所以不紧张。” 因为相信自己的实力,所以从不曾有过畏惧。 “好霸气!”“回答霸气1”“路转粉!”“被圈粉了!”“被圈粉的等等我!”“wili岚岚真是有大将风范啊……”“没得说了这么霸气的女王果断粉了!” 顾景岚这种坦荡自信的回答无疑赢得了很多网友的好感,有相当一部分人就这么路转粉了。 主持人又问靳鸿:“靳小鸿呢?紧张吗?” “不紧张啊。”靳鸿哈哈笑着,眉目飞扬,他站在顾景岚的身后,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侬艳的妆容下依稀可见他阳光爽朗的表情:“岚岚就是我的底气,岚岚在这里,我才不紧张。” 其实靳鸿的意思是他们两人自小合作惯了,配合默契,只要顾景岚的笛声响起,他就知道自己该怎么跳,所以压根就不紧张。 纯洁一点的人或许能够领会他的意思,譬如一脸恍然大悟加羡慕的主持人……然而已经被弹幕带歪了的网友就…… 第2章 .8 2.8#有一种风采叫《孔雀令》# “白小岚有什么要对等直播的网友们说的吗?” 主持人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摄像机转过来,对准顾景岚,他一手把靳鸿扯到自己身边,搭在他的肩膀上,对着镜头笑道:“我和靳鸿以往从没参加过这类赛事,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两句话谦逊大方,笑容真诚恳切,没有预料中天才少年的傲气自矜,极容易让人对其产生好感……重点是,帅!啊! 相比于眼睛都要长到天上去的宁海! 这才是神!童!典!范!好么! 路转粉!不解释! 主持人带着摄像师依依不舍的离开,镜头的余光里他俩凑在一起低头玩闹的影像变得模糊不清,守在屏幕前的网友们都不禁感叹“感情真好啊……”“竹马竹马,感情真好”“好想也有一个兄弟……”“国家欠我一个哥哥233333” 主持人采访其他选手和嘉宾去了,守在屏幕前的网友却有些意兴阑珊起来,直到开赛,各位艺人的粉丝进驻,弹幕才重新火热,各种吐槽层出不穷,导播室的互动专员也开始全神贯注地盯着弹幕,生怕什么紧要的关注点。 赛事进程到一半,总的来说并没有什么值得惊艳的节目,上场的选手和嘉宾不是唱歌就是跳舞,也大多都是翻唱,自己创作的都极少。 宁海在下半场上场,他这一回的表演也十分符合经纪公司对他的定位——舞台中央摆着衣架白色三角大钢琴,他穿着白西装弹着一首忧伤缱绻的曲子,低声浅唱,缠绵悱恻,唱到□□处的情绪爆发又表现得极为激烈,让粉丝都不禁为他哭了起来,说谁抛弃了我们家海海,我们家海海这么好…… 爱别离,求不得。悲伤类情歌最容易引发人内心的共鸣,虽然宁海这个年纪这个阅历表演出来少不了作的成分,但也有很多粉丝买帐了——相对于以往的表演来说,宁海这一次的发挥确实算得上不错。 海带们在网络上一篇欢呼,又开始各处点火歌颂器自家爱豆来,不过这一切确实下一场顾景岚的表演之后那爆发开来得舆论瞬间给秒成了渣渣…… 主持人上场串词完毕过后,不论是电视机前的还是电脑屏幕前的观众全部都屏气凝神,因为接下来的节目就是靳鸿和顾景岚的《孔雀令》——孔雀少年始终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唯一流传在外的视频和音频资料就只有一个手机录下并不高清的《林间孔雀》,这段时间网络上或许盛赞其天资,或许质疑其才华,但是这一回,是骡子是马,终于要拉出来遛遛了—— 幕布还未拉开,场内还是一片黑暗,就有清亮的竹笛声拔地而起——山开地合,雨收云散,一下子就把人带到了那广阔辽远的天地间,入目是莽莽苍苍的山林,一直绵延到视野的尽头。 自古便有横吹笛子竖吹箫的说法,笛声清越,箫声悲吟,所以就乐器的材质来说,以笛声来表现山林,顾景岚其实是占了很大的便宜的,笛声一响起就让人身临其境,恍惚间感觉自己不在这演播室里,不在这穹顶之下,而在那天际峰峦处—— 接着笛声一转,那大开大阖的气势一收,青竹扎根大地,傲骨挺立,乐声中加了几分灵动与厚重,视野急转直下,落在树梢上,在那层峦叠嶂的山林间,有只孔雀在梳理他的羽毛。 幕布拉开,灯光未亮,只有3d的大屏幕显示出了美轮美奂的林间场景。屏幕上柔和的灯光投在顾景岚身上,将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银边——他站在道具做成的巨石上,脚底下云雾弥漫,披风上白金色的孔雀尾羽熠熠生辉,银白色的长发如瀑布般散开,恍若天人。 “咔嚓”一声,通过关系进到演播室的一位摄影家拍下了这一张照片,而在他家里的电脑上,还储存了一张修过的,月前在缅南拍摄的《孔雀少年》。 一次场景的照片并不能简单地满足这位摄影家,当他得知孔雀少年要来参加《星乐途》的邀请赛时,立刻就毫不犹豫地通过了朋友的关系拿到了演播室的摄影权。 顾景岚在这位摄影家的镜头下,真真正正,几近完美。 3d大屏幕上呈现的是缅南那边实地拍摄过来的林间场景,经过后期修饰的画面美得不像话——靳鸿出场了,他在林间缓慢踱步,姿态怡然,神情高傲,眼皮子低低下垂着,漫不经心间流露的是孔雀这种生物与生俱来的高贵。 聚光灯打在他身上,一出场,就是与顾景岚相匹配的实力! 一眼,便足以惊艳众生! “好攻!!”“美美美!” 弹幕已经沸腾了——从那一声云破天开的清越笛声开始,真正惊艳的实力是不会让人辨识不出的,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在这一片你爱我我爱你的情歌潮流中,顾景岚那一声笛音就仿佛破掉了那一层情爱的迷障,这心境格局就瞬间不一样了! 毫无疑问,顾景岚和靳鸿的才华实力立刻就得到了网友的承认,再没有人怀疑他们名不副实或者蓄意炒作,弹幕密集地刷过,全都是对他们的赞美之词以及钦佩之语! 这一刻他们的表演,用网友的评论来说就是:“这他妈不应该是苹果台出现的表演水平啊!!这他妈应该是国家台春晚的表演水准啊摔!!!” “劳资被惊艳到了!妈的不服不行!楼上说的对这哪里还是娱乐表演的水准!这分明就是专业级别的艺术表演啊!!” “我要去吃根香菜压压惊……天哪噜太美了舔屏舔不过来了!!” 台下的导演也又是欣慰又是心塞,欣慰的是这疯狂蹿升的人流量和点击率——他这一回的奖金是少不了了;心酸的是网友说得对,白小岚和靳小鸿这确实是专业级别的表演——和前后表演的选手一对比,的确是把其他人碾压的没脸看了……不论是在技术层面还是在格局层面。 也对,没有那么多的人生经历就不要去唱历尽沧桑的歌,没有真正经历过爱别离求不得就别去学人家的痛彻心扉,画虎不成反类犬那就太作了。 这两小孩就很好,导演心里想,十二三岁的年纪,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年少时单纯的喜欢和爱恋,多么美好啊,他跟着现场的旋律,轻轻哼了起来。 孔雀在林间辗转腾挪,步履也急切起来,看着不远处的同伴焦急又有些期待,最终他缓步走过去,一如既往的高傲,但是却在心爱的人面前低下了自己的头颅,用自己的尖喙去梳理他身上的羽毛。 就是这样子的,世间万物都是共通的,你喜欢一个人就会不由自主想要去对他好,会在他面前尽力去展示自己优秀的一面。 靳鸿尽全力去模拟了一个雄孔雀的形态——羽翼的舒展间,脚步的腾挪间,雄孔雀这种生物睥睨天下的美艳与高傲俱皆被他表演了出来,弥漫在屏幕间的,满满的,都是青涩但是却混杂着一丝成熟的雄性荷尔蒙。 好吧,虽然这不是一只足够成熟的公孔雀……但不可否认它的荷尔蒙同样独具诱惑。 歌舞是需要表演的,靳鸿的天赋之强就在于他不仅体术的协调很到位,情绪的转换也很到位。艺术化的妆容非但没有阻碍他的发挥,反而更让他的表演带上了一种魅惑人心的张力。 是的,就是魅惑。 不同于原先视频中的清透,被靳麻麻指导修改过后的曲谱从头到尾都弥漫着一种神秘而难言的魅惑。 不是关于x欲那种low逼的魅惑,而是在缅南在苗寨、在那神秘不为人知的十万大山里——在那鲜艳翠绿的孔雀翎上,那种不入凡俗、神秘魅惑的民族风情。 这种魅惑,在笛曲骤然停顿,顾景岚开口清唱后达到□□—— 之前便说过,靳麻麻在改过的曲子里加入了一段苗语的吟唱,这一段词也是靳麻麻偶然得知,据说在苗寨那边久远的传说里,是族中祭司祭祀天地时的祭祀之歌。 这一世投生的这具壳子天生自带了一副好嗓子,声音极具辨识度也极具穿透力!顾景岚又自小跟随靳麻麻学习声乐,唱功非常了得,于是所有的听众都发现,原以为之前的笛声已经第到了顶了,可没想到白小岚一开口才是真正惊艳! 少年的声音清亮透彻,如玉石相击,长剑清鸣,直接就往高音上飚,一力撕开天幕! 没有和声没有其他的乐器伴奏,耳里回荡的,只有少年的清唱!苗族的语言在他口中吐露,自带了铿锵的节奏,仿佛应和了这天地间某种无言的旋律,连心脏都被带动着一起跳动! 靳鸿也跟着动了 第2章 .9 2.9#有一个话题叫#靳鸿白岚孔雀令## 当日的邀请赛还没完,网络上铺天盖地地就已经全是#靳鸿白岚孔雀令#的消息了!后面的表演网友甚至也不看了,倒回去一帧一帧地截图《孔雀令》的表演画面,截一张发一张简直被画面美哭! 各式各样的高清截屏在各个网络论坛好友群里转发,表情包大战硬生生被截停,点开大图后的每一个人无不被这画质画面震撼,在基友群里留下一溜儿的“卧槽”后顺顺利利被安利到微博去刷话题,然后去视频网站刷视频! #靳鸿白岚孔雀令#的热度一路蹿升,短短一个小时就硬生生地被刷上第一热点! 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 拍摄了顾景岚在缅南《孔雀少年》那张图片的摄影家这一次也通过关系进入了演播室进行现场摄影,上一回他没能赶上第一时间的热度发布作品照片已经很遗憾了,这一回却是说什么也要抓住时效性——要知道,新闻价值可是能给图片本身增添砝码的,如果能有一张屠版照片出世,那他这一组摄影作品要拿奖就容易很多。 于是顾景岚和靳鸿的表演一完,该摄影师就收拾好自己的摄影器材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就开始修图。简单的修饰过后,成图无论是色温、构图、视觉中心、整体的画面感都被他控制到了最完美的那个点,所以大概也是一个小时左右,这一组图片就被该摄影师发布到了网上: “知名摄影师聂青:#靳鸿白岚孔雀令#有幸在现场拍下这一组画面,与诸位朋友共赏!为两位小朋友点赞靳小鸿鸿鸿鸿鸿鸿白小岚岚岚岚岚岚,现场的表演非常震撼!靳小鸿和白小岚实力超绝,佩服!(附:第五张图为主图,其余八张为附图;图片版权开放,若有媒体朋友取用需注明出处)” 在演播室现场由专业摄影师拍摄出来的图片就是不一样,不是之前网络上质量参差不齐的截图可比的——光画质就要美哭了,更别说那细致入微的表情捕捉,还有完美的色彩与构图!: 中间第五张的主图就歌曲和舞步都达到高/潮那一张: 整一个画面的视觉中心在图片左下角的黄金分割点上,聚光灯打到这里,人影柔和光亮,背后是3d电子屏幕放映出的墨绿色的森林明明灭灭,亮度逐级递减,再远一点的地方,就是大片大片的黑暗,唯一是亮处的视觉中心非常突出。 聚光灯下,顾景岚穿着绣着白金孔雀纹的祭祀礼服,披风长长的拖尾拖在身后,从巨石上逶迤垂下,银白色的及腰长发散落在他的背后与耳侧——他刚飚完高音,正低垂敛目,从侧面看去就像是他正看着飞跃到半空的靳鸿。少年浓密的的睫毛在眼底投下阴影,目光温柔而隽永。 而扮演绿孔雀的靳鸿此时正好飞跃在半空,舞服的后摆受力下在空中全数铺展开来,尾羽一根根纤毫毕现,他整个人都沐浴着细碎柔和的金光——少年青涩的身体并够不上健壮,但是线条流畅有力,有一种蓬勃的生力。靳鸿的表情也极具张力,凌厉侬艳的妆容下他抬头仰望巨石上的顾景岚,目光纯挚迷恋,但又有一种不容反抗的坚定与执着。 这一长图片能成为主图的原因就在这里——长焦镜头完美的捕捉了靳鸿眼里的情绪……那些他表演出来的、自己意识到的,甚至是潜意识里灵魂深处对顾景岚这个人的势在必得,全都在镜头面前一一呈现。 当然这些情绪有些人看得深,有些人看得浅,但是只要认真去看了,都会发现,巨石上顾景岚整个人的影像,都完完整整地倒映在了靳鸿的瞳孔里。 在半年后国内首席的摄影大赛上,这一张照片当时以碾压的态势力夺了金奖,亮点就在靳鸿眼底的情绪上……不过这都是后话了,聂青在发布图片的时候也耍了个小心机,他是带着话题发的,所以这组照片一被放出来,底下的评论就立刻被网友给爆了: “爱种花的兔纸:雾草摄影拍出来的照片就是不一样啊!!这回是真的美哭我了!!右键已保存!舔舔舔舔舔……兔纸的屏幕已经湿了!” “内心骚气满满:[微笑]我下面都湿了。” “寒食:嗷嗷嗷嗷嗷聂老师好人!!这颜这画质把控不住粉了!” “洛家小九:我也是来说谢谢的!图片好美好美!等等楼上的楼上是不是有点不对……?” “讲真想吃肉:有什么不对的~不要这么大惊小怪辣~图片已抱走谢啦聂老师~至于我抱走干什么才不和你们说!” “还我小黄蚊:楼上想干嘛我还不知道,嗯哼,老子都已经撸完了。” “你非我良人:你们这群污货都给老娘滚开!靳小鸿和白小岚都是我的!小黄蚊也是我的23333333” 评论的歪楼不提,但由知名摄影师聂青拍摄的这一组图片算是真正二次引爆了这次的事件——图片给人的感受总是比文字更加直观更加震撼。这一组图片没两个小时就被网友传播到了网络可以到达的各个角落,原po的转发次数更是在半个小时内就突破了一万的大关,一个多小时候就蹿上十万! 营销号也闻风出动,媒体讲究的就是一个时效性,这些营销号背后的运营者都是自媒体人,深谙此中之道,故而话题一刷起来的时候,这些在各个社交平台关注度都很高的大号立刻就整理资料写好了文章,而在聂青的摄影图片发出来之后,他们更是集体撤下了原来的封面图片,欣喜的换上了这组照片的主图。 如此一发出去,其他社交平台晃荡的网友们收到推送提醒,点进公众号就被首页的封面图给震撼住了,再仔细一看内容,二话不说就送上膝盖滚来微博围观! 这话题的热度越刷越高,顾景岚和靳鸿这一回……是真的火了。 不像之前只是网络上的小打小闹,原本《星乐途》在就是有电视直播这一块的,而且受众的范围很广,几乎囊括了十四到四十的这一整个年龄段。出了原本就守在电视机前的固定观众,还有一大部分人在换台的时候被他们的表演吸引住,然后停下观看。 ——回头节目播完了,这群人心中对这两小孩优秀的印象还没有消失,手机上就收到了各大公众号和新闻媒体的推送:做新闻的时事报道挖的不深,但那九张摄影图是实打实的搬过来了,着实让人震撼了一把;此后的公号里做艺术的从艺术角度鉴赏这一场表演,做音乐的从音乐来分析顾景岚的声乐水平,做娱乐的则开始从小时候讲了俩小孩儿的经历从小写到大,也让人从文章开头赞叹到文章结尾。 然后第二天,各大主流媒体也开始报道这一件事了,屠版的图片赫然便是聂青先生拍摄的现场摄影图……好家伙,这下连大爷大妈辈的也开始知道顾景岚和靳鸿了。 有十三四岁的小孩儿上完课回家,这在学校里刚和同学讨论完昨天邀请赛靳小鸿和白小岚的惊艳表演呢,踏进家门就被长辈拿着报纸教训了,说你怎么不学学人家,十二三岁才华横溢成绩又好……小姑娘夺过报纸一看,啊呀我男神!拉着长辈的手就开始叽里呱啦说我靳小鸿白小岚怎么怎么样啦这报纸说的太不详细了巴拉巴拉…… 大爷大妈目瞪口呆,由此对顾景岚和靳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嗯,这一回,两小孩而火地很彻底。 节目表演完回到家却是不早了,靳麻麻和白麻麻对两儿子表现出来的实力非常欣慰的,一路许下了不少奖励,顾景岚倒是无所谓,但是靳鸿已经高兴的要飞上天了。 一家人这时候对于网络上的状况倒是没有关注太多,俩小孩儿睡得早,俩麻麻要睡美容觉也睡得很早,压根就没怎么关注网络上的发展—— 嗨,之前就火过了,再火还能怎么着? 及至第二天醒来,做好早饭拿出送来的晨报,白麻麻这才发现——我儿砸怎么上报纸了! 打开手机,叮咚叮咚一堆的未接电话和短信消息提示,全是过来向她道喜的,白麻麻一条一条看过去,突然发现了一条短信: “您好,冒昧打扰了,我叫谢延,是云盛游戏公司的影视总监,亦是系列电影《神佛》的制片人。昨日看了您孩子的表演感觉非常惊艳,亦发现《神佛》的一个角色非常适合他,不知可否与林女士见面详谈?” 就在这时,靳麻麻的电话打过来了,声音是非常艰涩不知道怎么开口的那种:“阿林啊……我这里刚刚收到了一条短信……” 白麻麻顿了一下,说:“我也有收到了……” 手机里一片寂静,只余电流一片滋滋的声音。 两麻麻都懵逼了。 第2章 .10 2.10#有一款游戏叫《神佛》# 《神佛》是十年前就开始在国内大火的一款游戏,是国内第一款从引擎代码到剧情主线再到人物造型全自主研发的首款大型3d网游,前前后后投进去无数资金,耗费了制作人无数的心血。不过回报也是很客观的,《神佛》仅仅用了一年就成为当时的第一网游,无数年轻人涌入进来把这片网络当成了第二个家,制作人的身家也瞬间翻了好几倍。 “神佛一出,谁与争锋”可不仅仅只是游戏里的一句口号,放在游戏公司这一行也同样适用。 这款游戏依旧火爆,并且还在不断地更新改进,前前后后进十年的用户积累让它的用户数量达到了一个可怕的数字。现在云盛要将这个优质的巨型ip影视化,不管拍出来的片子如何,在起庞大的粉丝基础上,几乎可以说是必火无疑! 但既然是云盛自己进行影视化的运作,想必总导演,影片的质量也是有一定保障的——事实也确实如此,云盛邀请了金马奖的最佳导演荀钰来担任影片导演,又请来了好莱坞最佳特效制作团队来进行影片特效的制作。 这样的拍摄团队,这样的粉丝基础,无数一线明星大腕抢破头脑想在其中获得一个角色,奈何制片人谢延和导演荀钰对角色的甄选极其严格,海选也办过了,大半个娱乐圈的人都筛过去了,最后还是有几个角色没定下来。 身为第一主角的凤无诀就是其中之一。 咖啡馆里。 掩映的绿植后面,是靳麻麻和白麻麻带着两小孩坐在一边的身影,对面的椅子上则坐着西装革履的谢延和和荀钰。 靳麻麻放下手中的咖啡,“所以荀导和谢先生的意思是,让靳鸿来演凤无诀这个角色?” “是的!凤无诀非他莫属!”荀钰激动起来,他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带着金边的眼睛,风度儒雅气质翩翩像是一副江南的水墨画,只是一谈到电影与角色,眼睛里就放了光,整个人都生动活泼起来。 谢延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淡定,对白麻麻和靳麻麻笑道:“阿钰一谈到电影就是这样,还请两位女士不要见怪。” “不会的,”白麻麻笑道:“都是做艺术的人,理解理解。” “阿钰昨日在电视上看到两位公子的表演惊为天人,立刻就打电话给我说他找到凤无诀和白烛的人选了,我看过之后也觉得非常合适……不知两位女士能否考虑一下这个提议?” “第一部开拍的时间会选在今年的寒假和来年暑假,不会耽误两位孩子学习的。”谢延又补充道。 白麻麻倒是有点动心了舞蹈表演这一块本就和表演艺术有点搭边儿,如果靳小鸿是她儿子,她倒是想直接同意了。 靳麻麻比她要稳重一点,笑道:“这个我们不能做主,回去还要和他们父亲商量一下。” 靳麻麻将谢延递过来的合同放在桌上,道:“谢先生和荀导的诚意我们看到了……不管我们做家长的意见如何,我们最后肯定会尊重孩子自己的意见。” 荀钰眼睛一亮,知道没有被直接拒绝那就是还有戏。而沙发的角落里,靳鸿和顾景岚头凑着头在看剧本,靳鸿眼睛眨呀眨,摆明是对角色动了心。 “靳小鸿!别老凑过来了……诶压着我肩膀!”顾景岚低声骂道。 “岚岚你肩膀就让我搁一下么……”靳鸿从身后搭住顾景岚,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晃着剧本在他耳边说:“诶岚岚你还记不记得年前我们一起偷偷去玩过这《神佛》……” “什么一起!分明是你想玩硬把我拉去的!”顾景岚低声怒道。 “……”靳麻麻&白麻麻。 谢延和荀钰则对视一笑……玩过《神佛》这游戏?那靳鸿本人不喜欢这角色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咳咳。”白麻麻咳嗽了一声。 顾景岚一把把靳鸿的脑袋推开,拿过放在桌上的合同文件,仔细一看……呦,合同很宽松,这条件不论是放在现在还是以后,都算是很优厚了。 靳鸿又把头凑过来要看他手上的合同,顾景岚敲掉他的爪子,低声道:“得了,合同你又看不懂!知道你小子想演来着……” “谢叔叔,荀叔叔。”顾景岚抬头道:“这剧本靳鸿接了!” 谢延眉毛一挑,看向白麻麻和靳麻麻,白麻麻瞪儿子一眼无奈:“这俩孩子的事儿向来由他们自己做主。” 靳麻麻内心默默腹诽,心酸道其实靳小鸿的事儿也是白小岚做主……这蠢儿子没救了。 “岚岚那你呢?”靳鸿一瞪眼问。 “我?”顾景岚思忖片刻,他不确定自己这辈子要不要再娱乐圈混啊……就犹豫了这么一下子,靳鸿就开始闹脾气了,皱着眉急切道:“啊你不演么?你不演那我也不去了!” “你不在这玩意儿还有什么意思……不去不去!” 靳麻麻:……这儿子能不能有点出息? 荀钰开始急了,靳鸿使劲朝他和谢延使眼色,分明是想让他们两个去说服顾景岚。谢延考口了:“白烛这个角色的戏份不多的,白小同学可以仔细考虑一下。” 顾景岚翻了个白眼……靳鸿那小动作,当他瞎的呢看不见。 “我有说不接么。”顾景岚道:“谢叔叔,荀叔叔,白烛这个角色,我接了。” “合同的细节还需要您二位和家父进行推敲。” “应该的,理解理解。” ************************* 大约是寒假的时候,《神佛·1》才开的机,这时候顾景岚和靳鸿已经上了中学了,拍摄的时间赶得很紧,寒假整整一个月以及来年开学的头两周,荀钰紧赶慢赶才把靳鸿的戏份给赶完。接下来才去拍其他演员的戏份。 他原本以为靳鸿的戏份没这么拍的快的,毕竟第一主角戏份多,对演员表演的张力要求有足够高……而主角演员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不论是对片场氛围的适应还是心里承受能力,都相对而言要弱很多。 可是正式开拍后,靳鸿却是让他大吃一惊。 之前半年虽然有请老师给靳鸿上过表演方面的课程,但他想着表演这玩意主要还是靠时间经验的,主角年龄小,免不了就要拖拖进度。 可靳鸿表现出来的对角色的揣摩和情绪的细微变化,即便是他,也不得不赞叹一句演得好!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有人,天生就是吃表演这碗饭的。 荀钰不知道的是,在靳鸿身边还有顾景岚这么个前星际影帝天天和他对戏。被顾大影帝实打实摧残了半年,靳鸿的演技要是再拿不出手,那他真是不用活了。 《神佛》当初写游戏剧情的时候,制片人邀请了数位网络知名的玄幻仙侠类作者,由这群网络文学中顶尖的职业写手共同出力,这才架构出了《神佛》宏大缜密的游戏背景。 这也是《神佛》的卖点之一,单就世界架构而言,它确实甩其他页游十八条街,改编为电影后的剧本也并没有修改世界观——化用洪荒背景和神话人物重新熔铸而成的世界观。 开篇就是四神兽混战导致天地秩序崩乱,法则零落,为挽回自己的过错,四神兽背负着重建法则秩序的重任投入人间,重新修炼。所以在整个游戏中其实是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条主线的。不过修改为剧本后,编剧挑选了朱雀这条线为主导线,其他三条神兽故事线则为辅线。 毫无疑问第一主角凤无诀就是朱雀转世,他投身在小山村一个根骨不佳的少年身上,原本秉性良善,却一路横遭磨难…… 套路放在今天确实是已经被写烂了,但当时的每一个副本,每一个角色,都已经成为了经典,特别是其中,最令人口耳相传的那句台词: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这一句话曾经出现在故事的很多个情节中,最令人难以忘怀的却是主角被*oss派来的人击伤,满身是伤的倒在血泊里,幕后敌手就站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他却连他的袍角都抓不到,只艰难地吐出一句话: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在凤无诀幼年的时候,有人欺他良良善,有人笑他痴傻,唯有镇上那位锦衣玉食的小公子把他扶了起来,排掉他身上的灰尘,给了他吃的,还经常来找他玩。 “你说你不吃嗟来之食,可是你都快饿死了呐怎么办啊?”小公子皱着眉道:“这样吧,你把你这块灰扑扑的玉佩给我做补偿好了,反正他这么丑也不值什么钱!”小公子一把扯下他脖子上的玉佩,抛着玩。 “你很喜欢它吗?好吧那就还给你!什么?暂时放我这里保管,等你有钱了再还给你?这样也可以!呐,你现在可以吃包子了吧!” 后来两人失散,那块玉佩就再也没拿回来。 再后来他才知道,那玉佩是个钥匙,是开启他凤凰血脉的重要信物。 那个小公子,叫白烛。 幕后的那位大敌手,也叫白烛。 第2章 .11 2.11未完 白烛这个角色的设定还要追溯到十多年前设计游戏剧情的时候——当时那十多位网络知名的职业写手齐心协力,上到世界的历史和山脉河川的地理特色,下到小镇中一处继承自祖上的特色面馆,这些人几乎可以说是从无到有凭空创造出了一个浩瀚磅礴的世界。而白烛这个角色的设定神秘复杂,它真正的身份直到最后一刻才得以揭开。 他陪伴凤无诀度过幼时的坎坷岁月,但却刻意拿走了主角开启血脉的玉佩;他曾经布下惊天杀局坑杀了凤无诀身边一众同伴让他命悬一线,却也数次隐秘化身将他从鬼门关一口气一口气救回来……每当读者觉得白烛是真的对凤无诀好的时候,他转身就朝凤无诀下起狠手,毫不留情。 他是凤无诀第一个想要守护的人,也是凤无诀第一个恨得咬牙切齿想要手刃的人。 这一出相爱相杀的戏码简直虐惨了网友的心肝脾肺肾,当年《神佛》刚刚发行没几个月,还没有人能够打通关呢,白烛和凤无诀两人的同人文就一茬茬冒出来了一大片。而白烛晦涩不明的真实身份却在最后才被揭开: 他是“钥匙”。 朱雀的另一个尊名是凤凰,天生凤凰,雄凤雌凰,但凰者生来气弱,历来依附于凤。四象尊位中的朱雀只有一个,众生便只知凤不知凰。天道崩乱,凰无法独善其身,遂入世,自朱雀幼时起便相伴于左右,一路炼其筋骨,锻其心志——直到重生后的朱雀真得历练到能担负起这茫茫众生了,他才以身殉道,以自身魂魄为引,重开凤无诀朱雀真魂,一举成就其朱雀真位。 在最后的通关剧情中,凤无诀做好充足准备才来与白烛生死一战,两人战至天昏地暗,凤无诀硬生生被逼出涅槃真火,白烛却在最后关头放弃抵抗,化出真身,投入真火,以身殉道引出凤无诀朱雀真魂,成其四象尊位。 在这最后的大反转之后,之前所有令人疑惑的才被缓缓揭开: 那灰蒙蒙的玉佩是开启凤无诀朱雀真血的钥匙,而白烛的魂魄才是开启他朱雀真魂的“钥匙”。拿走玉佩是为了蕴养,魂血交融,日后修行方无阻碍。 那一群凤无诀在入世之初被白烛坑杀的“同伴”,实际上是大族派来的子弟,对其心怀叵测。 而每一次将其逼入绝地历练,更是为了激发其潜力,让他认识到人心险恶不可轻信。 最后这一盆泼天的狗血洒下来,浇得众人那叫一个目瞪口呆。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内心那叫一个卧槽。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这确实很酸爽。 朱雀这一条主线走的是升级流,没什么感情线——或者说,这感情线和白烛的身份一样晦涩不明,但当时写剧情的作者们也是留了一笔,存有暗示的。 不才能过这伏笔埋得实在太深了,全部剧情打通关后仔细回想才能发现——串联上前后的剧情实在让人不免唏嘘。 在整一个游戏中,有三处地方出现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第一处,是最最开始的时候,那时候白烛和凤无诀还生活在小镇,锦衣玉食的小公子和衣衫褴褛的破小孩儿还心无芥蒂的玩在一起,凤无诀想要认字,小白烛就手把手教他,随手抽了一卷书就是《凤求凰》。 小白烛一句话一句话地教,他念一句,凤无诀跟一句: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 那个时候他教他念:“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那个时候小白烛教凤无诀,说这句诗不仅代指情爱的,也可以用在对武道的追求上,追求武道也要有这种“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的心态。 小无诀点点头,似懂非懂。 第二处念出这句诗的时候,就是长大后的凤无诀终于得知了白烛的背叛,一时冲动找上门去,却被其亲信打得吐血重伤。这个时候白烛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凤无诀不过是根骨普通的低阶武者,他被打到吐血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白烛却看都没有看它一眼,面无表情就起身离开。 凤无诀连他的袍角都抓不住,眼睁睁看着他离开,悲郁绝望,吐出一口血道:“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白烛的脚步顿了一下。 只是这个时候,谁也不知道凤无诀的这一句“不得於飞”所求不得的,到底是武道还是其他什么了。 这句诗第三次出现是在最后大局已定的时候。四象回位,秩序重建,天地重新恢复清明,凤无诀却在九天之际属于他的朱雀神柱顶,猛地口吐鲜血,看向之前白烛魂魄消散的地方,悲戚道:“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 =============================== (重复部分)直到重生后的朱雀真得历练到能担负起这茫茫众生了,他才以身殉道,以自身魂魄为引,重开凤无诀朱雀真魂,一举成就其朱雀真位。 在最后的通关剧情中,凤无诀做好充足准备才来与白烛生死一战,两人战至天昏地暗,凤无诀硬生生被逼出涅槃真火,白烛却在最后关头放弃抵抗,化出真身,投入真火,以身殉道引出凤无诀朱雀真魂,成其四象尊位。 在这最后的大反转之后,之前所有令人疑惑的才被缓缓揭开: 那灰蒙蒙的玉佩是开启凤无诀朱雀真血的钥匙,而白烛的魂魄才是开启他朱雀真魂的“钥匙”。拿走玉佩是为了蕴养,魂血交融,日后修行方无阻碍。 那一群凤无诀在入世之初被白烛坑杀的“同伴”,实际上是大族派来的子弟,对其心怀叵测。 而每一次将其逼入绝地历练,更是为了激发其潜力,让他认识到人心险恶不可轻信。 最后这一盆泼天的狗血洒下来,浇得众人那叫一个目瞪口呆。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内心那叫一个卧槽。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这确实很酸爽。 朱雀这一条主线走的是升级流,没什么感情线——或者说,这感情线和白烛的身份一样晦涩不明,但当时写剧情的作者们也是留了一笔,存有暗示的。 不才能过这伏笔埋得实在太深了,全部剧情打通关后仔细回想才能发现——串联上前后的剧情实在让人不免唏嘘。 在整一个游戏中,有三处地方出现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第一处,是最最开始的时候,那时候白烛和凤无诀还生活在小镇,锦衣玉食的小公子和衣衫褴褛的破小孩儿还心无芥蒂的玩在一起,凤无诀想要认字,小白烛就手把手教他,随手抽了一卷书就是《凤求凰》。 小白烛一句话一句话地教,他念一句,凤无诀跟一句: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 那个时候他教他念:“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那个时候小白烛教凤无诀,说这句诗不仅代指情爱的,也可以用在对武道的追求上,追求武道也要有这种“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的心态。 小无诀点点头,似懂非懂。 第二处念出这句诗的时候,就是长大后的凤无诀终于得知了白烛的背叛,一时冲动找上门去,却被其亲信打得吐血重伤。这个时候白烛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凤无诀不过是根骨普通的低阶武者,他被打到吐血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白烛却看都没有看它一眼,面无表情就起身离开。 凤无诀连他的袍角都抓不住,眼睁睁看着他离开,悲郁绝望,吐出一口血道:“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白烛的脚步顿了一下。 只是这个时候,谁也不知道凤无诀的这一句“不得於飞”所求不得的,到底是武道还是其他什么了。 这句诗第三次出现是在最后大局已定的时候。四象回位,秩序重建,天地重新恢复清明,凤无诀却在九天之际属于他的朱雀神柱顶,猛地口吐鲜血,看向之前白烛魂魄消散的地方,悲戚道:“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第2章 .12 2.12#有一种yy叫脑补太过# 很多人走出电影院的时候,脑海里还完全是《神佛》那个波澜壮阔的世界,褪之不去的是其中的刀光剑影生死情仇,是凤无诀在残酷的竞争法则下不甘的挣扎与怒吼,是少年白烛最后被一众手下簇拥着离开那个凡尘小镇时,冰冷隽永的侧脸。 电影院外明月当空繁星浩瀚,《神佛》的海报还高高张贴在墙上,凤无诀沥血的枪尖遥遥指向云雾里白烛晦暗不明的背影——观完影片后再看这张海报,内心不免更多了几分感悟,仿佛片中人物所承受的乌云压顶般的艰涩绝望也笼罩在了自己心头上。 内心感叹间升起的念头是: ——这两小孩儿,以后不得了了。 踏进电影院时,他们还抱着几分气愤,只看是哪两个人演员出演了凤无诀和白烛这两个角色,竟值得制片方费这么大力气保密?这要是演得不让他们满意,可不回去就能理直气壮开嘲讽了吗? 大幕拉开,浑身浴血的少年从朱雀的尸体旁站起,坚定决绝地一脚踏进凡世,天旋地转场景变换,淡金色的字体显现出了演员的名字——这时候内心涌现的是巨大的荒谬,几乎想让他们揪着导演和制片的衣领质问:“开什么玩笑?!”这能表演好舞台节目和演好一部电影是一回事儿吗?! 可是随着影院中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剧情紧锣密鼓的展开,他们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己被白岚和靳鸿这两小孩的演技征服了!《神佛》中绝对算是灵魂人物的这两个角色竟然被他们演活了!脑海里朦胧不清的凤无诀和白烛渐渐立体面目清晰:低眉冷笑、一往无前以及沉稳从容的模样赫然便是片中白岚和靳鸿生动俊秀的那张脸。 这印象一旦在脑海中清晰起来,便就此扎根生长,再也拔除不去……从今往后,若有人提起白岚和靳鸿,他们不一定会想到白烛和凤无诀;可若有人提起白烛和凤无诀,他们第一个想到的,绝对是白岚和靳鸿。 文学作品或者游戏作品影视化,都有一道坎儿,越过了那道坎儿,就是将虚拟角色影视化成功,一举就能成为经典;越不过去,那就是毁青春毁童年。 《神佛》的影视化,毫无疑问是成功的。 凤无诀和白烛这两个核心人物的塑造,也毫无疑问,是成功的。 ************************************************************** 看到网上几乎是一面倒的好评,顾景岚也不禁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当初看到剧本的时候他就心动了,他曾经是走到过演艺巅峰的人,看到好的角色和剧本不免心动,而他决定接,则必将好好演;但是任何一个经典角色的塑造必然要付出演员极大的心血,这点即使他是曾经的影帝也不例外。 不过顾景岚倒是没有想到,这辈子靳鸿的演艺天赋竟然这么高,比他在星际也不遑多让——顾景岚有些心酸地抬头看靳鸿一眼,就见靳鸿抱着平板在那里嘿嘿傻笑。 ……算了,再高又有什么卵用,笑的时候还是他妈的这么傻。顾景岚扶额,这货和星际第一少将凌渊真的是一个人? 真想看凌渊想起这一世的记忆,脸上精彩的表情啊…… 想着,顾景岚就忍不住低头轻轻勾起了唇角。 即使怀疑过无数遍,但他知道靳鸿就是凌渊。不仅仅是空食确凿无比的回答,更是因为对方一些细微的动作和表情——比如说靳鸿认真思考某件事的时候,会下意识的用食指按压大拇指的指腹,这曾经是凌渊的招牌动作,他身边的副官都知道,凌少将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八成就有人要倒血霉了。 再比如,靳鸿眉头微皱,闭目沉思的模样和凌渊几乎如出一辙。这一世的靳鸿生活优渥,很少露出这样凝重的表情来,之所以被顾景岚发现,还是因为拍《神佛》他帮靳鸿对戏……当靳鸿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做出这副沉思的表情,没有人知道那一刻顾景岚心中的震动。 还有其他一些细节:剧中凤无诀的武器是□□,靳鸿拿枪的姿态和凌渊拿着光剑的姿态一模一样;做凌空飞腿这个动作时,两人的影像又是重合在了一起。 ……顾景岚自己都没有想到,陆伽岚一辈子加白岚半辈子,前前后后也差不多二三十年了,他原以为星际那些事儿他都忘得差不多了,却不想那点点滴滴的细节越是回想越是清晰明亮,明亮地像是脑海里的一颗星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有人追了他两个世界了,从星际追到上辈子的权谋世界,又追到这辈子的娱乐圈。 顾景岚微不可见的摇头叹气,再抬头的时候就见靳鸿凑过来,狐疑地问他:“岚岚,你刚刚在笑什么?” “什么笑什么?”顾景岚挑眉道:“笑还不许我笑了?” “不是,不对!”靳鸿急了,跳脚起来:“不一样的……你都没那么对我笑过!” “……”顾景岚沉默下来...他刚才怎么笑了? “哦?那你倒是说说我刚怎么笑了?”顾景岚靠在沙发上,冷飕飕道:“我再给你笑个?” “就、就!就……”靳鸿“就”了半天,愣是没有“就”出个所以然来,急得差不多要抓耳挠腮了,心里慌地很:“就、就是那样子!” “哪样子啊?” “……”靳鸿急地要哭了,怪自己平时没有好好读书,词穷,说不出来tat 就是平时巴巴看着麻麻笑的那个样子tat 不过这句话他是没有机会说出来了,顾景岚一句反问又让他整个人方寸大乱。 顾景岚眼睛瞟到平板上,冷笑道:“我还没问你抱着平板傻笑个什么劲儿呢?” “轰”地一下,靳鸿脸色爆红,几乎都烧起来了。耳根子都要滴出血来。 “……”顾景岚懵了,这是个什么阵仗?这小子到底在看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 “有吗?”靳鸿故作淡定的道,一手在平板上飞速的关掉网页:“我只是看了一些网友的评论,觉得挺好笑的……” 只是他这么说的时候,耳根子几乎红的要滴出血来了。 顾景岚狐疑地看着他:“哦?那拿出来我看看,我也开心一下……” 平板上的显示出来的页面正是话题#神佛电影#的讨论界面,手指一溜儿滑下来,草草扫一眼,全都是各式各样的好评: “有一条小鱼:谁说会毁青春的站出来!真是再没有比白小岚和靳小鸿版的白烛凤无诀更深入我心的了!神还原啊感动到哭!” “一根迎风自污的草:每一帧画面都美哭我啊!天知道在电影院里我有多想扑到大银幕上去舔舔舔啊!已经买了票晚上去二刷!大银幕舔起来真是比电脑屏幕爽多了……” “爱种花的兔纸:一开场就被白烛的侧脸秒杀!宝宝小心脏现在还在跳哦天哪我觉得我要去恋爱了……靳小鸿你让开啊啊啊!白小岚是我的嘤嘤嘤!” “123木头人:然而你们没有人心疼靳小鸿么……凤无诀被虐的辣么惨qaq” “@我的表妹是极品:然而关注点不应该是这两小孩实力要上天么!艺术天赋辣么强悍就算了!还会演电影这是演艺天赋也很强么!劳资这二十几年真是活狗身上去了……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就这些?”顾景岚冷漠脸:“那你脸红什么?” 然而这时候靳鸿的厚脸皮已经上线了,他扭扭捏捏道:“这不是他们这么夸我……我不好意思么……” “……”顾景岚,你他妈逗我?? 顾景岚一脸被雷劈的表情……靳鸿同学你这么无赖凌渊造么? 顾景岚不可能信他,靳鸿自信网页已经被关了,毫不避讳把平板交到顾景岚手上,借口弄点心心虚遁到厨房去切水果。 顾景岚拿着平板掂量两下,笑了。 他在星际的时候曾经跟着一位骇客高手学过两下子,以他以前的底子,这辈子也曾经看过代码编程相关的书籍。平板拿在手上他就鼓捣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就从本机里调出了浏览记录: 一个一个网页打开看过去,顾景岚的脸色逐渐黑如锅底,耳根处却隐秘的泛着红色。 那些打开网页的标题都是: 【红蓝cp:靳鸿白岚竹马竹马的那些年】 【老/司/机开车啦:这一回,我们要去《神佛》的这十八个地点吃肉】 【靳小鸿:从孔雀到凤凰,论这两个物种所用姿/势的不同……】 【《天生一对》:天生凤凰,雄凤雌凰,有生蛋情节,慎入!】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还生子文??!! 第2章 .13 2.13#有一种回忆杀叫不狗血不过往# 长夜寂静,明月当空,屋外霓虹闪烁车水马龙,屋内幽暗岑静,一道遮光帘轻轻地隔绝了屋内屋外两个世界。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点黑暗里,唯有窗台边帘间的一点缝隙漏进了点点微光,在银色窗框的映衬下一闪一闪,光华流转,像是夏夜里扑朔的流萤。 房间里特意定制的软床很大,十三岁的少年整个人陷在被子里,显得娇小又清瘦,竟然有一种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脆弱美感。顾景岚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就连暴露在空气中的肩头也带上了点点粉色,幽暗的房间里好似有一种香甜黏腻的气息悄然滋长。一声轻微短促的呻/吟从少年的嘴里溢出,难耐苦痛,欲/望不可阻挡,但却带着崩溃般的屈辱与绝望。 这场景活色生香,但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即使是在梦中,薄被下少年全身的肌肉线条也都是紧绷的,不自觉地就做出了防备抵抗的姿态。他的嘴唇紧抿,显然是被死死咬住了,眼尾发红,眉目惊散,又惊又惧又难捱。 最终顾景岚陡然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身体内部的热潮还没褪去,手脚却渐渐变得一片冰凉——如果这时候再有一点光,就可以看出他的脸色煞白地不像人。 约莫过了那个十来分钟,顾景岚的呼吸才渐渐平复下来,浑身肌肉也缓缓放松,重新一头栽回被窝里,睁着一双过分凌厉的眼睛看着天花板,眼神涣散毫无焦距,明显是在出神的模样。 “操他妈的!”顾景岚狠狠闭上了眼睛,暴躁地爆了一句粗口,一掀被子直接从床上跳下来,一巴掌拍开台灯,气势汹汹的闯进浴室。 掀开的被子里弥漫开浓郁的麝香味,十三岁的少年第一次遗/精,这本没有什么,只是因为那梦里的场景,顾景岚这气的,却是他自己了。 洗了个透心凉的冷水澡,身体的躁动才被完全平复下来,顾景岚重新换了一身干净的睡衣坐到了窗边。原来那身残留着“作案证据”的衣服和内/裤正静静躺在浴室的脸盆里,脸盆被顾景岚一脚踢到了洗手台下的角落。 欧式雕花白漆窗被打开,清亮的月光和闪烁的霓虹交错着洒进屋内,给坐在窗边的顾景岚镀上了一层银边,夜风飘进屋内又游荡出去,卷走了内里悄然弥漫的可疑气味。 顾景岚一闻到这味道,想到之前梦里的场景,就tm气得肝疼! 都怪靳小鸿!白日里好好的心思不正乱点什么网友发的链接!害得自己查看记录翻进去也不小心瞥到了几眼,这燥火八成就暗地里结下了。 好吧,这完全是迁怒。 这具身体长到了十三岁,遗/精了,也算是长大了,这本来没什么,可是、可是顾景岚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梦到…… ********************************************* 这事情说起来也挺久的了,是他和凌渊一切纠葛与孽缘的开始。没这件事儿,他俩合作完了就桥归桥路归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二三十年后碰到一起,还能握个手吃个饭,朝身边朋友吹嘘一下当年多亏凌少校照料,我俩的合作很愉快。 可是事实上,这合作在前期的时候的确如他想的那般,挺愉快的,可到了后期那就真不愉快了,一点儿都不愉快。 那还是在星际的时候,顾景岚还是一个嫩的能滴出水来的小鲜肉,凌渊也没混到日后那地步,血雨腥风里趟过去,二十几年也才用实打实的战功也堆出来一个少校之位。 那个时候,凌渊立下了一桩惊天的大功绩,以一人之力硬生生逼退了邻近荷赛帝国的进攻,上头几位大佬拍板让他连窜三级,凌渊直接升上了上校。 正好那个时候国防部需要打造一个联邦英雄的典型算是军部的代言人,凌渊在荷赛后方干的那件事实在太过惊人,其他几位候选人在他面前都拿不出手,于是选都不用选,就他了! 星网上铺天盖地地全都是凌渊的消息,他真正成了联邦英雄,在民间的声望高到无以复加,俨然便成了联邦军人的代表。几位大佬也很满意,因为凌渊形象好、身家干净,也没有□□,连带着经常爆出□□的联邦军队在民众的眼里都变好了不少。 大佬一高兴,就说宣传就好好宣传么,别折腾到一半又停了啊!那什么凌渊小子干的那件事完全可以影视化么!民众的期待值想来也会很高的啊! 得,那就拍吧。 国防部和军宣委的人也不敢弄什么猫腻,老老实实全联邦海选。顾景岚这个时候已经出道了,实力有颜值有,闯出了那么一点小名气,和一众前辈大腕一起投了报名信息,最后成功杀入决赛。 然后在决赛的时候被故事原型凌渊同学一眼挑中,成了“凌少校”的饰演者。 所以说,即便顾景岚不肯承认,但缘分就是缘分,有眼缘就是有眼缘。当凌渊从成白上千张报名者的照片中一眼看中他,那就是眼缘;而后凌渊更是毫不犹豫直接选定顾景岚为自己影视角色的饰演者,这缘分,自然而然也就来了。 这种有故事原型尚且在世的影片翻拍,不是随随便便演员到场拿起剧本就可以拍的了。最重要的是饰演者和原型人物的沟通和交流。揣摩他的思想与性格,观察他细微的习惯和表情——唯有真正把这个人揣摩到骨子里了,他嘴角一勾你就知道他是真笑还是假笑,才算是勉强能够演出这类影片的精髓。 所以顾景岚和凌渊整整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两年……凌渊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而顾景岚在军营的跟随时间是有限的,他早早地就回到了同住的屋子,凌渊没回来他就在房间里做自己的事,凌渊回来了也不同他说话,顾景岚就像是一个影子,在暗地里揣摩观测,然后学习练习。前一日凌渊站在吧台边用手工研磨过咖啡豆,后一日顾景岚就会学着他的姿态、表情、动作、频率一点一点模仿,反复练习。 如此下来两年,顾景岚原本浮躁的性子都被磨去不少,而凌渊也从那个锋芒毕露的少校变成一个内敛持重的上校了。两年时间,顾景岚都敢打包票,这世上除了凌渊本人,再也没人能像自己那般了解他了。 这两年也让两个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不说无话不说,但至少肯定算是朋友。那个时候顾景岚还留着刚出道时的天真模样,没有黑化性子还很软,他想凌上校真配合啊,虽然看起来很凶的样子,但是其实很好说话么,这两年也很照顾自己…… 那个时候凌渊虽然看上起内敛持重,但也只是看起来,他还没修炼到后来不管内里外里都不动声色的样子,心里头依然锐气满满。嗯,那时候凌渊其实已经对顾景岚动了点心思了,只不过碍于还在合作阶段不好直接下手,想着等什么时候合作正式结束了,他的军衔也能再升一级了,就对顾景岚直接展开追求。 多好啊这人,长得特别对他胃口,上千张照片中一眼就撞到了他心里。身高比他矮一点,穿上军装后撑着衣服倒是有几分他的样子,可是他知道那衣服底下的腰特别细,屁股很翘,腿也特别特别直。性格也好,不骄不躁,不卑不亢的,简直再合他心意也没有了! 凌渊暗暗把人圈到了自己的地盘里,借着交流揣摩的借口和人朝夕相对。即便是在军营里,只要不是涉及机密的场合都把人带着,就算是偶尔外出巡航也让人跟着,还做出一副大义凛然光明堂皇的样子,直把那时候还算单纯的顾景岚唬得一愣一愣,心道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凌上校怎么会对自己有什么龌龊的想法呢,真是太自恋了。 然后,就出事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凌渊被立了典型,固然成了银河联邦的国民英雄,却也被隔壁荷赛帝国给记在了心里。特别是他曾经潜入荷赛做的那些事,让荷赛帝国上层的那些领导人们一个个都面上无光恨他恨得牙痒痒。 银河联邦里的某些人和荷赛的高层联合,联手在他巡逻中的供给饮食里动了手脚。巡航到半途,凌渊的机甲突然失控,他用仅存的几分理智将机甲驶离巡逻区,又给部下下了返航的命令,这才一个人驾驶着机甲落到了远处一个荒无人烟已经废弃的小星球上。 等到他将机甲安全降落也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一转头才发现顾景岚还在他的机甲客座上! 那张平日里对他温柔浅笑的脸现在布满了惊惧,圆眼微睁满是恐慌,顾景岚害怕地挣扎起来想要脱离开座椅的钳制……可惜的是,在机甲里只有驾驶员有对座椅的操控权。 凌渊想现在的自己一定很可怕,不然顾景岚不会见自己看向他就挣扎的愈来愈剧烈。 扭动中顾景岚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的衬衫的扣子开了,露出了腰部一小截白皙的皮肤。 “轰”地一声,凌渊感到自己心里猛地点燃了一团火,被狂躁的药力勾出的血腥杀戮的欲/望渐渐淡去,如洪流般全数转化成了另一种本能的、兽/性的的*。 他用最后一滴理智按下了两个人座椅的开关按钮。 第2章 .14 2.14#有一种回忆杀叫你是我珍而重之藏在心底的宝贝# 那之后的事情简直就是一场血/欲的折磨,顾景岚压根不愿意去回想,,难捱的欲/望与难忍的苦痛纠葛在一起,被完全打开的身体,绷劲到极致的神经……在凌渊绝对强势的力量下他连挣扎都不能,只能被动承受,一如在风雨中飘荡的孤舟。 顾景岚是在医院里醒来的,身体上的伤势让他此后将养了一个多月才好,至于心理阴影……那就更别提了。 在这件事后将近一年的时间里,顾景岚压根就不能接受和任何人有身体方面的接触,握手都不行,谁碰谁死。 顾景岚自医院醒来,一直到三个月后,才重新见到凌渊。 这三个月里,联邦军部一片风声鹤唳。荷赛帝国这次在巡逻队供给食物中下的黑手让整个联邦军队大受震动——很多人特别是上层军官们都不禁在想:今天他们能在凌渊的营养剂里动手脚,那么明天自己入口的东西是否还有安全保障?! 查!必须查!严查到底! 荷赛帝国这一回用在凌渊营养剂中的药物是一类新研发的狂躁剂,能勾起人心底血腥杀戮的*,端地是阴狠险恶。原本他们打的主意是凌渊被下/药,然后短时间内药性发作,他就必然会在巡逻航队内大开杀戒——如此一来,凌渊不论生死,都逃不过联邦军事法庭的制裁;这位被树立出来的英雄典型也会身败名裂,联邦军队声望大跌!一举两得,岂不快哉! 没料到的是凌渊的意志比他们想的还要敏锐还要强悍。发现自己身体不对的那一刻,凌渊就果断下令让部下撤离,自己驾驶机甲飞到荒僻的星球。而凌渊的机甲里更是有这顾景岚这一个变数,倒是让他体内那狂躁想要杀人的欲/望转化成了另一种更加原始的雄性本能。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了。 在这一次荷赛帝国的渗透事件中,没有一人死亡。顾景岚是唯一的伤者,送到医院的时候全身上下多处软组织挫伤,没一块能看的地方,半死不活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堪堪修养好。 当时凌渊手下的一位少尉带着人找到那个荒僻星球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属于他们上校的特制机甲“貔貅”如一座巍峨的山丘屹立在广袤的荒漠中央,身后是废弃的建筑以及嶙峋的山岩。而在“貔貅”的脚下,上校正抱着一个人坐在风化的岩石上,右手则紧紧地握着匕首,掌心淋漓的鲜血顺着匕首的纹路滴落下来,很快就积聚了小小的一潭。 上校怀里的那个人身上盖着他的军服外套,脑袋无力的歪着倚靠在他的肩膀上,露出了后颈一小块的肌肤。 少尉连忙低下头去,不敢抬头看……那一小块皮肤上纵横交错的全是鲜红的吻痕以及乌黑的淤青,触目惊心。 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凌渊小心翼翼地将人放进医疗舱里,让随行的军医对其先进行简易的防护治疗。少尉在他身边提醒他:“上校,您的手……” 凌渊这才咣啷一声把手中的军用匕首扔在桌子上,拿了药物胶布在掌心简单缠了几缠,他说:“无妨,但凡有一丝清醒的可能性,我都不愿意再去伤害他。” 凌渊注射了少尉带来的安抚剂和精神平缓剂,感觉到体内依旧涌动的狂躁药力被溶解和同化,然后逐渐消散了。 “你们照顾好他,待我回来后,我再亲自去向他请罪。”凌渊交代少尉,接着他“噌”地拔出军方制式的激光长剑,大步流星走向自己的机甲内舱:“现在,我要去杀一个人。” 凌渊提着剑,直接杀到了他推算出来的那个叛徒家里,那人正准备跑路呢,被凌渊堵了个正着,一剑就砍掉了大好的头颅。凌渊直接提着他的头和搜出来的证据,面无表情闯进了军部大厦,推开会议室的门,那几个将军正在开会商讨着他这件事。 凌渊往会议桌上砸下那叛徒的人头和叛国证据,冷声道:“这件事交给我来查。” “既由我始,自由我终。那些叛徒奸细我保证一个不拉的全部给他们揪出来。” 凌渊从一介白身在这个年龄混到现在这地步,除了实打实的军功,心计手段样样不缺,这回被人算计的这么惨,险些就一头栽了,他自然要把背后藏着的人全部都揪出来。 军部里风流暗涌,无论是在见得到光见不到光的地方,都有那么一些人,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三个月后顾景岚再见到凌渊的时候,这人憔悴的比他还厉害,胡子拉碴,眼底青黑,简直让人怀疑受伤的到底是谁。 顾景岚站在门口,冷然地看向按响门铃的男人。 三个月不见,凌渊像是变了个人,虽然面容憔悴,但眼神冷凝沉定,原本身上还有些属于年轻人的锋芒与得意,这下全部都被打碎和血咽了下去,唯余一派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沉稳持重。 “景岚……我来向你请罪。”凌渊苦涩道。 “凌上校说笑了,没什么请罪不请罪的。”顾景岚道:“你也算是受害者,我顾景岚不是那么不识大体的人。” “不,”凌渊摇了摇头,看着顾景岚的眼睛说:“只有你是受害者。” 身为联邦军人,上阵杀敌或被敌人杀都是正常,即便被下药那也只能怪自己警惕心不够。只有你,只有你被我牵累,是无辜的受害者。 “我无意乞求你的原谅……”凌渊握住顾景岚的一只手道:“只想,只想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你本来就是我珍而重之藏在心里的宝贝,我无意伤害于你,只是,只是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和你走到一起…… “别碰我!”顾景岚脸色大变厉声喝道,狠狠甩开了顾景岚的手,刹那间脸上的血色褪尽,煞白中隐隐还透着一丝不正常的青灰。 凌渊只余一派苦涩,心疼地无以复加。 “抱歉,我现在不想见到你,凌上校请回吧。”压着心口喘气了许久,顾景岚脸上才渐渐恢复了血色,转头就直接赶人。 纵然时光如白驹过隙匆匆流转了许多年,但往事依旧历历在目。那之后就是三年凌渊对自己锲而不舍的追求。 而顾景岚在经过一年的心理调节后,出于责任心,依旧选择敬业地演完了那一部以凌渊为原型的电影。 在拍摄影片的这段期间,顾景岚免不了入戏,代入到戏中凌渊的心态和行为方式,从而间接地对现实中凌渊的恶感也淡化了许多。影片播出后,又有网友八出他和凌渊曾经共同生活过两年来揣摩剧情角色的消息,这绯闻消息几乎不需要炒作就被传了漫天都是,让顾景岚烦躁的很。 不过凌渊在这方面倒是挺君子的,那段时间他依旧在追求自己,但是手段隐秘,保密措施也做的很好,没有拿以前的关系来说事儿,也没利用舆论逼他就范…… 再之后,他就凭借这个角色拿了镜合奖,一举封了影帝,那心里头,就更复杂了,于是外遁去旅游散心。 再然后…… 再然后……顾景岚叹了口气心想,再然后不就是陆伽岚那十几年和白岚这十几年了么。 凌渊、陆元劭、靳鸿这三个人重叠到一起,变成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这辈子的靳小鸿,毫无疑问也对自己动了心思了。 顾景岚无奈叹气,有点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 窗外的天色将暗未明,正是到了黎明前的最后一刻,铺天盖地的黑暗涌来,片刻后又逐渐退去。遥远的地平线上跃起一轮朝阳,散发出万道金光。 顾景岚往窗边这一坐,竟然就直接坐了大半夜。 他揉了揉僵硬的肌肉站起来,脑补供血不足眼前就是一黑——好不容易眼前不黑了,吹了大半夜冷风的大脑终于反应迟钝地表达出了抗议: 顾景岚开始晕了。 顾景岚用被冷风吹的冰凉的掌北往额头上一贴。 滚烫的吓人。 果然发烧了tat 欲哭无泪。 思考什么人生回忆什么往事想什么靳小鸿啊,这下可不就发烧了,顾景岚趁脑子还没糊强撑着给白麻麻打了个电话,下一刻,他脑袋一歪,躺在床上就晕了过去。 ************************************************* 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靳鸿那张三个世界都一样的脸。 顾景岚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幅样子……我发烧呢还是你发烧呢?” “岚岚你快躺下!”靳鸿吸了吸鼻子道:“我倒宁愿生病的是我。” 他这么一说顾景岚就没话说了,只能老老实实地靠在枕头上看他给自己递毛巾擦脸端水喂药。 “岚岚你都睡了大半天了,现在都下午了。”靳鸿委屈道:“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靳鸿一路絮絮叨叨,又从顾景岚的额头上取下敷头的毛巾,道“我去给毛巾浸个水,你好好躺着。” 顾景岚房间的浴室里,靳鸿重新给毛巾浸水绞干,正准备要走,却发现自己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 靳鸿从洗手台下的角落里拖出来一个脸盆:“咦?这是什么?” 第2章 .15 2.15#有一种尴尬叫你懂我懂大家懂# 脸盆里的衣服上印着小黄鸭的图案……这不是岚岚的睡衣吗? 岚岚把他的睡衣藏起来干什么? 靳鸿对这衣服上的小黄鸭图案再熟悉不过了,因为他也有一套同款的小黄鸡。这两件衣服还是当初陪着两位麻麻逛商场的时候,被硬逼着去试穿的。他原本还不太喜欢,可后来见岚岚穿过几次,越看越觉得人好可爱,对自己那套小黄鸡也就爱屋及乌起来。 挑开衣服,靳鸿敏锐地闻到了一股将散未散的气味……和他前段时间干坏事的时候弄出来的拿东西气味一样。 靳鸿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想都没想自己这么做会很羞耻,就按捺不住自己的爪子去挑开了那件睡衣——果不其然,睡衣的底下静静地躺着一条素白的小内内。 那股让他歪歪的气味就是从这条小内内上散发出来的。 因为底裤的颜色为白色,所以上面某种体/液的痕迹就特别明显。靳鸿目不转睛地盯着看,脸上渐渐红了,眼珠子一动不动也不知在想什么。 大约过了七八分钟,靳鸿才咳嗽了两声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给顾景岚敷毛巾,只不过脸上可疑的红色一直没有压下去,看起来比顾景岚这个正经发烧的人还夸张。 “……”这小子对他的卫生间做了什么?脸这么红? 顾景岚狐疑道:“你脸红什么?” “有吗?”靳鸿道:“可能是热的吧。” “……”顾景岚:“今天的平均气温是十九摄氏度。” 现在夏秋换季的时候,本来就气温偏凉,而且靳鸿又是从卫生间里出来,又不是外面跑了一圈回来,又怎么会脸红……等等! 卫生间?! 顾景岚眼前一黑……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该死!早知道就把那套衣服团吧团吧扔了,还准备洗什么啊! “你、你、你……”顾景岚瞪着眼睛“你”了半天,愣是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这要怎么问?难道要问“你看见了?”,靳鸿会不会秒懂回他一句“嗯”,然后俩青春期的小屁孩儿再来讨论一下人体的成长与发育?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或者直接说“你什么都没有看见!”,靳鸿是不是会依旧一个秒懂的眼神回他“嗯,我什么都没看见。” ……这他妈就很尴尬了,掩耳盗铃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那么多年竹马竹马不是白当的,即便顾景岚还什么都没说,仅仅只有一个“你”字,靳鸿照旧秒懂,给了顾景岚一个“兄弟懂你”的眼神,又体贴地打断他的结巴,主动递了个台阶:“岚岚你别动,躺下好好休息。” “我去给你削苹果。” “……”迷之尴尬,厨房里没藏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了吧,顾景岚想。 顾景岚一头砸回枕头上,想不就是少年人长大了么留了点案底,被兄弟知道了也没什么吧……靳鸿也是同样年纪的人,他肯定懂…… 懂个鬼啊懂! 真是好兄弟也就算了,当他不知道靳鸿对他的那点小心思么! 顾景岚卒。 **************************************** 《神佛·1》拍摄的很成功这是毋庸置疑的,自上映以来就好评如潮,某著名影评网站对其的评分更是高达9.5分,由此可见一斑。而其中的主演人员更是身价大增,变得炙手可热起来,特别是靳鸿——十三岁的少年,长相俊彦,演技也不俗,更重要的是他还有舞艺这一特长加成点,哪儿哪儿看都是那么的招人疼! 靳鸿男女老少通杀晋级为《神佛》第一男神,顾景岚也不遑多让,虽然他在神佛第一部中的戏份不多,但“白烛”这个角色实在是整个剧情的点睛人物,其身上的悲□□彩和神秘色彩已经足够他折服一大批人了,更何况顾景岚自身还有影帝的底子在那里,演技之纯熟不是靳鸿这纯新人能比的,所以看起来圈的并粉不比靳鸿少多少。 当然更多的人是粉了一个后又接着粉上另一个……诶,谁让两小男神不管戏里戏外都是真竹马呢!戏里他们“相爱相杀”不得圆满,好在戏外他们的感情很好,能穿一条裤子的那种好,能穿可算是抚平了粉丝被剧情伤害到的小心灵。 这些人被剧情圈粉之后,屁颠儿屁颠儿跑到两人的社交账号底下去表白男神,顺便八八记录,关心一下男神过往的日常生活,这一八就老老实实献上膝盖,#孔雀少年#撕逼之战时的记录还留在评论里,两人表演的视频地址也在,没看过的粉丝点进去一看,立刻就老老实实蹲在了两人的后宫。 所以当顾景岚还生着病躺在床上的时候,外界属于他和靳鸿的后援团已经迅速发展壮大起来了,短短几天竟然已经不逊色于那些一线明星的粉丝团。而在庞大后宫粉丝群的掩饰下,两人的cp粉也悄然滋长…… 前几年的时候国家已经通过了同性恋婚姻合法的提案,人们已经不再谈同色变了,网络上的腐生物大肆盛行,组cp什么的那是家常便饭,很多明星有时候都主动炒cp来达到刷热度的目的。 对于两人cp粉刷出来的#自古红蓝出cp#这个话题,顾景岚迟疑了一下,但根本没有想过去阻止或者去澄清——网络上这东西,认真你就输了。在腐风刮过的时候特意去澄清,很容易就引起大众的反感,大家伙儿只是yy而已,也没人就说一定要让你和另一个人现实中在一起…… 顾景岚就是迟疑在这里。 他心虚。 ……他竟然心虚! 当顾景岚意识到自己竟然心虚这一点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那个晚上旖旎的春/梦又从记忆深处耀武扬威地冒出来,不断地冲击着他的神经。 曾经被他定义为痛苦煎熬的过程在梦中竟然甜蜜到折磨,蹿上天灵盖的快/感简直让人*蚀骨。 ……他到底怎么了? 第2章 .16 2.16#有一条友谊的小船它说翻就翻# 那一次发烧过后,顾景岚就陷入神情恍惚的状态中,很多时候明明好好的,可突然就发起了袋,整整心不在焉了几个月。 有时候靳麻麻和白麻麻带着孩子出去,走着走着俩孩子就不见了,再回头一看,白小岚微微低着头漠然地走着,也不知看没看路,在路口拐口出顿都没顿一下就径直往前走了。在身旁紧紧看护着他的靳鸿就默默地拉他的手,道:“岚岚,这边,走错方向了。” 顾景岚一脸茫然地抬起头:“啊,走这边吗?” “嗯,人多,我牵着你吧,别走丢了。”靳鸿装作很自然地牵起他的手,眼睛闪了闪,带了点心虚和紧张,好像生怕顾景岚说出一个“不”字。 靳麻麻和白麻麻就看见靳鸿小心翼翼地护在白小岚的身前,替他挤开了汹涌的人流。白小岚被牵着手乖巧地跟在他身后,而靳鸿偶尔回头看一眼,再回过头来的时候,那嘴角翘起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白麻麻说:“小岚怎么走路还在想事情啊?小心别走丢了呐。” “不会的白姨,我跟着岚岚呢。”顾景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靳鸿即急忙插口道:“岚岚想事情就让他想好了,这不还有我呢么。” 靳麻麻内心给儿子翻了个白眼,瞪他一眼道:“就你话多!” 顾景岚无辜地看向白麻麻,少年如玉的五官上还带着点迷惑和茫然。 白麻麻叹了一口气,心道孩子大了,心里学会藏事儿了。 靳麻麻也叹了一口气,复杂地看了顾景岚一眼,又去看自家靳鸿,心道儿大不由娘,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神佛》太火,即使几个月后也还保持着一定的热度,完全已经成为了z国电影史上一座现象级的丰碑。电影这么伙,也可想而知靳鸿和白岚这两个剧中的灵魂人物会有多火了——原本第一部最核心的角色定位在十来岁的少年,是很让人操心的,无他,这个年纪,多还是个孩子,能演得好一部电影吗? 但是靳鸿和顾景岚却完全符合观众心目中对游戏角色的设定,十二三岁的年纪,化妆化得再嫩一点,演一场十岁的初遇不成问题;造型上做点文章,也完全能够看起来就是十五六的样子。从十岁到十六,六年的年龄跨度,他们完全能够驾驭,不夸张的说真的是生在了最好的年纪。 至于演技,第一部主角还是相对良善单纯的,没那么多内心戏,靳鸿来来回回被顾景岚虐过、被请来的老师虐过、被导演虐过……一大半的演技再加上一小半的本色出演,就是大银幕上观众看见的“凤无诀”了;而内心相对复杂的“白烛”则更加不是问题,顾景岚内里开了挂直接犯规,出手的就直接是影帝级的演技。 “凤无诀”和“白烛”在剧里就是cp感十足的两个角色,本身就足以惹得一众腐生物嗷嗷大叫组cp了,更别说饰演他们的两个演员在现实中也是竹马竹马十几年的好兄弟。#自古红蓝出cp#的话题刷遍网络,哪哪而都有人带着“红蓝教”的头衔在“同化众生”。 在这样的总体态势下,白麻麻和靳麻麻身为半个网红,自然免不了……被荼毒一脸。 白麻麻见着儿子最近老是发呆神情恍惚,简直心惊肉跳,心道儿子这是开窍了?喜欢上谁了?怎么还瞒着妈妈呢? 靳麻麻见闺蜜都有意无意开始防着自己儿子了,靳小鸿还一点没感觉使劲往白小岚面前凑,只能心道阿弥陀佛无量天尊,那些情情爱爱的事儿都是虚的,虚的! 自几年前,国家确实将同性婚姻合法化了,但是几千年以来根深蒂固长在思想深处的偏见不是那么容易拔除的,社会对这一个群体要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平等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 就白麻麻和靳麻麻,已经算是比较开明的高知分子了,但如果骤然听见儿子和自己说,他要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了,那心里难免还是会有点膈应。 两位母亲焦灼着,两位父亲倒是要更加不动如山一点。在他们眼里,顾景岚和靳鸿的关系还完全是在正常的朋友关系范畴之内,观察了好几天也没觉得两人有什么不可言说的情愫,顿时觉得自家老婆小题大做…… 主要是,四位家长投鼠忌器……青春期的少年,你要是和他说不准他怎么怎么,他万一逆反心理上线,和你来个对着干怎么半? 而且青春期的少年呐,如果他们本来没什么,家长一说就对提升革命友谊好奇了,网上关于红蓝cp的话题又哪儿哪儿都是……这要是好奇去尝试一下…… 四位家长:心好累。 和白爸爸深谈了一次过后,白麻麻思虑再三仔细斟酌着发了一条长微博: “白麻麻和靳团子的干麻麻:还请大家不要再刷红蓝cp的话题了,尤其是在两个孩子的账号下,靳鸿和白岚现在都在敏感的青春期,尚没有成熟的世界观和爱情观,不想给他们某一性向的刻意引导。 我和白小岚的父亲对同性恋爱没有什么偏见,只是觉得即便现在同性婚姻合法了,这条路也依旧坎坷难走,同性情侣需要比异性情侣承受更多的,来自社会各方面的压力。作为家长,我自然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娶妻生子,一生平安和顺,无忧完满。 但是,如果日后他足够成熟了,这里的足够成熟是指,他能够独立为自己的后半生,以及另一个人的后半生负责。 如果他足够成熟,慎重考虑过后依旧带着他的男□□人来到我和他父亲的面前,说,这是我想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伴侣。那么我想,即使那人是个带把的汉子,我和他父亲都依旧会全力支持。 如果白岚日后真的走上那条路,那么他注定就要比别人承受更多的压力,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我作为家长,作为生他养他的母亲,我除了宽慰与支持,我还能做什么? 无论他日后带到我和他父亲面前的人是男是女,高矮胖瘦,是富贵还是贫穷。 只要那是他真正决定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 我和他父亲,都全力支持。” 一片慈母之心,溢于言表。 靳麻麻第一时间转了闺蜜的这条微博: “靳麻麻和白团子的干麻麻:阿林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首先是真的请大家不要再刷红蓝cp的话题了,再刷下去,倆孩子友谊的小船得说翻就翻了。我们两家都不是那么不开明的家庭,孩子以后的伴侣是男是女,是富贵还是贫穷都没问题,只要他们真正决定要携手共度下半生,我们做家长的,都全力支持。” 靳巴巴坐在靳麻麻身后看着她编辑这条微博,摸摸下巴嘴角翘了翘。 没错就是这样,靳小鸿以后领个能生蛋的回来最好;领个带把儿的也没关系。他前半辈子造了不少杀孽,就怕应在子孙上,对于儿媳妇是男是女能不能生蛋没多少执念。 就算是男儿媳,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唔,如果男儿媳是白小岚,那就更好了。 而现在,以靳巴巴十几岁就开始撩妹的经验来看,靳小鸿最近那副德行,猜都不用猜肯定是动了春心。 那眼神,盯着白小岚移都移不开。 啧啧,就是不知道白家夫妻和自己老婆,怎么就还不敢确定呢? 第2章 .17 2.17#有一种习以为常叫不同寻常# 白麻麻这条微博发出来之后,跑到顾景岚和靳鸿账号底下刷#红蓝cp#的人果然少了很多,两人的cp粉也纷纷表示理解,转换阵地到别的地方去默默萌了。白麻麻这一番话被很多人转发,赞其三观好正,靳鸿也在刷微博的时候看见了,手顿时就是那么一抖,险些把手机摔了。再之后往隔壁跑去找顾景岚,碰到白麻麻人就不自觉矮半截……心虚。 可怜靳小鸿前世今生三辈子,好不容易这辈子心理都发育正常了,能够正常谈个恋爱了——奈何年纪才十四,春心这正萌动着呢,朦胧青涩的感情还没怎么体会到,“未来丈母娘”就开始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了。 白麻麻也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有些时候他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靳小鸿和白小岚十四年都是这么窝里闹着过来的,也没见他们怎么着啊…… 但是再回头一看儿子,靠在沙发上喝咖啡,又帅又乖巧;可眼神盯着杯子里面一动没动,眼见着是又出神了。 白麻麻那个愁的呀,不怪她老有一种儿子会被人叼走的错觉。 转眼之中,这么鸡飞狗跳的,就到了年底,到了国内一个重量级电影奖项镜花奖的颁奖典礼。事前顾景岚和靳鸿就被制片谢延告知,他们皆被镜花奖的最佳新人奖给提名了,但是以他们的年纪而言,估计最后得奖没什么希望,这一回八成就是去打打酱油刷刷脸。 打酱油就打酱油吧,不少人连酱油都没资格去打呢。 因为知道他们没有参加过这样的场合,故而颁奖典礼那一天,谢延一大早就来把两人借走,带去了公司化妆换衣服。 等到顾景岚被化妆师折腾的快睡着了,终于折腾好了造型,他一抬头仔细的瞅了瞅其他三个人……顿时嘴角就抽搐了。 四个人的服装款式应该都是同一系列的,不过谢延和荀钰两人是黑银和白银的色系,然后靳鸿是黑色与暗红色撘,他自己的,则是黑色与暗蓝色搭。 这种颜色……是还嫌他们两两配对的cp炒地还不够多么?! 凸……你们俩要出柜别拉上我和靳鸿这两个未成年啊! 这简直……荀导向来懒得管这些琐事,这肯定是谢延安排的。 顾景岚皱眉怒视谢大制片。 谢延装傻,视若无睹。 ……奸商!想炒话题就直说,当他不知道#红蓝cp#的事呢,还在衣服上动这种手脚! 顾景岚默默地在心里喷了谢延一口血。 典礼依旧有网络视频直播,一大批各路明星的粉丝早早就蹲守在了屏幕前……而顾景岚所不知道的是,与以往所不同,这一回,白麻麻也平板一开,蹲起了直播。 视频直播从嘉宾进场的时候开始,也就是所谓的走红地毯。一辆一辆名贵的礼仪用车停在红毯前,送下了一个个精心打扮过的明星。这些人都穿着精致的礼服,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或紧张或从容地对着镜头挥手微笑,然后引起屏幕对面的一片欢呼。 各家粉丝都在舔屏自家男神女神,纷纷手动截屏。然后就在某位被提名了最佳女演员的国内一线女明星走过去后,又两辆锃亮的黑色迎宾车开了过来。 头一辆车的车门打开,谢延文质彬彬地走出来,站在一旁,带着温和笑意看着荀钰下车——荀钰是真的文化人,银边的眼镜一架,浓浓的书卷气。 不看颜值看气质,荀钰也是有一大批粉丝的,直播的弹幕也不少: “嗷嗷嗷荀大导演舔舔舔好有气质啊!” “荀导以一人之力拉升了整个导演界的颜值,这一回的最佳导演必须颁发给他!” “就是被谢大禽兽给叼回家了这一点实在可惜……” “虽然谢禽兽真的很禽兽,但好歹有他在,荀导才真的后顾无忧拍出源源不绝的好片子啊……” 可惜八卦□□还没讨论完,下一辆车的车门打开了,汹涌的弹幕瞬间爆发—— “嗷嗷嗷嗷嗷靳小鸿!!!!” “舔我凤无决!!!” “白小岚是不是和他坐一辆车!!白小岚要出来了么!!” “骚年你怎么能这么帅!!……233333骚年你怎么还可以这么忠犬!!” 就见靳鸿出来后,并没有离开车门很远,反而很自然的转身回过头去,一只手垫在了车框上,一只手伸进车门,顾景岚条件反射一般就拉着他的手,很自然的下了车,另一只手则将车门反手关了回去,再稍稍扯了扯衣角。这一套动作流畅自然,像是做过了很多遍。 现场的顾景岚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因为这一幕确实在他们的生活中经常发生。通常他们两人陪着两位麻麻出去的时候,麻麻们坐前头,他们两个坐后头,靳鸿就会像现在这样拉他一把……完全是#日常系列#。 而自从他头磕到过一次车框后,靳鸿更是习惯性地先用手垫在上面了,他也没……怎么特殊注意过。 在顾景岚眼中,他已经习以为常,但是放在场内外观众的眼里,那就是不同寻常了。 场内的尖叫声一波高过一波,顾景岚没听见前头的“红蓝cp”几个字,只听见了后面尖叫的“啊啊啊啊啊——”便以为这只是粉丝的正常反应。 镜头的快门朝他俩咔嚓咔嚓的按着,那疯狂的架势倒是让顾景岚有点警醒了,觉得是不是哪里不对,下意识的就拉开了同靳鸿之间的距离。 可是靳鸿就和没看见似得,稍微跨大了一步,又黏上来了。 现场内粉丝都快疯了,场外视屏直播那就不用说了,一下子在线弹幕就上窜了一个位数—— “我日这套动作这下意识中的维护靳小鸿你就说你平常做了多少遍现在这么熟练!!” “哈哈哈哈白小岚还一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谢禽兽和荀导还没出轨呢他俩这是要出柜吗??” “虽然知道他两还未成年但还是忍不住说好配” “猝不及防又被秀一脸,我赌一根黄瓜就算他俩现在没一腿未来也肯定会有一腿!” 抱着平板暗暗窥屏的白麻麻就真懵逼了: ——靳小鸿这套动作……有什么不对吗?qaq 第2章 .18 2.18#有一种神转折叫高兴太早# 红毯上,谢延和荀钰两个人走在离靳鸿顾景岚几步之远的地方,谢延毫不忌讳的搭着荀钰的肩膀。他们两人基本上是半出柜的状态,无论是媒体还是观众对他俩的关系基本都保持默认,连炒作都没什么好炒作的,大家心照不宣,就等着什么时候谢制片和荀导准备结婚了再来领红包。 顾景岚拿出他前世的影帝气场,从容淡定一本正经的走在红毯上,朝着两边尖叫的观众挥手问好,那嘴角的温柔一笑,别提多有范儿了。 靳鸿使劲往他身边粘,还想像谢延勾荀钰一样去勾他的肩膀,被顾景岚一巴掌拍掉了抬起来的爪子,在他耳边低声说:“镜头面前你收敛一点行不行!” 靳鸿委委屈屈,又带了点隐秘的兴奋小声道:“岚岚,我觉得咱们俩穿这套衣服比荀导他们两个更配一点……” “……”顾景岚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心道靳鸿这是真傻装傻?这小子这话什么意思? 他现在自己心里头也摇摆不定烦着呢,还拿不准要用什么态度来对待靳鸿……或者说,来对待凌渊。这瞟靳鸿的一眼便带了点警告和审视的意味,靳鸿被他瞪得心虚,随即胆子一壮,直接搭上了顾景岚的肩膀,死死扣着,然后目视正前方对着前方镜头露出一个非常阳光帅气爽朗的笑容。 这手都搭上来了,顾景岚也不好在红毯上直接给他揪下来,隐秘地皱了皱眉,见镜头扫过来只好放过他,露出一个他在星际修炼出来杀遍男女老少的笑容。 屏幕前的观众果然被秒杀—— “好帅好帅岚岚笑起来好帅靳小鸿也很帅我要舔舔舔!!” “卧槽岚岚这笑的简直戳中我心肝脾肺肾好帅好帅没得说跪服在他牛仔裤下……” “造型师也是两cp粉吧我去这衣服设计的!hhhh干得漂亮绝壁也是红蓝教一份子!” “噗哈哈哈哈靳小鸿回去要跪键盘了……” “靳小鸿跪键盘1我看见了岚岚快要翻出来的白眼23333333” “靳小鸿快放下你的手让我来!!再搭着岚岚要来剁爪了!” “被谢禽兽和荀导虐狗也就算了tat为什么这两少年的红毯也会被虐狗tat” 白麻麻起初也在心里说我儿子帅吧,后来越看越不淡定,努力忽视掉心中那一丝异样的感觉,不自觉就坐直了身体,敲下了几行字发送:“没有什么吧他们明明是很正常的好朋友……” ………… 弹幕寂静了那么一秒,随即炮弹般的发送了出来—— “哪里来的这么天真的小伙伴……” “这位是不是走错地方了现在还有这么纯洁的人??” “……咦?奇怪还有人这样认为?这满屏幕的粉红泡泡看不出来么?” 白麻麻分分钟被嘲讽一脸,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讲真……我虽然并不腐,但也没觉得他俩的关系是[很正常]的[好朋友]关系……” “真直男出来表示……前面那位,兄弟之间勾肩搭背勾搭不出这样的气氛……” 白麻麻受到会心一击。 弹幕一条条涌现,从心理学情感学社会学各个角度分析了靳鸿顾景岚两人之间神秘磁场的涌动,然后又有无数自称是直男直女的人现身说法举例论证说明这两位正值青春期的少年荷尔蒙分泌显然有那么一点点偏高……还有一些潜水在深处的骨灰级铁杆粉冒泡,嘿嘿笑着发出链接,链接里全是cp粉们整理收集着,自己用来舔的两人互动资料。 而且这些人里,有些还是顾景岚和靳鸿的同班同学,这些铁杆cp粉中的战斗粉收集而来的资料实在太甜蜜,围观的路人党都表示不忍直视了,嚎着我要是有这么个兄弟弯了也值了! 白麻麻受到无数点伤害,抱着平板靠在沙发上一脸恍惚,以往刻意被她忽视的细节从记忆深处翻滚着冒出来,一点一点剥开她自欺欺人覆上去的外衣,露出内里鲜明而不容拒绝的真相。 短短几分钟内弹幕已经high了,顾景岚和靳鸿的红毯过去,但大家伙儿依然停不下来,只有小部分后来明星的粉丝在舔着自家男神女神。 一时间屏幕上cp党和正走着红毯的明星真爱党的发言相互交织。 然后就在这时候,大部分网友们已经快要抑制不住自己体内洪荒之力的时候,一条霸屏弹幕瞬间让他们全都哑了—— 那应该是一位骇客发出来的弹幕,是这样子的: “刚查了前面那位的ip地址,和微博上白麻麻的ip地址是同一个!!你们还笑!笑个鬼啊!!” 九行字大写加粗,霸占了满满的一块屏幕,并且停顿了整整两秒。一时间不知道多少电脑屏幕前的人集体懵逼了。 这在弹幕礼仪中其实是并不文明的行为,但现在并没有人有心思去职责他,两秒后: “…………” “…………” “我去!!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围观党的画风是这样的—— “哈哈哈哈这神转折我不厚道的笑了!” “cp粉集体懵逼了吧233333笑到停不下来……” “害我一口水喷电脑屏幕上!你们还那么认真给人科普甩链接,笑死宝宝了……” cp党们: “等等!白麻麻你听我们说不是这样子的!——” “靳小鸿和白小岚是真的好兄弟好朋友啊白麻麻你要相信你自己!!” “没错我们说的都是屁话!!白麻麻你千万不要信啊!!” “白麻麻你什么都没有看到!!那些资料链接里的内容都是假的!假的!!” “喂喂!白麻麻你还在吗在的话再吱一声!” 然而这些弹幕并没有什么卵用,白麻麻越想心里越憋着一口气,一怒之下拿起车钥匙就直奔地下车库。靳麻麻应该也蹲在屏幕前暗暗窥屏,看到查出ip地址的那条弹幕也懵逼了,深知闺蜜脾性的她立即就冲出了自己的房间来到外面,正好看到白麻麻把车开出地下车库,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靳麻麻吃了一口的车尾气,咳嗽了两下也返回去开车了。镜花奖的颁奖典礼所在地就在京都,闺蜜铁定是直接奔过去找俩小孩问个清楚了,她也得赶紧跟上去。 说到底在紧要关头,亲儿子和干儿子,还是有亲疏的。 京都晚间的交通拥堵得很,用车流如潮来形容也毫不为过。霓虹闪烁,广厦矗立,车流在缓慢的前行,靳麻麻有时候偶尔抬头看一眼帝都灰蒙蒙的天空,心想儿砸哟,娘和你干妈谁先赶到,是救你还是灭你就看天意了。 颁奖典礼现场,正在进行的是最佳新人奖的颁奖奖项,屏幕上正在放着的,是提名出来几个候选人参演的影片片段剪辑。 屏幕上的场景一片灰暗,背景是灰蒙蒙的天空和废弃的仓库,而仓库里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打斗。主角是那个有些阴郁的少年,穿着一身灰夹克桀骜不驯地站着,单手持棍,睥睨地看向对方气势汹汹的人群。 片段定格在这里,字幕浮现“付遥《我的天空》” 《我的天空》也是最近口碑很不错的一部青春片,掺杂了一些灰色气息,挺讨时下年轻人的喜爱,主演付遥是个实打实的新人,表现很不错,因此外界对他的评价也挺高,是夺奖热门人选之一。 《我的天空》之后就是《神佛1·青玉碎》,靳鸿在片中的表演被剪辑了精华出来放到了一起,少年的变故、青年的坚持;曾经的纯挚到后来在磨难中的成长……一次次情绪的爆发,一次次坚韧的前行,以及信仰打破之后的重塑。紧凑的剧情在这短短的五分钟之内被剪辑到一起,更加给人一种内心的震撼。 他是凤无诀,他是神佛中的朱雀。 他是靳鸿。 最后最佳新人奖的获奖者——靳鸿。 镜头在这个时候迅速的转到了靳鸿的座位,他左手边坐着谢延和荀钰,右手边坐着顾景岚,此时正微微偏偷看向顾景岚那边,说话间嘴角都带着笑意。 “叫你呢!赶紧上台去!”顾景岚躲着镜头的角度低着头说。 靳鸿使劲把头凑过去:“岚岚你说了什么?” 顾景岚忍无可忍暗中狠狠掐了一把他大腿,感觉到射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淡定自若地微笑,声音逼成线道:“赶紧上台去!你中奖了!” “啊?我中奖了?”镜头捕捉到靳鸿满眼的迷茫…… “……”顾景岚的表情霎时间破裂了一丝:“你获奖了,上台领奖去吧。” 弹幕—— “我去这两只好欢乐啊不行岚岚那个表情笑死我了!” “已截图准备制成表情包,这要配什么字好呢233333” “白小岚内心os:我怎么会有这种竹马……” “我天靳鸿能不能把你眼睛从白小岚身上移开一会儿!!白麻麻该发现了!” 靳鸿终于反应过来,起身上台,领奖致辞——事实证明,只要不涉及顾景岚,他的情商还是很值得肯定的,一番话说得大方又得体,还顺便表了个白: “……我没有想到自己能够得奖,很惊诧。因为我的年纪相对于其他候选者来说,真的挺小。来之前谢大哥还和我开玩笑说[靳小鸿呐你们俩今天去就是打打酱油的,所以别有什么压力,怎么开心怎么玩啊]”靳鸿模仿起谢延的语气来惟妙惟肖的,都得场内众人哈哈大笑,然后他顿了一下,继续道:“非常感谢评委们的欣赏,靳小鸿保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他咧着嘴保证,笑的时候眯起了眼睛,非常让人心生好感:“按照惯例,感谢荀导和谢制片,要感谢ccav,感谢我爸我妈,感谢我干爸和干妈……还要感谢岚岚!” “我语文学的不好,多亏了岚岚陪我揣摩角色陪我对戏……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凤无诀这个角色,”靳鸿越说眼睛越亮,拔下话筒往台下走,大声道:“他是我现在最想……拥抱的人!” 他停顿了一下,选了“拥抱”这个词。 弹幕里一片—— “呦呵[拥抱]这个词你告诉我你语文学的不好,其实你是学霸吧靳小鸿” “看起来好像挺纯洁,可事实上……我就笑笑不说话。” “靳小鸿我看错你了,原来你是这样子的心机boy!” 可以看得出靳鸿非常的兴奋,跑起来都带起一阵风。顾景岚在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嘴角一阵抽搐,非常想揍他一顿,但碍于公众场合还是大方的站了起来伸开双臂,迎接着靳鸿的拥抱。 靳鸿一下扑进他怀里,脑袋在他脸颊边蹭啊蹭啊蹭,光明正大的吃豆腐。 顾景岚一面微笑,一面在他耳边低声威胁:“你给我收敛一点……靳小鸿你觉得我妈会不会在看直播?” 靳鸿一个激灵,僵了。 事实上,白麻麻只是被堵在了来这里的路上,很快就能到了。 第2章 .19 2.19#有一个标题不知道写啥了# 最佳新人奖过去之后,顾景岚被一脸神秘的靳鸿悄悄拉着离了场,镜头刚好捕捉到他们离去的背影,于是弹幕一片都是“这两人干什么去?”“呦呦切克闹这是觉得拥抱不够的节奏吗”“靳小鸿要拉着岚岚去嘿嘿嘿庆祝了吗!”等等,于是后头尾随着的就是一排心照不宣的嘿嘿嘿。 事实证明网友们想太多了,毕竟年龄摆在那里,靳鸿拉着顾景岚跑到后台的一间休息室里,反手咔嚓一下,关上了门。 顾景岚眼皮子猛地一跳,被关在机甲里的记忆在脑海里呼啸而过,抬头看向靳鸿,眼神戒备:“到底要干什么你?” 好在理智尚存,他知道靳鸿不至于干出那等禽兽不如的事……只是心中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顾景岚眯了眼拉长声音道:“靳小鸿我不管你要干什么——把门打开——” “不开!”靳鸿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看着顾景岚的眼神亮晶晶的,两边脸颊上像是要烧起来。此时此刻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光华笼罩在他身上,少年挺拔英俊,嘴角翘起,眉目温柔,一看就是心生欢喜的模样。 “岚岚,我想!我想和你说……” 毛头小子情窦初开再怎么明显不过了! 顾景岚心中警铃大响!脑门上青筋也一根根跳着,心道不会吧难道靳小鸿今天出门状态就不对是要……?? “等等!等等……”顾景岚深呼吸后道:“靳鸿你考虑清楚再说!” 他直视这靳鸿的眼睛,目光几乎可以说是凌厉的,原是想把靳鸿到了嘴边的话逼回去,可是却在他坦诚真挚炽热如火的眼神里节节败退。 “靳鸿……靳鸿……你,你考虑清楚再决定要不要说出口……”顾景岚不自觉咽了口口水,感觉到胸腔里的心脏跳动速度明显加快了。在色厉内荏的表象下他的瞳孔伸出几乎流露出了紧张的情绪,陌生地让他整个人都无所适从。 顾景岚内心简直想骂娘,心道自己这是几百年没被人正经表白过了,竟然连这点阵仗都扛不住?还是说因为对面要说喜欢他的人是靳鸿? 这辈子的这张脸依旧和凌渊的模样如出一辙,顾景岚知道,在这幅皮囊下的灵魂,也还是他熟悉的那个人。 滚滚往事在记忆深处浮现,曾经他与凌渊的初识,两人也曾经把酒相交言谈甚欢;可是那件事发生过后,他现在对着靳鸿,或者说凌渊……竟然还会有羞涩紧张的情绪? 这让他羞耻地面皮发红,脚趾都微微地蜷缩了起来。 “我考虑地很清楚了……”靳鸿嘟囔一声,蹭到顾景岚面前,眼睛都眯了起来,咧着嘴道:“岚岚!我好喜欢你啊!” 他激动地上前一步抱紧了顾景岚,一只手死死扣住他的肩膀,一只手去揉他柔软的碎发,低声喃喃,声音温暖而明媚:“很喜欢很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想要成为你生命里最亲近的人,能够和你做最亲密的事……想想就觉得好开心啊!” “我们会一起长大,无论是以前,现在,还是以后,都会是最亲近的人,旁人无法插足,无法替代……” 他说着,眼睛里溢出灿烂的星光,满满是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和计划。 “……”顾景岚:喂喂,我还没答应吧! 靳鸿那句话一说出口,顾景岚就隐秘地松了一口气,仿佛悬在头顶的闸刀终于落下,等待判决的犯人终于被提出宣判,那一口气呼出来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不过紧接着接踵而来的就是烦躁——他还是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来对待靳鸿,对待靳鸿的告白…… 就在两人都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时候,休息室的木板门被嘭嘭嘭地踢响了,疾风骤雨般的敲门声和踢门声混杂在一起响了起来,传进来的是白麻麻气急败坏的声音:“混账靳鸿!!你说什么——给我开门!” 白麻麻:做最亲密的事??我儿子才几岁!!你才几岁!! *************************** 白家的客厅里,四位家长正襟危坐的坐在两边的沙发上,俩小孩坐在第三边,气氛很凝重。靳鸿脸色有些苍白,但刻意看出来目光坚定毫不畏惧……顾景岚的脸上则看不出什么表情。 能有什么表情,他简直一张dog脸,被告白就算了,还正好被家长逮住……三辈子没体验过这么丢人的时刻,简直出息了。 他这么一想,脸上便带出了点烦躁来,看得摆出了这阵仗的四位家长愈发不敢轻举妄动了。靳麻麻和靳巴巴对视一眼,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这事儿是他们理亏,谁让自家儿子扒拉了别人地里的小白菜呢? 白巴巴和靳巴巴都是被媳妇儿紧急召回的,工作时的一身西装都还没脱掉。靳巴巴还要好些,其实收敛了起来,白爸爸常年律师生涯,脸一崩起来就自带不怒自威的气势,看起来唬人得紧。 靳鸿脸色发白,一半都是被他吓的。 “爸,你别吓唬他。”顾景岚揉了揉眉心,站起来,给白父和靳父各倒了一辈水,道:“爸,你和靳叔匆忙赶回来,还是先喝口水吧,我和靳鸿的事不急。” 靳巴巴接过杯子,心道儿子这回栽得不冤。 白麻麻按捺了一下没按捺住,爆发了:“还不急?那要怎样才算急!真像靳小鸿那混账东西说的滚到一张床上去吗?!” “咳、咳咳!”两位父亲都被水呛住了,咳嗽了好几下才缓过来。这话太特么直白明显了,白爸爸意味深长地看了靳小鸿一眼,回头对自己的妻子道:“阿林住嘴!孩子还小,你这说得什么话呢!” 靳巴巴尴尬地摸摸鼻子,和靳麻麻对视验,咳咳,那确实挺急的。 白麻麻话出口就后悔了,这话确实过了,对孩子说的确不合适。可她那时候不是气的么,立下就委屈地扯着白爸爸的袖子:“他、他抢我儿子……” 顾景岚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被靳鸿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抬起头怒视靳鸿一眼:告白就告白吧,扯什么以后!狼子野心能不能别说出来! 靳鸿委屈:可是我说的是实话啊…… 靳麻麻咳嗽一声,打断俩小辈的眉来眼去,给他儿子递了一个“现在老实点儿”的眼神,然后去安抚闺蜜了:“阿林你冷静一点。他们还小,说话考虑不了长久……你别气坏了自己,靳小鸿那混账东西我回去就揍他!” 白麻麻也握住她的手道:“我不是觉得靳鸿不好,只、只是他们还小……世事变化太大,连我们都不能保证十年后会不会和孩子他爸离婚,靳鸿现在说喜欢小岚、可是五年后、十年后呢……” “我知道,你别急,我知道。”靳麻麻道。 “可是我觉得,我除了岚岚,不会再喜欢别人了……”靳鸿皱着眉头说,焦急地看向顾景岚,仿佛想要他相信自己所说的话。 “你闭嘴!”四位家长异口同声呵斥他。 顾景岚险些笑出声来,眉梢眼角弯弯的,安抚性地拍了拍靳鸿的肩膀,重新坐回沙发上了。靳鸿凑过来,眼神亮晶晶地看他,像是在问你相信吗?你相信我会一直喜欢你吗? 顾景岚不语,只笑着看他,眼神柔和,眼底细微的笑意仿佛笃信,让靳鸿整个人兴奋地都要跳起来了! 没有人比他更相信,靳鸿会一直喜欢他了。 第2章 .20 2.20#有一种规定叫未成年不能谈恋爱# 见俩孩子现在还心大地在“眉来眼去”,靳巴巴尴尬地咳嗽两声,心酸地想这孩子胆儿肥,随我,“儿媳妇”也心宽得很。靳鸿接收到亲爹发来的信号,立刻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做出受训的样子,顾景岚也低眉敛目,想先上前安慰他妈。 白麻麻依旧抓着靳麻麻的手,声音都颤了起来:“靳鸿也算是我半个儿子,他和岚岚一起长大,我哪个都不忍心看他们走上那条路!他要是现在三十三岁,和我说这辈子就认定小岚,那我也认了!我亲自把儿子交到他手上绝不拦着!可他们现在才十三……” “他们才十三,还没有见过世间绝大多数诱惑,权欲富贵、销骨红颜……他怎么敢和我保证以后!别说以后只喜欢小岚一个人了,他连以后是不是喜欢男生都不能和我保证!” 白麻麻说着说着又绕回到原来的点上了,本来就发颤的声音现在更是气得发抖:“现在就想把我儿子拐床上去……还做最亲密的事!当我是死的吗!” 靳巴巴张了张嘴,刚想说“小林你别担心,靳鸿以后要是敢对白小岚始乱终弃我就打断他狗腿”……结果最后还没来得及说,就被白麻麻这句话给硬生生逼了回去,只好摸摸鼻子讷讷地闭了嘴。 ——这就跟他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看上了彼时在院子里吊嗓子唱歌的靳麻麻一样。锲而不舍爬上墙头去撩人,最后被未来岳母大人插着腰提着扫把追着打:“臭小子现在就打我闺女儿的主意,当老娘是死的吗!!” 靳麻麻总算弄清楚她的症结所在,一是气靳小鸿脑子里那些龌龊念头;二则是担心俩孩子现在还小,没个定性,回头别恋爱没谈成,连一起长大的那些情分都没了;剩下的那一些担心则是在社会环境上,说到底靳鸿白岚如果真的在一起,必然要活得更加艰难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而这些……又何尝不是她所担心的呢? 只不过她对自己的儿子总要更加了解一些。靳麻麻叹了一口气,安抚着白麻麻,一字一句落地有声:“我知道,阿林我知道。他们现在年纪小,未来的一切都不确定……你先把气儿顺一顺,别气坏了身体。” “这样吧,你看行不行。”靳麻麻对着顾景岚招了招手:“小岚,过来。” 顾景岚走过去,靳麻麻问他:“小岚,靳鸿喜欢你……你喜欢他吗?” “……”顾景岚:讲真,我思考这个问题很久了。 在遥远的星际,遥远的曾经。 那位在沥血归来,披着一身荣誉的年轻上校单膝跪在地上问他,“景岚,我知道自己曾经做过错事,,我知道我是奢求……我还是想问……” 他说:“……你……能不能原谅我?” 他说:“我很爱你……你有没有那么一点喜欢我?” 他问他:“有没有那么一丝可能……你愿意和我共度余生?” 他这么问的时候,卑微的像是星际里每一个普通平凡的男人,联邦英雄的荣耀与傲骨被放到地上,和他赤诚的心一起,任由自己捡起或者践踏。 靳鸿已经紧张地从沙发上坐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双手紧握成拳。 那视线痴缠成线,将顾景岚勒得不能呼吸。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顾景岚想。 他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才说了四个字,久到凌渊都已经目露颓丧。 他说:“我不知道。” 很多时候,没有答案就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我不知道。”顾景岚转头对靳麻麻说。 “我不知道。”顾景岚说,“我不能给您答复……也不能给靳鸿答复。我不确定自己是否……是否爱他。” 不确定往事带来的阴影已经全数褪去……不确定自己是否足够爱他,能与他共度余生……乃至于此后的世世生生。 顾景岚低下头,不敢去看靳鸿的眼睛,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炽热滚烫,仿佛能灼伤人的皮肤。 再给我一点时间,顾景岚想,再给我一点时间。 总有一天……我能给你一个答复。 靳麻麻摸着顾景岚的头,温柔的说:“小岚很好,慎重考虑是对的。我和你妈妈都不希望你们太过轻易地说出爱与恨。无论爱恨,在心头滋生了,说出口了,都是要承担责任的。”靳麻麻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儿子,顿时有点欣慰。 靳鸿没有像她想的那样钻牛角尖,也没有因为顾景岚的不答应而心生恨意。他虽然悲伤,虽然嘴唇紧抿眼底有水花闪烁,但依然清澈……依然坚定。 靳麻麻看得清清楚楚,身边小岚的亲妈想必看得比她清楚。 ……到了这个地步,无论如何,两个孩子是不能让他们天天黏在一起了。 她同意,人家白岚的爹妈也不可能同意。 “阿林,这样吧,你看行不行。”靳麻麻拉住白麻麻的手道:“小岚现在在变音期,我虽然也能执导他保护嗓子,但终归不是最顶级的那拨人。” “西方的伊雷坦大师最近在收入室弟子,他曾经很赏识小岚,”靳麻麻沉吟了一会儿道:“你们要是同意的话,就让小岚去试试……如果能拜伊雷坦为老师,日后’乐’之一道,于他而言那就是坦途了。” 如果送顾景岚去西方学习,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不仅可以隔开两个小辈,也不耽误他日后的发展。 靳鸿被亲妈捅了一刀,死死咬住唇才止住眼泪水没往外面涌。 事情的基调基本就这么定下来了,白巴巴和白麻麻又讨论了一会儿,决定让顾景岚去试一试,就算不能拜伊雷坦大师为老师,也要送他去西方留学……总之,白麻麻坚持,不能把儿子留靳小鸿眼皮子底下! “儿子,”白麻麻抱着顾景岚,通红这眼睛说:“五年,就五年好不好。你们现在还小,想法还不成熟。如果五年后你成年了,无论你喜欢的人是男是女,妈妈都答应你不干涉,好不好?” “好……我去。”顾景岚点头答应。 五年的时间……足够他考虑清楚一些事了。 ……也可以给自己一个答复。 靳鸿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儿的眼泪终于扑通扑通往外掉了。 靳麻麻叹了一口气,向白家夫妇告了歉,领着蠢儿子回家了。 都快走到门口了,靳鸿又突然折返回来,一把抱住他道:“岚岚你不可以在y国和别人谈恋爱……” “好,我不和别人谈恋爱。”顾景岚郑重其事地保证。 “岚岚你要等我长大……等我长大我去y国找你!”靳鸿抽抽噎噎道。 顾景岚:“……” …………这种话就不要说出来让我妈知道了。 “岚岚你还没有答应我……还没有给我答复……” 顾景岚立下承诺:“五年后,我一定给你答复。” “岚岚……你……” 顾景岚:“……”有完没完? 没想到俩孩子竟然开始依依惜别上了,白麻麻的脸色那是越来越难看,靳麻麻也忍无可忍,不忍直视地把儿子一路拎走直接拖回了家。 这孩子眼泪是止住了,抽噎还没止住,死咬着嘴唇憋着,脸涨得通红。靳麻麻又好笑又好气,去了纸巾擦掉儿子脸上未干的泪痕:“还哭?哭成这幅德行也好意思说喜欢人家白小岚?” “妈不主动提出这事,回头你林姨把白小岚随便往哪里一送,你还能找得到他吗!不得哭抽过去啊你!” 靳巴巴也二郎腿一翘,鄙视儿子:“靳鸿你傻不傻?知道了地方,腿也长在你身上,又没拦着你不让你去y国。咱们家里还差那几张机票钱吗?” 靳鸿顿时眼睛一亮! 亲爹! 第2章 .21 2.21#有一种cp合体叫有生之年# 五年后。 y国国际机场,顾景岚一身长风衣卓尔不群立在人群中,偶尔探头一看,漫不经心的等待着。突然一个人如风般从身后跑来,紧紧抱住他,在他耳边呢喃:“岚岚我好想你……” 青年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无限缠绵的情意,一如情人间的絮语低吟,嘴唇擦过耳垂,若有似无地挑逗。 顾景岚一巴掌往身后拍去,推开他脑袋,抱手冷笑:“会*了啊……上部戏里学的?” “哪里,”靳鸿倒是一点也不尴尬,嘿嘿一笑。娱乐圈混了这几年,别的没混出来,脸皮是愈发厚了,他反手搭在顾景岚肩膀上道:“五年前我不就学会了吗,可惜那时候技艺不纯熟,不然你不早在我碗里了?” 这厮,真的是,眼见着五年时间到了,每一句话都步步紧逼。 顾景岚顿下脚步抬头看他一眼,青年剑眉星目,轮廓立体,容颜不仅俊美而且极富侵略性。 ……和凌渊越来越像了。 不仅是如出一辙的五官,还有这般相似的气场。 “别贫了,不是说要拍mv吗?怎么就你一个人?” “我提前订了机票过来的啊,拍摄团队是明天的飞机,”靳鸿拿着墨镜在手上转圈,一笑:“就让他们去应付堵机场的粉丝吧~” 五年前靳鸿十三岁那年,对顾景岚的心思败露,和四位家长好好谈了一次人生,直接导致了此后两人五年的异地分隔。事后他仔细地想了一下,觉得那是因为自己没做出什么事业,在家长面前站不住脚。 后来靳鸿就像着了魔一样一头就扎进了演艺圈。虽然他小小年纪就拿了最佳新人奖,但尴尬的也就是这点……哪来那么多十四五岁的男主角给你演呢? 好在有谢延和荀钰给他把关,靳鸿也不算傻,就此踏上了剧组龙套之旅。乞丐、少年杀/人犯、纨绔二世祖……如此五年下来方把演技锻炼的炉火纯青,然后偶尔有一部男主角的戏,便顺利名声大噪,人气再蹿上一个台阶。 这不今年十八了,一线影星的地位也奠定了,屁颠屁颠儿就跑来y国追媳妇儿了么。 就这,他也披了一层来y国拍mv的名头,没敢名明目张胆地直接就做出“我就是来追媳妇的你能拿我怎么着”的嚣张姿态,好歹学乖了一点……虽然几位家长心知肚明。 眼见着五年过去了,白麻麻瞧着这五年靳鸿身在娱乐圈,年轻英俊的当红小生,身边的狂蜂浪蝶也不少,他却拍完一部戏得了点空就往y国跑……那拼命劲头看得自己都不好意思拦他。 当初是白麻麻自己放出五年的时限来,事到如此那也只能认命,俩孩子最后能走到哪一步那就看他们自己吧。 靳鸿避顾景岚要高那么一点,一手搭着他的肩膀,一手转着墨镜,微微低着头靠在顾景岚耳边说笑:“……我当然要自己提前一天过来,和mv剧组一起过来不是等着被粉丝围堵吗?哪儿还能享受到你来接机的待遇……” “靳大明星还差接机的人吗……”顾景岚淡淡说道,抢过他手上的墨镜,递到他眼前:“行了,别贫了,你这张脸在y国辨识度也不低……赶紧把墨镜带上。” 靳鸿笑嘻嘻地接过墨镜,突然脸色大变,立即转过身背对着人群,温柔款款地把墨镜给顾景岚带上,半天不敢转过身……顾景岚噗嗤一笑:“怎么?碰到提点蹲点的粉丝了?” 那笑声颇有点幸灾乐祸,靳鸿低声说:“岚岚别闹,你快挡住我,卫生间在哪边……” 顾景岚遂一边嘲笑一边挡住他往卫生间的方向走。 奈何真爱铁杆粉就是真爱铁杆粉,既然能做出提前蹲点的事,就不可能认不出自家爱豆!特别是靳鸿今天压根没做什么伪装,还因为要来见顾景岚,使劲地把自己往帅了打扮…… 那一群粉丝大概有七八人,穿着同样的周边衬衫,帽子也是同样款式的周边帽,正对着大厅内部指指点点有说有笑。 其中有一个人突然揉了揉眼睛: “靳鸿?靳鸿!” “哪里?哪里?” 其他人立刻反应过来,眼睛四处梭巡着,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靳鸿所在,尖叫这跑过去围住了他。 靳鸿暗道一声糟糕,认命转过身,脸上挂起招牌的笑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那七八个粉丝围在他身边,按捺不住兴奋的表情——如此和偶像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可是很少的!往常和大家一起接机的时候能远远看上一眼就不错了!现下就她们七八个人……顿时一个个叽叽喳喳的求合照的求合照,求签名的求签名。 “哦天哪我要幸福地晕过去了!” 靳鸿潇洒地甩出去七个签名,脸上笑容不减,嘴角弧度恰到好处,成功帅晕这一票少女。 顾景岚站在一步之外看着,嘴角也不自觉带上了浅浅的笑,他还带着靳鸿那幅墨镜,大半的脸都被遮住了,只露出精致的下巴和嫣红的嘴唇。 有个粉丝刚拿到偶像的签名,整个人都处在飞起来的边缘,眼尖地看到他,顿时脱口而呼:“美人!”屁颠屁颠跑过去:“美人你叫什么名字!也给我签个名好不好!” 靳鸿一只眼睛就长了顾景岚身上呢,立时脸色一变,转过头道无比帅气地笑道:“怎么一个签名还不够吗?那我再给你签一个,就别打我媳……我兄弟的主意了!” 差点说漏嘴了,靳鸿悄悄送了一口气,刷刷又是一个签名飞到那粉丝的本子上,美男计也使了出来,就指望能堵住她的嘴,别认出了顾景岚。 然而已经晚了……他的粉丝有一大半都是“红蓝教”成员,顾景岚虽然这五年一直在y国没怎么露过面,但名声在外,喜欢靳鸿的就没一个不知道他的! 不管是因为哪个角色粉上靳鸿,必绕不过的就是他的出道之作,也就是成名之作《神佛·1》,而看了《神佛·1》的八成八都成了红蓝cp党,不腐也腐了! 在粉丝眼里,白小岚是妥妥的正宫,那些后来想绑着他们家靳鸿炒cp的,都是外来的小妖精!不给炒! 靳鸿护犊子般地把人护在身后,这又是在y国……电光火石间一个人名划过脑海,粉丝第一反应就是喊:“白小岚!你是白岚对不对!” “啊啊啊啊是白岚!!他一定是白小岚!!” 靳鸿脸色变了又变,顾景岚见被人叫破了,也不躲藏,无奈地看了靳鸿一眼,脱下墨镜大大方方朝粉丝打了个招呼:“大家好,我是白岚。” “天呐天呐我要幸福的晕过去了有生之年竟然能见到红蓝cp合体……” “啊啊啊你快掐我一把这是不是真的!合体了合体了!” “……”顾景岚一头黑线,说清楚,什么叫合体了? “我就!我就说!靳小鸿跑y国一定是来追白小岚的!” “呜呜呜呜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们要好好在一起啊……” “就算五年没能见面也没什么的,你们一定要好好沟通……” “……”靳鸿:其实我们年年都见面,真的,我都不知道偷偷往y国跑了多少回了…… 粉丝的情绪越来越激动,顾景岚无奈道:“这样吧,咱们再一起拍一张合照,靳鸿提前过来还有事呢……” 粉丝立刻心领神会!连连道:“好的好的!不打扰你们!” “嗯嗯再拍一张合照就可以了!你们约会去吧!” 顾景岚:……他好像没说什么吧?! 请了个路人帮忙拍了张合照,靳鸿就拖着顾景岚忙不迭地逃了出去,一边逃一边还把墨镜重新给人戴上,顾景岚疑惑:“你把墨镜给我戴干什么?” 靳鸿理直气壮:“我被认出来没关系,你不能被认出来啊!” ……自家媳妇什么的,才不要给别人看呢! 剩下七个粉丝在机场里抱着相机看了又看,舍不得撒开手,简直笑成了傻逼:相机里的照片是一张九个人的合影,靳鸿的手搭在顾景岚的肩膀上,俩人站在最中间,容颜正好,默契依旧。 ——这是五年后,他们俩人再次出现在同一个屏幕里。 这些粉丝中的一位事后回去编辑撰写了一个长帖子,详细地描写了今天发生的事: “靳鸿这次来y国拍mv,因为是y国——大家懂,所以自从剧组行程泄露后,相约来接机的粉丝相对还是很多的。。 但是今天和其他几位粉丝来机场提前踩点,却发现靳小鸿今天就到了。 先别急着喷我,这不是官方的接机活动,剧组的行程也是我们自己打探出来的,没人规定靳小鸿就一定要按照我们的规矩来了,他当然可以自由活动。 我要说的是,我们都知道靳鸿来y国自己为什么这么激动——因为白岚在y过进修对不对?可是我们似乎忘了,如果粉丝都来接机了,那种场面下,白小岚要怎么来呢? 这是楼主今天看到白小岚才反应过来的事! 对,你们没有看错,楼主今天看到白小岚了—— 你们也没有猜错,楼主今天还看到红蓝cp合体了—— 合!体!了!劳资真是死也瞑目了tat [高/清 第2章 .22 2.22#有一句话叫爱情算什么有基情就够了!# 该贴一出粉丝间不出意料又爆了! 靳鸿,顾景岚。 孔雀令,神佛凤凰。 粉丝说,这两个名字从来都是放在一起的。 白小岚,靳小鸿已经孤单了太久太久了。 五年过去了,当初偶然瞥见《孔雀令》时的惊艳还在眼前,而《神佛》留在心中的悸动也依旧不减当年。五年的时间,当年的粉丝有多少人从一个懵懂的少年长成了明睿的青年;多少人步入职场,从新人成为了高管;又有多少人已经结婚生子、成家立业。 但是#红蓝cp五年后再度合体#的话题一出,依旧浩浩汤汤星火燎原,转瞬之间,所有人的记忆被点燃——记忆不曾褪色,激情不曾退却,当年的喜爱感动还留在心里,潜藏在人群中的红蓝cp粉一时间如雨后春笋一般嗖嗖地冒了出来,一夜之间就把这个话题顶上了热搜榜第一! 粉丝说,白小岚,就等你回来了! 顾景岚的微博账号已经废弃五年没用了,好在当年是实名加v认证过的,虽然长久没上,但找回还不算太麻烦。 甫一登录,手机直接当机卡在那里了,过了大约几分钟才缓过来,评论私信以及艾特简直要把他的信箱生生挤爆!评论多数是粉丝发来的,五年前他悄然淡出的时候有粉丝疑惑他怎么很长时间没有出现,而现在他回归,又有很多人欢兴鼓舞地跑过来留言;而私信则鱼龙混杂,圈里的人、粉丝以及媒体都有,顾景岚直接无视了。 清理到艾特的时候,他往下滑的手才顿住——五年时间里,前几年的艾特还混杂着一些不相干的人,而近一俩年,简直就成了靳鸿一个人的专场。 这人还和他们小时候一样,在网上看到什么事想到他了,就艾特他分享给他;或者碰到什么事想到他,就在网上隔空叫他一声……态度依旧,语气熟稔,就像他们还只是没什么名气的那两个少年一样,丝毫也不顾忌他现在已经是有千万粉丝的大明星了。 也有媒体质问怀疑靳鸿是不是炒作,然而他只淡淡的一句“习惯了”,不辩解不争吵,只有则三个字。 第二天靳鸿还是照常艾特他,照片是一张在小区附近公园和打太极老爷爷的合影,配字是:“老爷爷问我另一个和你一起的娃呢?白小岚岚岚岚岚岚” 照片里的人即使成了大明星也没什么架子,笑起来还是和几年前一样,只是眉目间多了几分沉稳和眷恋。 顾景岚揉了揉眉心,心道真是傻。 这五年,“白岚”几乎彻底消失在网络,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而靳鸿的动态中依旧一如往常有艾特他的消息,底下的评论纷纷道“被虐哭”“受不了了太虐心了”“白小岚你到底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回来”…… 顾景岚心叹只是五年前把账号密码上交了而已,成年母上才还回来…… 想到母上,顾景岚好像有点觉出不对了,眉头一挑,问靳鸿:“我们不是经常电话视频联系么?wx上联系的也不少……这……”他指了指微博个人中心成排的艾特,叹道:“你至于么?” 靳鸿头也不抬地回答道:“习惯了啊。” 在他们还没红之前,靳小鸿就是习惯这么拉着白小岚去看网络上和生活中的风景的。 顾景岚被噎了回去,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过还是直觉背后没这么简单,顾景岚又顿了一会儿,皱起眉道:“你这其中的心思……靳鸿你现在也不和我说实话了……” 白母收回他的微博账号,现在看来,主要是想让他渐渐淡出网络,淡化网络上对于他和靳鸿这对cp的印象;可是靳鸿锲而不舍一次又一次地提起他,毫无疑问让白母的打算付诸东流。 “你恨我妈?”顾景岚突然问。 “哪里有?”靳鸿被吓一跳,举双手做投降状:“我可真冤枉,这真是习惯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后半句话那声调真是委屈,鼻子抽抽,眼睛也半阖着,可眼底深处闪烁的确实冷静通透的光,是隐约的压迫和不容拒绝的强势。 靳鸿心道恨真没有,怨是有的,习惯也是真习惯了,但也有半分算计——白母想让群众淡化他们这一对cp的印象,可是他怎么敢让她如愿?这方面他和白母立场天生相对。 好在靳鸿一头扎进演艺圈别的没学到,演技倒是炼地炉火纯青。白麻麻气势汹汹过来质问的时候,他只紧抿嘴唇,沉默半晌后才说道:“可是我想他了……” 白母顿时无言,长叹一声后离去。 靳鸿见顾景岚不信,双手扣过他的十指道:“你道我不和你说实话……可是,岚岚……” 靳鸿看着他的眼睛,掷地有声:“你还没有给我答复,你愿不愿意成为那个和我无话不说坦诚相对的人。” 顾景岚:“……” 顾景岚怒!摔!有完没完了! ****************** 于是这到y国第一晚,靳鸿原本打算和顾景岚促膝长谈谈人森的计划就这么落空了——要知道顾景岚的单身公寓只有一张床,他好不容易缠着人做了无数保证才跟了回来……还没施行谈人生兼赖上床计划,就这么被赶去睡沙发了。 第二天剧组到达y国,导演也是老熟人——老魏是《神佛》的副导演,也是荀导惯用的副导演,在圈子里地位和水平都不差,一个mv的拍摄能请他出来,也足见公司对靳鸿的重视了。 剧组人员先全数到了指定的酒店下榻,老魏带着摄像跟着顾景岚到mv拍摄地去踩点——这一支单曲走骑士欧风,mv中有不少中世纪古堡的场景,而顾景岚的老师伊雷坦大师就是y国贵族,手底下正好有这么一座古堡,听闻得意弟子的好伙伴有需要,非常热情地表示可以出借! 那爽快的态度,一度让顾景岚怀疑自己老师是不是和靳鸿已经串通好了! 这种怀疑在顾景岚带着导演、摄像和靳鸿登门拜访,而伊雷坦决定亲自带他们去古堡的时候达到了顶峰!别人不知道……他这个亲传弟子还不知道么,别看伊雷坦老师名声在外,事实上他除了谱曲,对其他一切事情都……懒得出奇! 古堡离别墅很远,而现在伊雷坦竟然决定亲自带他们去……顾景岚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在车上的时候,这个老不修的眼睛频频往靳鸿身上瞥去,又在言语里拐弯抹角地打听靳鸿这个人……见顾景岚言语警惕了起来,更是索性直接去和靳鸿交流了! 顾景岚竖起耳朵听着,一阵无语,瞧瞧这两人聊得都是什么?起初还只是打听他小时候的事……后来俩人聊熟了,伊雷坦就直言问:亲爱的岚在z国那个一起长大的兄弟是你吗?靳鸿坦然承认;然后伊雷坦顿时眼睛一亮,巴拉巴拉打探起徒弟的八卦了! 顾景岚忍不住“咳咳”重重咳嗽了两声。 靳鸿看他一眼,目光幽深,回头就把俩人的关系对伊雷坦坦诚相告,目光真挚,言辞恳切,最后更是直言道:“是的,我很喜欢他。我一直在追求他。” “……”顾景岚:你就这么说出来真的好么? 伊雷坦大师不愧是y国出产的贵族,深受大腐国精髓熏陶……这一回,其实就是他听说小徒弟“竹马”来了特地跑过来看的! 竹马君非常好地满足了大师的八卦之心,他回头看向顾景岚的眼神就是带着不认同的责备的了,像是在说:“岚,你怎么可以把靳一个人抛在国内五年呢?” 顾景岚:“……” 顾景岚只好恶狠狠地去瞪靳鸿,靳鸿耸肩,表示自己其实很无辜。 后来靳鸿和伊雷坦聊到mv的剧情,聊着聊着大师突然眼睛一亮,说:“岚可以来唱这一段!” 顾景岚无奈道:“老师,您不是让我没出师之前不要在外面唱歌吗?” “不不,岚这不是重点,”伊雷坦大手一挥:“好吧,现在我批准你出师了!” ……到底谁是你亲徒弟!! 伊雷坦越想眼睛越亮,道:“岚,你应该亲自体验进这个角色,而不仅仅只是唱歌,没有感情的技巧什么都算不上……”他转过头对靳鸿说:“靳!可不可以给岚在你的mv里安排一个角色?” 靳鸿有点被他的神转折给砸懵了,还沉浸在顾景岚要在他的mv里唱歌并客串的惊喜里,心想安插一个角色算什么?谢延要是不同意我就把荀导怂恿去拍新片!! 这时候还是在一直在旁边安静听着的老魏率先反应过来,握着伊雷坦的手:“当然可以伊雷坦大师,您这点小小要求微不足道,我是导演我就能够决定。” 言语间恭维了伊雷坦一把,几乎可以说是迫不及待的,老魏就定下了这件事——当天一回到酒店,他就立刻给谢延去了电话! 谢延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这其中的机遇!伊雷坦是西方歌唱界泰斗级的人物,他对弟子要求严格,未出师前,不得在外进行公开演出和歌唱……所以这几乎刻意算是顾景岚师从伊雷坦后第一次公开发声! 顾景岚本身天赋在那里,身为伊雷坦的弟子,他的唱功自不必多说……重要的是,#红蓝cp#这个话题实在是太好炒了!特别是刚刚又出了#红蓝cp再度合体#的消息…… 谢延立刻打电话给编剧,不是让他插个角色,而是—— 第2章 .23 2.23 要说靳鸿的神助攻,这谢延绝对算是头一个。 谢延本人是个gay,大学的时候把荀钰勾搭上手,自此组合成了在娱乐圈圈钱无数的谢荀二人组。谢延身为制片,负责解决除了影片拍摄之外的一切问题;而谢荀又是典型的艺术型人格,一旦开机拍摄他扎进影片里就出不来了,两人互补,正好绝配! 后来荀钰挖出靳鸿和顾景岚这两个苗子,谢延二话不说倾尽资源去培养这俩小孩。他在在这方面向来尊重荀钰的专业眼光。 而以谢延人送“谢大奸商”的商人视角来看,前期的资源投入也并非不能短时间内收回成本——只要顺着神魔的大势给俩人抄抄cp,那热度和身价还不是蹭蹭蹭地往上涨啊? 荀钰也说过他,直言靳小鸿和白小岚还只是个孩子,他这样抄cp有失妥当,然而谢延只不屑一笑说:“你就看着吧,这俩人八成滚一起去!” 事实证明,谢总监还是很有眼力的!靳鸿没暴露之前,对公司炒cp这件事持的是默认态度;暴露之后,那更是就差没跑到谢延面前说:“快把我和岚岚炒成一对!” 故而当靳鸿收到谢延发过来的修改后剧本,那简直是吃饭嘴角都挂着笑意,整个人身上愉悦的气息挡都挡不住! 诶,你说,谢延他怎么就这么“善解人意”呢? 还有伊雷坦老师也很善解人意呐!靳鸿拿到修改后的剧本没有先拿去给顾景岚看,反而转头递到了大师的手里,大师看了之后说:“哦!岚是这个王子!那可真是太棒啦!” 于是要发作的顾景岚就这么被硬生生顶了回去,只能硬着头皮上去演那位王国的王子,还附送自己出师后开口第一唱! 这一首单曲其实就是公司为靳鸿量身打造给他炒人气的——众所周知,靳鸿以《神佛》出道,自此坐上国内古装偶像小生第一把交椅,所出演的角色多为古装扮相;那这一回mv中的欧风扮相就是一个很吸引人眼球的话题。 更别所还被谢延逮住了顾景岚来出演对手戏。 好在谢总监实力在那里,请来的作曲人和作词人都很有名气,出来的曲子也不错……虽然连夜赶出来的剧本有点……扯。 剧本就是骑士跟在王子身边,偷偷喜欢着他但又隐忍不发,王子要和邻国的公主联姻了,两人在路上遭遇流浪军,骑士死死守护,在九死一生间,俩人的感情不断升温,最后王子放弃联姻的念头,在骑士等一众军方兵士的支持下,成功加冕为国王。 这就是根据市场和粉丝定位,公司专为靳鸿打造的童话故事。 可想而知顾景岚把剧本拿到手之后,整个人是怎样一种“你他妈逗我”的表情。 不过既然答应了要出演,他还是很有敬业精神的,仔细看了剧本去揣摩了人设——尽管这并不值得如何推敲。王子的设定是典型的y式贵族,傲慢、骄矜但是也很绅士、谦逊,同时富有城府;而骑士的人设是隐忍、沉默、果敢并且忠勇。 总而言之这是两个成年男人的对决,也是两个成年男人的童话。 老魏把故事拍得很朦胧梦幻。 他并没有很直接地表现出骑士对王子如何倾慕如何渴望,镜头下的一切都无比正常,靳鸿表现的就像是一个真正尽忠职守的骑士,保护着王子一路加冕成为国王。 但是透过镜头,透过镜头所对焦着的王子,观众能够看到在他身后沉默地站成了一道虚影的骑士,眼中的爱意,长燃不绝。 故事里唯一明明白白说了他爱他的,只有骑士的那一双眼睛。 开篇是王子的日常,他在复古靡丽的豪华古堡中就餐,身着银白色的双排扣制服,袖口的蓝宝石袖扣在烛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蕾丝领口衬得他一张脸愈发俊美——不远处他的骑士长沉默地如同大理石雕像,垂下眼眸定定地看着他,目光温柔,隐忍的爱意几欲勃发。 第二幕是王子骑马去巡视自己的庄园,骑士带着人一路跟随。途中王子的马儿受了惊,险些把他从马上颠下来,骑士眼疾手快扶住他,一把将他带到自己的马上,坐在自己身前,然后声音喑哑,低声恭敬地在他耳边说:“请您小心。” ………… 顾景岚尴尬地不太敢动,脸上的表情险些破功。 靳鸿不动声色地往后坐了点,离开顾景岚远远的,只一只手虚虚地扶住他。 事后这一场戏结束,顾景岚一句话没说转身就回古堡,靳鸿追上去解释:“……岚岚我真不是故意的。” “这个……”靳鸿摸摸鼻子,无辜道:“它要有反应……那个,我也控制不了啊。” 靳鸿嘿嘿地看着他,眼睛亮闪闪的,心道你这身衣服一穿上我就想把它扒下来了…… 顾景岚:……怪我咯? 怒!你敢不敢把你这点心思遮掩一下! 第2章 .24 2.24 顾景岚最后是一个人回到古堡的。 剧组里尴尬的一幕算不上什么大事,他站在古堡空荡威严的大厅,抬头看向了墙上的壁挂的大幅油画——画中男女是这座古堡的前前主人,夫妻俩人依偎在一起,深情地对视着。可以看得出执笔之人功力深厚,将俩人之间眉宇间的深切爱意以及眼神中的温柔凝视都生动刻画出来了。 ——靳鸿看他时的缠绵缱绻,与画中男主人注视女主人时目光又有何不同? 有些事情,他拖了那么久,也差不多是时候做个决断了。 三楼的琴房里在这苍茫空白的下午飘荡出了一阵阵的琴声,那是漫无目的随心的弹奏,一个个音符从窗弦间跳跃而出,肆无忌惮地倾诉着弹奏者心中的情绪。 犹豫、忐忑、痛苦、挣扎、迷茫……这些复杂的情绪随着琴声宣泄而出,准确地传达到听见的每一个人耳朵里。 原本在喝着下午茶的伊雷坦大师被徒弟的琴声吸引而来,站在门外仔细倾听了许久,才叹了一口气,推开门进去,道:“岚。” 琴声在他推门而入的那一刻戛然而止,顾景岚站起身道:“老师。” “亲爱的岚,你喜欢那个小子是不是?”伊雷坦对自己的徒弟微笑,完全是长辈对后辈的包容。 “我……” 顾景岚尚来不及回答,就被伊雷坦打断,“亲爱的,你要知道,你可以骗我这个老头子,可是你的琴声骗不了人哦!” 这个年逾七十满头白发的老人终于显露出了与他年龄相符的通透和睿智:“我刚刚收你为弟子的时候,就教过你,琴声是会说话的……歌声也是会说话的。” 伊雷坦拉着他走到窗边拉开帘子往下看——只见窗下大理石的石阶上,是靳鸿半蹲着的颓丧身影,他手里夹着一根烟,缭绕的烟雾缠绕上他指尖,拉出一道长长的虚影。 一瞬间无数身影在眼前重叠,是凌渊卸下一身荣耀单膝下跪乞求他原谅;是陆元劭无数次在他院门外踌躇徘徊;亦是靳鸿从小到大磕磕绊绊,无论什么时候都坚定地站在他身前。 顾景岚心中一窒,脚下不由自主惊退一步。 伊雷坦摊了摊手对他道:“他在花园里听了很久。” “亲爱的岚,如果不喜欢,为什么不拒绝呢?”伊雷坦一句反问,直指要害。 最后这个胖胖的老人拥抱顾景岚,用他的方式给了顾景岚最后的支持:“爱情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无论你爱的人是谁。”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不拒绝呢? 这么明显的事,伊雷坦看出来了;谢延看出来了;白母也看出来了……唯独他自己,像是眼前被蒙了布,一直对其视而不见。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不拒绝呢? 顾景岚闭上了眼睛。 那一个下午过后,在整整接近半个月的mv剧情拍摄中,靳鸿再也没有过任何过度的反应,他越来越像剧情中的那个骑士——沉默着、隐忍着、压抑着,爱意日渐浓厚,不能表达出来,便只能向里积聚,于是渐渐地,把自己浇灌成了一尊大理石雕像。 只有那双眼睛。 只有那双眼睛,诉说着一切的秘密。 ******************************************** 这俩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剧组的人再怎么迟钝也感觉出来了。导演老魏更是暗道谢总监这回是弄巧成拙了啊,但也不敢多问,只是装作一切如常,原本接到领导指示打算磨磨蹭蹭拍上二十来天的,现在按计划半个月内拍完回国。 国内早已炸了窝。 原因是导演老魏奉谢大总监之命,发回去了几张定妆照和现场剧照。这些照片到了谢延的手上发挥出了他们此生最大的价值。 炒作之道,不在于一时地爆人眼球,而在于获得长久的、持续的关注度。 原本谢延有些担心靳鸿和白岚的父母,因为五年前他还没动手推波助澜呢,仅俩人自己的cp粉就让白麻麻心生警惕发布说明了……虽然那时候俩个孩子还是未成年。 但就算现在靳鸿和白岚都已经十八了,谢延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所有的炒作手段,一点一点由轻到重,缓缓放出来……试探了半个月,发现两位家长完全无动于衷,没有要来兴师问罪的样子。再找人一打探,得,大概是俩孩子在y国的状态吓到他们了,现在靳鸿和白岚也成年了,白父白母仔细一合计,回头就找白小岚谈了一回人生,直说从今往后你的感情生活,爸妈不干涉,你的人生,要你自己负责。 谢延再也没有后顾之忧,加之之前的#红蓝cp再度合体#的话题已经炒的差不多了,他便直接把#靳鸿白岚mv#的话题给放了出来。 网络上又是掀起了一阵风雨。自从同性恋婚姻合法,四五十岁往上的中老年人都在社会环境改变的影响下而愈来愈宽容,年轻人中对lgbt这一群体那更是接受度非常高!网络作为年轻人的前沿阵地,现在对于炒同性cp这件事,已经完全不会大惊小怪了。 不过对于很多直男直女明星为了吸引眼球而刻意麦麸的手段,广大民众是很反感的!这不是欺骗大家伙儿的感情呢吗?那些刻意麦麸的,一眼看过去简直尴尬癌都要犯了……但是靳鸿和白岚不一样啊!有没有cp感这还需要看吗! 他俩不搅基光兄弟情就很萌啦! 搅基解锁新姿势那就更萌啦! 不要把我们当傻子,网友说,有没有基情我们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不是演戏也一眼就能看出来! 谢延点燃一根烟,对着回国后忧心忡忡的老魏说:“老魏你就放心吧……他俩要是最后不能在一起,我跟你姓!”说完他将那根燃了一半的烟碾灭在了窗台上。 ……靳鸿那眼神,多少熟悉? 当初他对荀钰不也是这么个眼神吗? 九张剧照往外一甩,中间第五张是宣传海报,背景是靡丽复古的欧洲华丽宫廷风,顾景岚坐在雕花扶手椅上,透穿着王子的蕾丝白金礼服,头颅微扬,眼神轻轻瞥下来,是与生俱来的高贵和傲慢。 靳鸿只是沉默地站在他身后,身材挺拔,宽肩窄腰大长腿,西式的军装称地他整个人愈发丰神俊秀,英武不凡。只是这种容貌上外放的气势被他收敛了起来,他站在雕花椅背后灯光的虚影里,坚定地就像一个真正尽忠职守的骑士长,唯有凝在王子身上的眼神,泄露了他以下犯上的心思。 两人的容颜一眼望去几乎精致俊朗到毫无瑕疵,甫一看见给人无与伦比的视觉冲击。 看见这张海报的许多人,第一反应必然是嗷嗷叫着好帅好帅,不论是王子还是七十都tm好帅!可是舔屏一时爽过后最后的他们,最后必然会定焦在骑士看着王子的眼神上——那是一眼,就能让画外之人感受到其重量的眼神。 这…… 粉丝表示……这回真不知道这是演戏还是真情流露了…… 到了这种时候,粉丝反而束手束脚起来,不敢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地组cp了。他们会开始担心自己的偶像,就像每一个担忧好友的人一样,不由自主就收起了自己在网络上的言辞。所有的真情,都值得人慎重对待。 但是真爱粉不作为,不代表别人就不作为啊! 靳鸿身为现在红遍半边天的当红小生,媒体抓着了他的事那是可劲儿地炒!这一回的单曲本就是英文曲,mv也不同于靳鸿以往的风格走得是欧洲宫廷风,长袍换成了军装,这对于习惯了靳鸿古装扮相的观众来说,无疑眼前一亮! 不仅风格转换,这一回的mv剧情更是大有推敲的余地,特别是放出来照片中的那些眼神!媒体哪里还有放过靳鸿的道理,铺天盖地地全是“这回再不是古装小生!靳鸿换扮相?mv里假戏真做?”“红蓝cp再度合体,mv坦白心迹?”的标题。 连带着顾景岚都彻彻底底再度火了一把! mv正曲还没放出来呢,一眼望去就全是他的消息了,不知道多少人嫉妒靳鸿嫉妒地眼睛发红,这人气真的是没法比! 五年前被靳鸿抢了最佳新人的付遥就是其中一个。 五年前那一场最佳新人的角逐,他和靳鸿同时被提名。对于纯新人而言,甫一出道就能提名最佳新人,这基本上不外乎两种情况,不是有实力,就是有后台,靳鸿属于前种,付遥属于后种。 最后靳鸿胜了,这肮脏污浊的圈子难得光明坦荡了一回。 自此,付遥便始终被靳鸿压了一头,无论是人气还是其他方面。 海边的别墅里,付遥将报道砸回经纪人的脸上,盛怒道:“凭什么!靳鸿平日里压我一头就算了!不过炒个cp就红成这样……”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付遥咬牙切齿道:“他炒就让他炒吗!不会爆点他的黑料!” 经纪人心中苦笑,心道人家为人谦虚谨慎,出道前后清清白白,哪里像你,又是踩人上位,又是被包养又是暴躁伤人……全身上下都是黑料? 现在的娱乐圈不像以前,捕风捉影的事儿群众是不信的,谁喜欢被人当傻子耍呢? 不过心里这样想,面上是不能说出来的,经纪人只顺着他的意思:“是,是……已经让记者去挖了。” 这时候金主从外面走进来,挥了挥手让经纪人退出去,抱住付遥轻描淡写道:“气什么宝贝儿,挖不出来给他造点黑料不就成了?什么样的黑料造不出来?” 第2章 .25 2.25#有一种戏剧化叫成也cp败也cp# 金主揽着付遥的肩膀往楼上房间里走,右手还搭着一根烟,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懒懒地对着毕恭毕敬跟在后头的经纪人道:“回头你去找老五他们交涉一下,需要什么人手问他们要。” “一次性解决,利落一点。”金主毫不客气地捏住了付遥的下巴,把他的头转过来,又堪称温柔的笑道:“宝贝儿你伺候好我就行了,挂念那么多有的没的男人作什么?嗯?” 付遥勉强笑了笑,毫无疑问这是金主对他的一次警告。他的确正当宠,也用这种迂回的方式让身边这男人出了一次手。但也就仅限这一次罢了,他所有的小心思,在这个男人面前都袒露无疑。 在这个男人身边,可以恃宠而骄,但只能到此为止。 经纪人跟到楼梯口就直接停了下来,目送俩人消失在了楼梯口的房间里才离开。背后的这位开了口,整件事情就好办了很多。娱乐圈这地方,表面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上勾心斗角栽赃陷害,扭曲歪解踩人泼脏水,这些事哪一天停了?不过是看为人正不正有没有底限罢了,越是底层,越是龌龊。 经纪人心里松了一口气,心道就算身家清白为人端正又有什么用呢?这地方哪容得了你一个人这个干干净净?白的也得给你泼黑了。 但是他却迟迟没有动手。盖因付遥的经纪人好歹在圈子里心狠手黑混了这多年,还不算草包,和金主那边的人一合计,这还完全没到动手的最好时机。 背后的*oss发话了,一次性解决,利落一点,因此手下的人完全不敢马虎;经纪人也知道在靳鸿的事情上,背后的金主只准付遥纠缠这么一次。 就这么一次机会,可得好好准备,好好把握。 现在的时机还完全不够,说到底如今云盛那边也只是在宣传造势,mv只出了宣传照,真正正经的大头戏还没上呢,这时候就算有几个出来蹦跶黑人的,在这种万众期待的局面下,还不用公司的公关出手,粉丝就给直接收拾了。 有几分眼力的媒体都在蓄势待发,真正的舆论战必然要到mv正片和曲子正式发布后才打响——云盛的公关必然全力给靳鸿的单曲造势,以现在前期宣传的阵势来看,到时候的话题热度几乎是可以想象的。而这时候踩着话题热度来掺上一把所获得的关注度必然也能达到最大化。 至于是捧靳鸿还是黑靳鸿,如何吸引关注,这就看各家媒体的立场和手段了。 按照最近这种阵势总结出来的宣传炒作经验来看,话题中捧明星的,遍地都是,这粉丝都快看腻了;黑明星的的倒是比较能够吸引到眼球,往常的黑历史拉出来八一八,再深入一下泼点脏水替换一下观念,惯用的也就是这些手段。 不过这么干有风险,招撕,特别是明星本身就没有多少黑历史可八的时候——例如靳鸿,一般自认有点权威珍惜羽毛的媒体都不会干这么掉价的事。 但是如果这个时候,人为地制造出一个不容辩驳地丑闻事实出来呢? 送上门的话题和爆点啊,这些蓄势待发的媒体可有事干了。付遥的经纪人已经完全能够想到那时候各项时尚娱乐杂志的专栏和报纸头版头条全是靳鸿丑闻的场面了。 而什么样的事实丑闻才是最大的爆点? 历来明星吸/毒绝对是最大的丑闻,特别是靳鸿一直以来的形象就是阳光明朗,这前后的反差绝对能够引发粉丝的哗然……不说其他,就吸/毒这事儿的敏感性,当事的明星就会被娱乐圈给默认封杀了。 不过可惜啊,毒/品这玩意在背后这位金主的地盘上也是个绝对的禁品,手下人一点都不能碰的那种,犯了的打断一只腿扔出去。所以最后经纪人也不得不放弃这个挑战金主敏感神经的手法…… 那么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是对付靳鸿最有效的手段? ——桃色丑闻。 并且是要和性别为女的对象产生关系的桃色丑闻。 靳鸿出道至今,排除他自身的才华天赋容貌演技等内在因素,在他身上最鲜明的一个标签是什么? 毫无疑问是#红蓝cp#。 这一点,从靳鸿粉丝中的cp粉阵容就可以窥见一斑。#红蓝cp#这个标签几乎可以说是靳鸿的不灭金身,即使他也和其他演员演过对手戏,但“白岚”这个名字是他主cp的地位完全无可动摇。这一点,在顾景岚远走了五年而靳鸿锲而不舍在微博上和他互动了五年后达到了顶峰。 青梅竹马,点滴细节……对于他们俩人的关系,铁杆粉不说,心里也八成是有数的。所以五年后靳鸿顾景岚再次度合体,出演欧风mv《骑士》,他们也只是在内心默默地嗨着……官方放出了导向性的cp话题mv剧照,这部分铁杆粉右键保存了之后还刻意避过了#红蓝cp#的名头在推广……了解情况的粉丝也心虚着呢! 外围的粉丝只顾嗷嗷叫着cp好萌,这也就算了;但是官方也是毫不忌讳地拿着#红蓝cp#这个名头来宣传……对于这一点,铁杆粉其实是埋怨的,这急的,真恨不得自己就是公司老板,立刻拍板喊停! 这部分铁杆粉会这样想,是因为他们把艺人当成了自己的亲人、朋友,是真心实意为自家爱豆担心、忧虑。可是站在娱乐公司的角度来说,这是一次成功的商业运作。在这个卖腐为王的时代,有这么一个再合适不过的cp话题来炒作,无疑能够让靳鸿本人的人气和商业价值最大化。 就算是谢延,也更多的还是站在公司的角度去考虑,而非一个朋友的角度。 靳鸿是签约艺人,不说他本来就没有反对的意思,就算有,那也得配合。 事实上,炒cp这种事,就算不是和这个艺人,也会是和那个艺人;一部作品换一个cp对象那都是常有的事儿,身在娱乐圈,谁不被绑着炒几次cp?“靳鸿”这个名字,也不过历来就是和“白岚”放在一起罢了。 是的,“靳鸿白岚”这两个名字,在大众的观念里,向来都是放在一起的。 而现在,有人要打破“靳鸿白岚”的不破金身——以靳鸿单方面发生“异性桃色丑闻”的角度。 这回真是,成也cp,败也cp了。 ********** 自官方发布mv宣传照近一个月,《骑士》这首欧风mv终于完成了所有后期内容,于次月1号正式发布。 一天后即顺势杀入各大音乐榜单,三天后占据头名并且久居不下,一周后拿下本季度单曲销量第一,半个月后成为本年度到目前为止的单曲销量冠军。 同日,团队举行庆功会,mv剧组的拍摄人员和单曲后期制作的主力全都被拉到一起,大家嗨了一整晚。 第二天一大清早,各大媒体就纷纷爆出了“靳鸿庆功左拥右抱,嫩模女配玩3p?”“私下作风*,靳鸿速来健康形象为假?”的消息! ——屠版主图赫然便是三个人躺在酒店的大床上,大半的身体刺眼地直接衤果露在外的照片! 第2章 .26 2.26#有一种□□叫信任危机# 那是一张从监控摄像头里截出来的照片,像素清晰,纵然靳鸿的眼睛处被打了码,但依旧可以清晰辨认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和下巴。 照片里他半侧着身,露出大半麦色的后背,两个女人分别依偎在他两侧,一个搭上了他的肩膀,而另一个则妖娆地躺在他的另一边,丰满的胸部在薄被的遮掩下半遮半露,脸上的表情堪称风情万种。 ——更加清晰可见的,是三个人身上青青红红的痕迹。 照片一出来,无异于在近来平静的娱乐圈投下了一个重磅深水炸弹,从里到外把整个圈子炸了个透彻,无数粉丝哗然! 照理来说,酒店方不会在客人的房里安装监控摄像头,窥探客人的*。那么这张照片的来源就值得推敲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照片必然不是通过什么合法合理的手段获得的。 但是现在没有人关心这个。 清晨六点,图片和新闻爆出。 六点到七点这个时间段——一部分年轻人还在梦中沉睡,一部分人却已从梦中醒来,准备开始一天的学习或者工作,睁开眼睛后习惯性地就是解锁手机,先看看几点,再看看消息。 这一看就把尚存的那点迷蒙睡意全给吓走了!那消息推送栏一条条排列下来全是“靳鸿和两女星开房”“左拥右抱玩3p”这样耸人听闻的标题。 瞬间清醒!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内心卧槽暗道自己不是还在做梦吧!! 再揉了揉眼睛,确实没眼花。 靳鸿玩3p?? 靳鸿?? 开什么玩笑??!! 没有人不震惊。 无数人看完新闻后第一时间心头都升起了“简直荒谬”“怎么可能呢”的念头,不管是不是靳鸿的粉丝,是男是女、是十三四还是三四十,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睡前大家还在就着靳鸿的新单曲调侃红蓝cp的事,细数靳小鸿对白小岚从小就别出来的那一点苗头……这怎么,怎么醒来“女配嫩模左拥右抱,靳鸿庆功玩3p”了呢? ……这特么逗人玩呢? 粉丝们连脸也顾不上洗,慌慌张张就打开网页来看,只见网络上早就炸开了锅。清晨本是在线人流量的低谷,但此时网络上铺天盖地地全是这件事,那火爆激烈的争议场面,恍惚间让人觉得就是夜晚网络在线人流的高峰。 这一批刚醒来的粉丝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占据了脑海的都是不可置信的念头。而先他们一批关注到此事的粉丝却已经有人崩溃了。 事情才爆出来不久,有人在骂有人在问有人在撕逼,这导致现在网上舆论的环境非常混乱。 一边是旁观者路人对靳鸿肆意的辱骂和嘲讽,粉丝冲上去和人撕,说我们家靳鸿不是这样的这背后一定有什么原因——粉丝自己的阵脚其实都已经乱了,对方言辞犀利抓住一个观点不放,对靳家粉丝大开嘲讽技能。 粉丝自己内部也乱了起来,靳鸿粉丝群的基数也太大,良莠不齐的,在这冲击力巨大的丑闻冲击下,有相当一部分都已经扛不住了,她们在质疑在询问,在问这事是不是真的,要靳鸿出来给他们一个交代。 简直一粉顶十黑! 唯有部分骨干粉思路清晰还保存着理智,他们开始尝试着去寻找新闻报道中、图片中的漏洞,他们开始怀疑图片是假的,是合成的,并实实在在地提出了质疑。 最好的情况就是这只是无良媒体一次不负责任的报道,靳鸿,依旧是他们爱的靳鸿,并不是照片中的这个人。 但很快就有专业人士对照片进行了鉴定,并明明白白告诉所有质疑照片真实性的粉丝——整张照片,除了三位主角眼睛处和某些关键部位的马赛克,再无一处用到过后期手段。 粉丝刚刚升起的希望顿时就被残忍地击碎!更多的人扛不住了。 没有办法,这种时候管理骨干粉唯有尽最大的力量稳住自家的局势,不要让靳家粉丝出去闹,出去和别人吵。一切,就让大家保持冷静,官方还未发表声明,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不是吗? 是的,虽然局势混乱,虽然一个电话被叫醒接受这重磅消息的轰炸简直手忙脚乱焦头烂额,但部分人依然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她们冷静理智,并迅速发现了现在局面的可疑之处——这大清早的?哪来这么多靳家的粉丝在混战在闹腾? 靳鸿的粉丝大部分都是年轻人,高中及以下要上早课的学生党暂且不论,大学党和工作党谁平白无故起这么早?七点还没到呢!怎么都这么勤快? 再往手底下各个粉丝群一看,大部分的头像都是灰的呢,这时候基本都在睡。 跟随靳鸿风风雨雨五年这么过来,骨干粉们也都有点眼力——这情况,八成有水军。 事实也确实如此,背后的策划这不仅请了水军,他还请了两家! 一家伪装成靳鸿的粉丝,到处找中立党或者黑子去撕;一家伪装成路人或黑子,就此事在各处发表言论……这样子真真假假,不论是真粉丝还是真路人,亦或者真黑子和真水军,碰到这种情况,都少不得来撕一撕了。 于是场面愈加混乱,话题度立刻就炒上去了。再等到七八点钟大部队醒来,还有谁能不知道发生了的这事? 人一多都不用水军刻意去炒,自然而然越闹越大,那个时候还有谁能控制住舆论的局势? 背后的策划者非常刁钻,刻意选出清晨的时间爆出这个新闻,一方有备而来,一方措手不及,舆论引导的主动权在谁手里可想而知。又因为这个特殊的时间点,粉丝群体大部分还在休息,最为强大的粉丝力量无法组织起来进行有效反扑,甚至因为经纪公司大部分员工都未来上班,连官方的反馈都不像平时那么迅速。 以有心对无心,这环环相扣,可谓蓄谋已久。 这一张照片所隐含着的“真相”,与以往靳鸿在公众面前的形象大相径庭,几乎可以说是完全违背!连路人都有一种“真是被他以前的形象欺骗了”的感觉,更恍若是一直在背后支持着他的粉丝? 粉丝支持的,是以前那个明朗帅气的靳鸿,不是现在这个私生活靡乱、乱搞男女关系的的靳鸿! 更何况“靳鸿白岚”这两个名字速来被绑在一起炒cp,这下子爆出来和俩女的玩3p,这下粉丝内部就直接崩盘,不知道人昨天还嗷嗷叫着cp好萌呢,今天就被“事实”甩了一个响亮的耳光,脸都被打肿了! ——说直白点,谁喜欢被人当傻子耍呢? 信任危机。 这是靳鸿出道以来遭遇的最严重的一次信任危机。 ********************************************* 表上的秒针一下一下地走着,嗒嗒嗒,转眼分针和秒针就重叠在了一起,时针也俨然指了七。七点了,距离事情被爆出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这个时候有动作的绝对不止网络,三次元里各家娱乐媒体的一线记者全都被主编一个电话叫醒,或者赶往云盛公司总部,或者联系业内同行互通消息,或者各找人脉看着照片推敲这是在哪家酒店。 整一个传媒圈和娱乐圈今天的工作时间都整体提高了三个小时。 时效,永远是传播的第一铁律! 哪家能第一个挖出事情真相,哪家能第一个找到靳鸿采访到他,哪家媒体就能够获得最大的关注度! 这个时候,靳鸿的经济公司云盛决不至于还没有运作起来,事实上,公关部的所有人都已经被一个电话叫醒,底下的人去压制事态,主要管事都在参加线上会议,商讨合适的官方言论——是要模棱两可的回答还是态度鲜明的支持,亦或者是诚恳道歉? 这一切,都取决于本件事情的真相。 即——昨晚靳鸿究竟遭遇了什么? 没有人知道,除了靳鸿本人。 最要命的是,联系不上他。 第2章 .27 2.27#有一种相信没有理由# y国和中国的时差是八个小时,故而清晨六点有关靳鸿的“丑闻”爆出来的时候,y国是晚上十点,正好是晚间网络人流的在线高峰。 网络上没有地域距离,六点在z国网络上弹出来的消息,不到六点零一分就同样出现了在了y国时差党的手机和电脑上。 顾景岚知道的不算早,但也绝对不算晚。 大概z国这边七点,y国十一点左右,顾景岚按照平日的习惯在睡前打开手机浏览国内的网站,app一打开,靳鸿桃色丑闻的推送消息就叮咚叮咚一条条跳了出来。 ——不可能。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不可能。 没有丝毫犹豫就否决掉了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靳鸿怎么可能去搞3p? 所有关于此事报道的核心都是那一张大尺度的照片,虽然这张照片非常扎眼,但顾景岚仔细看过后依旧发现了其中的可疑之处——僵硬。图片中的姿势是靳鸿意欲对其中一位女星做什么,但是不难发现他的动作其实很僵硬。 顾景岚想起靳鸿前段时间来y国撩他的那几回,摇头不屑的笑了笑,剩下的内容看都懒得看,直接把网页叉叉叉全都关了。 靳鸿真要是主动想做什么,那绝对不会是这幅死猪的架势。 微博上不出意料已经闹翻了天,这个时候水军和粉丝战至正酣,时差党奋战在第一线,看情况是不打算睡觉了。 登录账号后又是一堆乱七八糟的消息提示,八成都是这一个小时内各路人艾特他的。 有人话里藏刀:“这庆功会开的真好,骑士左拥右抱3p搞上了,不知道你这位王子是何感想啊?@白小岚岚岚岚岚岚” 也有人轻描淡写的嘲讽:“没有想到靳鸿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的人,@白小岚岚岚岚岚岚,这位是早看清他的真面目所以才远去y国进修了吧?只是最后怎么还是被勾搭上了呢?” 有人赤果果的开骂,言和靳鸿一起炒cp,他私底下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还有靳鸿的粉丝跑过来解释的,说事情的真相肯定不是这样,背后肯定有什么隐情…… 顾景岚一眼略过这些消息,直接发布微博道:“我信他。” 只有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但此时此刻却仿佛比一千篇文章一万个理由还要让人折服。 这一动态立刻就被人注意到了,一时间这条微博被无数人集火,他们气急败坏怒火高涨,个个都在说“嚣张!狂妄!证据确凿照片都有了你凭什么说你信他?你难道要说这件事情是假的吗?有什么理由你相信他!” 他们义愤填膺迅速把整件事情上升至社会伦理道德宪法人身自由的高度,自以为自己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对着他人肆意侮辱指责。 顾景岚只是淡淡地又敲下了五个字“没什么理由。” 我信他,没什么理由。 只是八个字,却平地筑起了一道高墙,简单、粗暴但又蕴含着强大的力量,直接让那些上蹿下跳的人哑了火。 ——你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人家只用八个字就把你打回了原形。 粉丝都快哭了! 原本她们就人少,面对水军和路人黑子的强大攻势根本就抵抗不住,反反复复的反驳解释,但是愿意相信她们的人根本就没有几个,心里又气又急——事实上,她们心里就没有疑惑吗?立场就没有动摇过吗? 其实是有的,就像现在粉丝中本就有一部分人哭着要求靳鸿要求官方出来给个交代一样,她们内心也不是全然相信的——照片确实是真的,这要怎么让人不相信呢? 焦急无望的情绪弥漫在整个粉丝群体中。事情发展到现在,没人给出另一个说法,官方和当事人都消失无踪,这让他们的反驳显得那么干瘪无力。 但是此时此刻,她们再不犹豫,再不怀疑,只是为自己曾经的动摇而惭愧。她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再不一条条言论去和人解释,只是一面擦掉掉出来的眼泪,一面不约而同的回复所有质疑指责的微博——“我们相信他。” 机智的粉丝还率先带上了井字符号刷起了话题,局面瞬间反扑,微博上随处可见一片片整齐排列的#我们相信他#。 不再去妄图争辩,再不必去企图说服,我们只需要摆出自己的姿态——我们相信自己的偶像。 在丑闻还没有澄清的当口,这样冷静理智,坚定从容的态度无疑更容易赢得路人的好感,越来越多的人被她们所动容,从而选择了观望,决定先等等看,看有没有更有力的证据。 后来这一整个“艳照门”事件宣告结束,有人回顾说“在反转来临之前,这件事能够对靳鸿的负面影响降到最小,他的粉丝功不可没。”更是有明星直言羡慕,道有这么一群粉丝真是福气! 哪里是她们功不可没呢?粉丝想。 在最初形势一片混乱满是质疑的时候,只有那个人顶着舆论压力毫不犹豫地站出来说:“我信他,没什么理由。” 不问缘由的信任。 ——有白小岚,其实才是靳小鸿最大的福气啊! *********************************************** 后面的事顾景岚自然没有再参与,他表完态后就再也没有去关注微博了。手机开外扩,他开始给靳鸿打电话,又在电脑上迅速地订了最近一班回国的飞机。 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靳鸿的电话打不通,顾景岚心里不免就有点担心,转头就给谢延打了过去,知道公司也没没联系上靳鸿后顿生一种不秒的感觉。 此后收拾行李赶往机场,顾景岚握着毫无动静的手机,内心的不安越来越重——爆出“艳照门”这种丑闻,靳鸿最在乎的必然是他的感受。故而只要能够联系到他,靳鸿必然会在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 可是现在 第2章 .28 2.28#有一种不认命叫绝地反击# 顾景岚踏进机场大门的时候,被他紧紧握在手心的手机终于响了,在深夜显得有些寂静的y国机场,这陡然响起的铃声显得是那么突兀,却让顾景岚凭空生出了一分期盼。 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顾景岚按下了通话键。 他没有说话,对方也没有说话,直到几息之后才传来一个熟悉的低沉声音:“岚岚……” 顾景岚猛然顿住脚步,半天说不出话,后怕般的虚软无力这时候才犯上来,唯有扶着行李箱才能让自己不腿软倒下,摊开掌心,全部都是冷汗。 “靳、靳鸿……” 那尾音颤抖着,带着丝丝的鼻音,肆无忌惮地暴露出其主人藏在心底的情绪。 “网上那事不是我干的。”电话那头的声音又沉默了,像是知道这句辩解的苍白无力,只一味强调:“岚岚你要信我。” “我信你。”顾景岚缓过劲来了,毫不犹豫地回答,大脑也开始重新高速运转:“你在哪里?人有事吗?怎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靳鸿盘腿坐在床尾,看着这满地狼藉的房间,脸色精彩的很,沉默了半天才说道:“我还在酒店……” “昨天那个房间?”顾景岚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几度。 “昨天那个房间。”靳鸿硬着头皮说。 顾景岚也沉默了,半晌才问:“那俩女的也还在?” “……”靳鸿回头,看着床上被他一掌刀打晕过去的俩人,老老实实萎靡道:“还在……” “……”顾景岚问:“能走吗?” “不能走。”靳鸿说:“房门从外面锁上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就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了。靳鸿分明是被人下了套设了局,看眼前这架势,八成还有一场现场捉奸的大戏。 “昨天我庆功宴喝了点酒,本来由助理送我回去,但是在地下车库遭受了袭击,我被打晕带走,后来被弄醒,他们企图给我喝那什么药,然后就又打了一架,就一直晕到现在……” 顾景岚站在深夜空旷的机场大厅,拿着手机脸色变幻莫测,心情起起伏伏没有个定数,最终还是只问了一句:“人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没什么大事,”靳鸿咳嗽两声,逞强道:“一点小伤。” 顾景岚没应声。 “好吧,左胳膊好像有点脱臼。”靳鸿萎了。 事实上,他就是被痛醒过来的。 被打晕过去按理来说没有醒的这么早,是强烈的痛觉刺激着他,让他极早地从昏迷状态中醒了过来,不然再过俩小时,那可就尘埃落定真只有待宰的份了。 人家算计他八成是没有这一环的,这还真是靳鸿自己的锅。仗着学过专业的格斗术,反抗的时候斗得太狠了……不过要不是那狠劲,让对方没办法只能把他打晕,那估计现在靳鸿也只能中了药和床上俩人滚一起去了。 顾景岚内心咯噔一下,靳鸿的身手是靳父请军队里的人□□出来的,能和他打到这个地步的,这背后的人看来不是一般的来路。 再联系前前后后这丝丝环环相扣的局,顾景岚心里就有些急了,这件丑闻的锅真要是扣严实了,那可是一生都洗不掉的污点。 电光火石间脑海中一道亮光闪过,顾景岚道:“开视频,我要看现场。” 靳鸿也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他自己的手机昨天反击的时候就已经被毁了,这还是拿的边上不知道哪儿来的三流女明星的手机才打出去的电话,至于开视频流量什么的……管她呢。 顾景岚指挥着他将手机镜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从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扫过——就现场的布置而言,这确实是一个足够混乱也淫/靡的3p现场,满地乱扔的衣服,地上躺着的套套,还有床边的一些小道具和情/趣内衣。 光看现场就能够看出来房间里的人玩得有多过火,顾景岚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隔着屏幕他都能感觉到那股情/欲弥漫的味儿。 “那些用过的套?”顾景岚问。 “绝对不是我用的!”靳鸿立刻指天画地地发誓:“我在一边儿晕着呢,靳老二绝对没有过小动作!” “你身上。”顾景岚指示道,看着筹备完全的现场,他甚至能够笃定,靳鸿本人身上的痕迹肯定也少不了。 果不其然,做戏做全套,靳鸿上半身尽皆是青青红红的挠痕和咬痕,纵然知道这是他这是被下了套,顾景岚也免不了脸色一度变幻,靳鸿挣扎:“是他们趁我晕着对我上下其手啊岚岚!靳老二我检查过了……” “行了,闭嘴。”顾景岚打断他,一边大步流星往检票口走去一边说:“没说不信你。”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这丑闻爆出来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要怎么反击?你在这房间里出不去,要等着记者来捉奸吗” 靳鸿心里刚松了一口气,心说你信我就好,其他人无所谓了……可是这口气又马上提了起来。 他是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可是这样被人阴,他咽不下这口气。 靳鸿□□着上身站到窗边,拉开窗帘的缝隙往下看,这个城市正在缓慢苏醒,远处的道路上开始渐起车流,而酒店楼下,靳鸿甚至刻意清楚的看到几个记者正扛着□□大炮抽着烟。 清晨阳光的照耀下他眉目冷凝,显出不同于日常的严肃。 “那就闹大吧。”靳鸿说:“我出不去,总有人能进来。” 电话那头顾景岚微微笑了,俩人想到了一起去,他相信靳鸿能处理好。 暗夜中他停住脚步,夜风吹动碎发,看看着不远处犹如蛰伏巨兽般的飞机,说:“靳鸿,等我回来。” *********************** 靳鸿回过头看着满地狼藉的现场,还有自己身上的伤势,心道这么好的现场,还有这受的伤,不好好利用,真是可惜了。 他用 第2章 .29 2.29#有一种嘲讽叫这种伤势还能干啥# 初夏的这一个清晨,对于b市的记者来说,实在是太痛并快乐着了。短短几个小时,跌宕起伏,惊心动魄的简直像是在冒险。 痛苦是清晨六点多就被主编一个电话叫醒,眼睛还没睁开呢就迎来劈头盖脸一顿骂:“别他妈睡了!赶紧起来去跑新闻!靳鸿带了俩人去开房这样的事你们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敏锐的专业嗅觉立即就抓住了“靳鸿带了俩人去开房”这几个关键字,于是瞬间清醒,意识到了这其中的价值,放下电话就开始联系人搜集资料,寻求深度报道的可能性。 身在一线的娱记更是使尽浑身解数打探消息——靳鸿昨晚,是在哪个酒店落脚的?酒店的工作人员有没有目击到的?能不能提供有价值的消息?三人行的背后是你情我愿的金钱交易还是不得不附从的娱乐圈潜规则? z国娱乐圈在春天已经沉寂了太久!这个初夏,总算一炮打响,有了个可以吸引全部人眼球的大事件,挖!必须深挖! 照片里的房间是典型的酒店式装潢,而且还不是一般没什么档次的街头小酒店,于是把目标酒店的范围限定为三星以上——可问题是,在b市这个满地是官儿,遍地土豪的地界儿,这四星五星的大酒店,还真没少到哪里去。 就在一大片娱记都束手无策,只能按老办法一个一个去排除的时候,圈子里却有消息传来:在南国。 ——哪儿来的的消息? 云盛的内部人员透露出来的。 那还磨叽什么?赶紧往嘉欣赶了呐! 可是非常忧伤的是,早七点到早九点……不巧正是上班高峰期。 靳鸿打完报警电话和急救电话,才又不紧不慢地地打给了谢延,谢延在电话那头已经炸了:“祖宗诶!你可总算回电话了!你知不知道整个娱乐圈都炸了!——” 靳鸿打断他,把自己现在的情况简单陈述了一下,最后说:“我在南国,你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让那些媒体记者都过来——我有把握。” “如果主动权不能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上,那么,至少不能让它掌握在对方手里。” 警笛声和救护车的鸣响交织着回荡在b市道路的上空,一声又一声,交叠着像是急促的呼叫。由此可见,即便是警车和救护车共同出动,也没能够征服上下班高峰期的b市车道。 反倒是正在附近的一些媒体记者,赶来得要快一些。他们的车也堵在了附近的路口,但是这些娱记倒是敬业得很,二话不说扔下车和司机,带上摄像扛着机子就开始跑,最后是直接跑到南国大酒店门口的。 而当幕后的人安排蹲守在酒店的那几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的已经来了好几位了,正和前台小妹打口水仗呢。等他们要去拦的时候,酒店的大门一开一合,呼啦啦一群人又进来了——黑色制服的警察大步流星走在最前面,白大褂的医生被护在中间,阵容严整,气势凌冽。 有一个记者出于职业习惯多问了句,一个小警察回答他:“麻烦让让——对,报警人是靳鸿。” 一石激起千层浪,都不用打探靳鸿在酒店哪个房间了,跟上着医生和警察,还有什么找不到的? 短短十分钟内,收到消息赶过来的记者媒体越来越多,领头的两毛一瞥了眼自己所带的微薄警力,顿觉心底发憷:在这些疯了一样的娱记面前,自己带的人够用吗?别回头任务没办成,把自己人给栽在这儿了,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就警方接到报警的时候,听到报警人自称是靳鸿,登记的警员手一抖就知道这回出警轻松不了。最后警车过来了两辆,能拉出来的值班警员都被拉出来了,车上还有个年轻的警官坐镇,没想到,这阵仗……依旧不够看。 呼啦啦一群人被堵在酒店顶楼那间顶层套房的门口,房间的门被从外面用一把u字锁紧紧地锁着,一时间闪光灯噼里啪啦闪作一团,拍摄对象却是门把手和它上面的那把锁。 这是一把有故事的锁啊…… 记者们兴奋地两眼放光,眼睛里赤果果地写着“有内幕!”“反转要来了吗?”“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等等一系列情绪。然后在警察强制开锁的这段时间里,按捺不住激动的他们开始进行热身活动,一个一个在摄像机前就已经开始侃侃而谈了。 终于“啪嗒”一声,u型锁断裂。这个时候,到达现场的媒体也早已不是四五家、五六家了,而是有了十家以上。不同理念不同倾向的媒体都到达了现场,其中还有不少是竞争对手。 彼此之间形成的制约让他们不敢妄言,在这样的形势下,也没有哪家的媒体会发表自毁长城般地,倾向性明确有失偏颇的言论。 而在这么多家媒体的镜头下,警方更是谨慎入微,一切按照程序和条义来,丝毫不敢行差错,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成了这场娱乐闹剧中粉丝泄怒的出口。 房间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靳鸿□□着精悍的上身走了出来——他没穿鞋,双脚直接踩在地板上,下身是一条浅色的迷彩裤,腰线以上是排列整齐的六块腹肌,肌肉紧密,还布着一些可疑的青红痕迹。 如果不考虑这件事情背后的恶劣影响,光看这身材,这时候被人截下来舔屏的一帧一帧,那靳鸿还真是好身材!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这光着膀子的模样满溢的都是躁动的荷尔蒙气息! 有一些女记者女警员都偷偷地脸红了,只有走上前几步的医生发现了不对劲——他的左手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左胸下方,小腹之上,还赫然一大块已经发黑的淤青。 再抬头,靳鸿的表情虽然非常沉稳淡定,但他的脸色依然透着苍白,额头上滑下的,是疼痛而冒出的冷汗。 记者才没有注意到这种细节,在他们的脑海里,只不过是又多了一段可以写的文章罢了。靳鸿一出来,所有记者一股脑全都往前涌,人挤人一瞬间就不知道把警察和医生挤哪里去了,那话筒直愣愣地,都快戳到了靳鸿的脸上。 早就准备好的问题被一个一个接连不断地抛出来: “靳鸿你好,请问你真的和xx还有xx睡过了没?” “靳鸿请问套房的门是从外面锁上的,你是被逼的吗!” “对于陷害你的人你是否有明确的怀疑目标?是因为什么恩怨?” 一个个问题无比尖锐,这些记者毫不客气地全都问了出来。好在靳鸿也并没有打算回答,他用右手浮空护着左手,退后一步,皱眉回答道:“所有关于此事的问题我会在记者招待会上回答,现在还请你们冷静一下,让医生过来。” 幸好骚乱只是一下子,警察很快就重新控制住了局面,一个带着金边眼镜的中年男子走上来,直接现场就验了一下靳鸿的伤势,然后推了推眼镜道:“左手应该是骨折,腹腔内可能有淤血,需尽快进行手术。” 围着的记者一下子就愣了,这伤好像有点重啊?可是如果是滚床单的话……怎么也不可能滚出来这种伤势吧? “这种伤势你要是还能够双飞……”瞥了一眼周边的记者,这位斯文儒雅的白大褂医生毫不留情地开了嘲讽:“那估计不是我脑子有问题,就是你脑子有问题。” 在场的记者讷讷,这医生摆明了是骂他们脑子有问题呢,简直无差别攻击。 “还能走,那就自己走去救护车上吧。”医生冷冷一瞥之前把他挤到角落的记者们,道:“你还有几分钟可以打几个电话,回院需要马上接受手术。” “请您稍等。”靳鸿却没有再打电话,只是走到那个警官面前,对他说,也像是对所有的记者说:“昨夜我在停车场遭受不明人士的袭击,曾经与其在停车场和这个酒店房间里恶斗过两回,最终我力有不逮晕了过去。针对今天早上出现的新闻可以很明显的分析出这是一场针对我的诬陷和诽谤。” 靳鸿打开了房门,露出了里面一片狼藉的场景,道:“幕后之人将现场伪装的非常完好,但事实上,正如这位医生所说,我带着身上的伤,不可能干这种事。” “警方可以大胆取证调查,无论是指纹检验还是jy检验,我都可以全力配合,做下这件事的人,绝对不会是我。” “靳鸿身为公众人物,承担不起这样的诬陷和诽谤,这件事情业已报案,相信等我从手术室里出来,警方可以给我一个有力的交代和解释。” 最后靳鸿对着镜头深深一鞠躬,道:“你……们的信任与厚爱,我看见了,谢谢。” 第2章 .30 2.30#有一种强大叫从容淡定# 从开始打探靳鸿的行踪,再到娱乐圈一大半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南国会所酒店,这前前后后所耗费的时间绝对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网络上已经不再是一片倒地对靳鸿的指责和批判——一直以他为荣坚定地站在他身后的粉丝这一回终于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在白岚那个账号掷地有声地一句“我信他,没什么理由”之后,所有质疑的言论下面渐渐地不再出现粉丝们苍白的辩驳,而是如白岚一般沉默,但是坚定的“我们相信他”。 无言的信任,却是最深情的厚爱。 这一个小时,灯光明灭,大洋的一端有无数人在深沉的黑夜中睡去,另一端却有无数人在清晨的阳光中醒来。时差党还坚守在电脑面前,关注着事态一点一滴的进展,顾景岚却已经踏上了飞往z国的飞机。 这一个小时,z国传媒圈被“靳鸿双/飞丑闻”这一个消息里里外外轰炸了个透顶,最为直接的表现就是在地铁上、公交车上、早餐店里,无数人拿着手机低着头刷刷刷。嘴里默念的只有一个名字:靳鸿、靳鸿……除了靳鸿,还是靳鸿。 这一个小时,云盛终于联系上了靳鸿本人,在经纪公司和艺人本身交流沟通过后,公关部这边立时就拿准了该有的态度,一番动作,也是坚定地站在了自家艺人这边,并且配合着靳鸿接下来的安排,迅速地准备好了接下来的公关力量。 终于!早上八点十一分二十一秒,酒店房间的u型锁断裂,□□着上身的靳鸿终于出现在了摄像机的面前! 而在摄像机的另一头,是电视台严阵以待的导播室,甚至是线上视频媒体直播的端口。 在某一家以直播和弹幕著名的线上视频网站里,早在发现酒店套房的房门被u型锁锁住的那一刻,网站经理就果断地开了视频直播的端口,短短的十分钟,网站在线人数激增,无数人接到消息一股脑地全都涌进这个端口,挤到后来服务器都险些崩溃。 看不惯靳鸿的人直接爱弹幕里展开骂战,言语挑衅不文明,企图激怒靳粉,不过到了这个时候,所有支持靳鸿的人都已经形成了统一战线,不轻易动怒,不轻易回击,但凡开口,只有一句坚定的“我们相信他”。 看起来像是自欺欺人的一句口号,到后来竟然有了难以形容的沉默威势,不知道有多少暗中窥屏的明星艺人心酸嫉妒,实在是羡慕靳鸿有着这么一批在这种情况下还无条件支持他,但是又理智冷静的粉丝! 粉丝行为,偶像买单! 不知道有多少明星吃过粉丝不理智的亏,但是粉丝是在维护你,你出于立场又不好去指责,虽然真的很想让他们别再添乱了…… 靳鸿出事这一回,靳粉的行为无疑是给其他明星艺人的粉丝上了一场示范课,至少别的不说,很多围观路人都表示,就冲粉丝这淡定理智的态度,咱们就得再观望观望! 视频直播开启十五分钟后,所有人都提着心等地焦急无比了,而警方也终于不负所望,找来工具干脆利落地解决掉了那把u型锁——u型锁被取下,警员敲门,这时候,在场摄像的镜头都给了门把手那小小的方寸之地,一声小小的“啪嗒”声,把手轻轻地转动,靳鸿从门后走了出来。 他直面着镜头与媒体,直面警察与医生,坦坦荡荡,毫不心虚,毫不畏惧。 面对着一拥而上的质问,他只是眉头微微地皱起,说:“这是一场有针对性的诬陷和诽谤。” 没有义愤填膺,没有委屈喊冤,镜头前他左手还不自然的弯曲着,左腹也清晰可见一大块发黑的淤青,他只是平平淡淡的述说了一场惊险的事实,然后一脉从容:“警方可以大胆取证调查,无论是指纹检验还是jy检验,我都可以全力配合。” 靳鸿用完好的右手护着左手,稍稍后退两步,避开记者的冲撞,疼痛让他脸色苍白,额头上冒出冷汗,重新出现在媒体前,他朝镜头后面屏幕那端的粉丝深深鞠躬,微笑道:“你……们的信任与厚爱,我看见了,谢谢。” 无数守在视频前的粉丝瞬间泪目。 医生催促着他快些走,粉丝也在哭着刷弹幕让他快点去治伤,但是在场的某些媒体显然并不想让他这么轻轻松松地离去。他们迫切地想打破他的从容与沉稳——在现在这样□□缠身的当口,他应该是窘迫的,是不堪的,而不是依旧优雅地像一个绅士。 稳定强大,温柔有担当的男人总是非常容易让人心折。 靳鸿看起来有些许狼狈,也只是些许,负面舆论如巨大的齿轮般滚滚向他碾来,还是不能折损他的风骨,磨灭他的气度。 不知道有多少黑他的粉他的或者只是围观的路人在他微笑道谢的那一刻心脏砰砰砰的直跳,脸都红透了,内心嗷嗷叫着好帅好温柔——别忘了,靳鸿可是□□着上身走出来的,忽略那些暧昧的痕迹,身材可是相当不错,麦色皮肤,六块腹肌,恰到好处的力量压迫和美感。 只能说,有些人天生就是吃明星这碗饭的,在这种情况下,靳鸿都能悄悄地把人圈了粉,不得不说是本事。 有记者上前一步厉色质问他:“那你身上的那些抓痕是怎么回事?房间里两位女明星怎么是晕的?她们为什么不出来接受采访?” 靳鸿只瞥了他一眼:“之前说了,我是在和人争斗过程中被打晕的,我无法控制对方想要对我做些什么。” “人是我打晕的,为了保护现场,她们还是睡过去安分一点,”靳鸿对那个顶着两道杠的年轻警官说道:“只需要提取地上内衣上的指纹,就可以证明他们的衣服不是我脱的,这一点的检测报告,相信我的粉丝很快就可以看到。” 那记者纹丝不动,咄咄逼人:“你不是说你昨晚争斗过后被打晕过去了吗?晕过去的人怎么可能这么早就自己醒过来?!” 靳鸿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位先生,如果你身上有骨折这样的伤,你不会痛的吗?” 那人被一句话噎了回去,靳鸿此时已经认出来了,这人应该就是之前在楼下蹲守的几位记者之一,立时又提醒了一句:“如果警方的动作够快的话,酒店的监控里应该还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我们有同事已经去取了。”两条杠打断他,这种提示简直是鄙视他们的专业程度,不能忍。 “是我冒昧了。”靳鸿立刻道歉:“相信警方是不会让我失望的。” 医生不耐烦地开始催促:“靳鸿同志,如果你不想这只手以后就这么断着的话,请马上和我们去医院接受手术。” “抱歉。”靳鸿歉意地笑笑,跟着救护人员走了。 两条杠接管了现场,横刀立马直接在房门前拉上了封条,对要进去拍照的媒体一律拒绝,众记者于是只能比焦距,在房间门口拍拍拍,这时候就是看哪家的硬件设施好了。房间里那俩个女明星被女警员背了出来,两条杠呼叫的外援也很快到了,白大褂带口罩的法医以面对凶杀案的严谨态度,把房间里的什么胸/罩啊,内裤啊,套套啊全部封袋取证,带回去检验,必要时还要采取靳鸿的样本进行对比。 现场直播基本到这个地步就告一段落了,不知道多少人是上班上课途中摸鱼用流量刷的这个视频,得到这个阶段性结果后一本满足,顿觉买流量的钱花得真是值了。 就说嘛,我男神怎么可能玩双/飞,这就是被人栽赃陷害的嘛…… 上午十点整,经纪公司发表官方声明:先是澄清了一下网络流传靳鸿3p趴这样的不实言论,再详细叙述了一把公司艺人靳鸿多么多么的敬业,多么多么的洁身自好,遭受了怎样怎样的迫害和诽谤,配图是新鲜出炉的靳鸿x光拍骨图,以及穿着病号服的他即将要进手术室的笑脸。 转移完仇恨,再拉一把同情分,最后云盛态度强硬的表示一切都将被诉以法律手段,公司必将坚定维护自家艺人的名誉权和*权,对这件事情会追究到底。 然后宣布:下午五点,将举行记者招待会,统一回答有关这件事的所有问题。 当日下午三点,靳鸿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而顾景岚在这个时候也终于结束了漫长的国际飞行,到达了b省,此刻正马不停蹄地往医院里赶。 靳鸿手术结束,原本想强撑着参加记者招待会的,被顾景岚一个“你试试”的眼神给瞪回去了。 于是下午五点整,就靳鸿丑闻事件记者招待会,出席人员:白岚。 第2章 .31 2.31有一种证据叫铁证如山 出现在席位上的顾景岚风尘仆仆,他下了飞机就直奔医院,见过靳鸿后又飞速转战记者招待会,此刻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脸上是可见的疲惫。 但是现在没人敢因为这一点小小的狼狈而小瞧他,顾景岚全身上下散发着“谁招惹谁死”的气场,招待会开始不过五分钟,他一个人就压住了满场的记者。 这种大新闻的记者招待会,向来不可能由一两家关系好的媒体独揽,眼里只有爆点爆点□□□□的记者们可不会看你长得帅就给你丝毫面子。 记者:“云盛的意思是,在这一整件事情中,靳鸿都是被陷害的是吗?” 顾景岚毫不示弱:“抱歉,这不是云盛的意思,这是警方调查出来的客观事实结果。” 记者:“请问白先生,为何在事态尚未明朗之前,您就笃定靳鸿不会干这样的事情呢?” “没有理由,我信他而已。” “真的没有理由吗?为什么这么信他?” 顾景岚:“下一位。” “你和靳鸿这五年来一直都在保持着联系吗?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朋友关系。下一位。” “五年前你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z国娱乐圈,这次是为了靳鸿才飞回来的吗?以后会一直留在z国吗?” “这个问题与这次招待会的主题无关,下一位。” 那位记者来精神了,抓住这一点穷追猛打:“您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是有什么不方便回答的原因吗?你们之间的关系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有什么变化?” 其他记者默默瞅他,万万没料到这位同行这么生猛!这个问题可以说是每个人的笔记本上都有记,但大家都还囤着呢,他竟然就这么问出来了…… 顾景岚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抚平上面的折扣,顿了许久笑了:“相信诸位都是专业过关的职业记者,请不要询问与本次记者会主题无关的内容。” “——若是有关靳鸿的问题的问完了,那么抱歉,”顾景岚从位置上站起来,彬彬有礼,态度如春风拂面:“接下来的问题就由新闻官来回答了。” 说着他竟然就意欲离开了。 记者们内心都要抓狂了,我们是职业记者,但我们是职业的娱乐记者!放着这么敏感的话题不问老板才会怀疑我们的职业水平吧?! 蹲守直播的观众们内心也要抓狂了,一边嗷嗷舔屏叫着岚女王请收下我的膝盖,一边泪流满面默默刷宝宝也想知道这个问题…… 原来以为官方发糖了,结果你说你们还是朋友……并不想认清这个事实…… 被他这么一威胁,记者们彻底没办法了,只好老老实实就靳鸿丑闻事件问了起来,这个时候顾景岚又打起了太极,新闻官在一旁给他帮腔,记者们问了半天愣是什么值得写的东西都没问出来。 奈何顾景岚现在不算娱乐圈的人,记者拿他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师从伊雷坦大师,你就算说他耍大牌又能怎样?人家还真有耍大牌的资本。他不在乎娱乐圈的这些风风浪浪,只要有作品,乐界就能承认他。 顾景岚最后一次出现在媒体面前还是五年前,但他的离开,可谓是“哥早已不在江湖,但江湖仍充满哥的传说”,拜靳鸿所赐,娱乐圈对他并没有多少陌生。 五年前顾景岚还是个少年,他的形象相对要乖巧秀美一些,而现在坐在席位正中间的青年眉头微皱,容颜比少年时期更盛。这幅壳子长得愈来愈像他原本的样子了,线条硬朗,眉目锋利,柔美的艳色褪去,变得愈发的丰神俊秀。 白色长风衣的袖子被他撸到了手腕上,一双手交叉搭在一起,十指纤纤,素白干净,作什么动作都是优雅的,那是弹琴的手。 面对记者的质问,他女王气场全开,从容优雅反唇相讥,言辞犀利一针见血,直压地对方的火力线不断地后退,分分钟勾走蹲守直播的一票粉丝路人。 最后顾景岚站起来总结致谢:“关于事情的真相,请大家随时关注警方对于此案件的进展,感谢诸位对于此事的关注和求实报道。而现在,我仅代表靳鸿个人,感谢所有粉丝的支持和信任。” 说着他就鞠了一躬。 记者招待会由云盛主办,直播平台的也是他们主动开通的,这个时候就显示出了其中的好处——只要自家的人压得住场子,粉丝更不喜的自然是那些咄咄逼人的记者。并且不存在被媒体用任何手段歪曲事实的烦恼,主动权,是在主办方手里。 正常招待会下来顾景岚大方得体,气场全开的样子就圈了不少粉,那最后的一鞠躬,更是和之前在酒店靳鸿的一鞠躬一样,被所有粉丝看在了眼里。 粉丝们表示:“我仅代表靳鸿个人”……不管,我要任性吃糖。 记者招待会结束后,不论是记者还是粉丝都对这件事心里有数了,大众媒体的视线开始转向警方对于案件的进展,以及靳鸿的伤势。眼见舆论开始一点一点变化了,云盛筹备了许久的水军正好顺势而出,悄悄地引导着社交媒体上的舆论转向,努力把这次“丑闻”事件对靳鸿的影响降到最低。 十二个小时里,这件事情就从头到尾南北极掉了个个,发生了极大的反转,传媒界评论起来,都说是经纪公司公关力量及时,危机公关做得好。 可是圈子里的人却不赞同,说哪里是什么危机公关做得好,所有的危机公关,在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毫不犹豫的信任面前,都被瞬间秒成了渣渣。 然后一天、两天、三天,警方关于现场物证的一些检测报告逐步出炉,无论是指纹检测还是jy检测,都明明白白彰显了和某两位女星春风一度的人,绝对不是靳鸿。 有这一点就足够了,在庞大的舆论道德的指责下,幕后的黑手是谁反倒不重要,最重要的关键点是能够证明靳鸿的清白,证明他是受害人。 数据清晰的检测报告,抓住了最关键的那一点,网络上一时间风向大转,无数人目瞪口呆觉得贵圈真乱;更有很多粉丝在为靳鸿叫冤喊屈,要求警方找出幕后策划人;更甚者有名笔公知发文指出,这是一场赤衤果衤果的的舆论犯罪,把整件事情作为一个现象上升到了社会安全和网络安全的高度…… **************************** 网络上依旧风风雨雨,靳鸿的病房里却安静的很。 在靳鸿住院观察的这几天里,顾景岚一力承担起了所有的事,无论是和家人亲友这边的解释,和经纪公司的协调,亦或者是和媒体的沟通,还有警方那边案件的跟进。他以一种非常强势的姿态插入了靳鸿的生活,把这一个小小的病房护得风雨不透,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确保了靳鸿绝对安静的修养环境。 当然……那些狂蜂浪蝶也飞不进来。 靳麻麻亲自站在病房门口拦人,对着那一张张或天真或温婉的脸说:“我做母亲的替靳鸿谢谢你们了,医生说他需要绝对静养,不方便见人,麻烦你们多跑一趟了。” 对于现在的靳麻麻而言,现在的顾景岚,更多的不是她看着长到十二岁的那个孩子,而是在舆论一边倒,铁证般的照片刷满网络,甚至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怀疑动摇的时候,唯一一个毫不犹豫站出来力挺靳鸿,支持他儿子的人。 靳鸿在公立医院接受了手术后就立即转到了私院进行下一步的治疗——以他当红明星的身份,显然公立医院的私密性不够。于是在私人医院的vip豪华病房里,靳鸿享受着顾景岚全天二十四小时的陪护。 靳鸿躺在床上,用唯一能动的右手刷着平板,看着上面的论调不屑地一笑,直接把平板扔一边,转过头去看顾景岚给他削苹果了。 ——就这些论调,哪里有岚岚好看? “好看吗?”顾景岚眼皮子一跳,头也不抬地问他。 “好看。”靳鸿老老实实承认。 顾景岚抬头朝他一笑,把苹果往他嘴里一塞:“吃你的苹果吧,我洗澡去了。” 第2章 .32 2.32#有一种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其实靳鸿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软组织挫伤不计,最严重伤势一个是左臂骨折,还有一个是腹腔内胃出血。一个外伤,一个内伤,都不是三两天可以养好的。而且靳鸿当时拖的久了,送进医院的时候主刀医生指着追过来记者的鼻子骂,说:“今天这人要是死手术台上了,不是我们不尽力救人,那纯粹就是被你们媒体给拖死的!” 靳鸿躺在担架床上瀑布汗,心说自己不会真就这么交代在这里了吧,进了手术室,主刀医生对他呵呵一笑,一边吩咐助理准备各种东西,一边对靳鸿说:“小伙子,仗着自己身体底子好是吧,不知道元气损失越多越伤肾吗?” 靳鸿当时内心就爆了一句粗口,甚至麻药被注射进身体里,晕晕乎乎的时候他还在想:回头一定要补肾…… 后来靳鸿转到私人医院,刚开始只能挂葡萄糖,到后来才慢慢可以开始吃流食,到了这时候靳麻麻就不客气了,特意请教了中医养生的专家做好了药膳——药膳的精华就在汤,靳鸿别的吃不了,汤还是可以喝的。就这么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靳鸿心里对“补肾”依旧念念不忘,趁着顾景岚不在偷偷把他妈拉到一边表示要加菜。 靳麻麻原以为儿子是嫌弃伙食太清淡,万万没想到儿子要求的竟然是要补肾,脸色简直难以描述:“儿子啊……虽然岚岚现在在你面前,但是,你这个伤……你们也不能干什么啊……” 靳麻麻试探地问道,像是怕伤了他儿子的自尊心:“而且……你把人追到手了吗……” 靳鸿被亲娘戳了一刀,受到会心一击,咳嗽了两声才义正言辞道:“妈,你想什么呢,只是补一下元气而已。” 靳麻麻见他一脸的坦荡,目光纯正,眼神都透着一股“真的就只是补补元气而已,只是这个词确实比较容易让人会错意,这才拉你偷偷说的”。 ……亲娘表示不信,但是依旧很给面子道:“嗯,是需要补一补,不仅要补肾,还有其他地方也需要补一补……” 靳鸿:……好敷衍。 内心的小人也泪流满面:其实就算现在我也可以做什么的……比如说让岚岚上来自己动还有什么什么什么…… 就是……就是人现在还没追到手而已…… 在靳鸿养病期间,顾景岚出了必须要外出处理的事情,比如说,阶段性地接受采访,出席新闻发布会等等,其余时间几乎24小时陪护在病房,达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 靳鸿同学深受感动,原本就已经蠢蠢欲动了,这下子被亲娘一刺激,更加决定要在养病期间加快行动,抓紧把人追到手——其实他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搞定人生大事还是很有希望的。 有些时候他躺在床上,看着顾景岚亲力亲为进进出出为他打点一切,心里都在想:怎么就不肯答应呢?怎么就不肯干脆利落给我个答案? 私人医院的的vip病房,原本是有护士24小时轮流看护的,但靳鸿有顾景岚陪着,就只让护士在值班室待着,需要的时候才按铃。而顾景岚的陪床,其实任务也不重,无非就是榨个苹果汁,递个毛巾擦擦手擦擦脸——重活例如需要擦身的这些,靳鸿从来心疼他,舍不得他来干。 然后这一天,到了日常要擦身的时间了,靳鸿却拉住了顾景岚要去按铃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岚岚,我要你来……你亲自来。” 顾景岚没问半句为什么,只停顿了一下就说:“……好。” 他转身就去打水拿毛巾,脱掉靳鸿的病号服,开始仔仔细细地给他擦身,力道温柔,心无旁骛,眼神专注。 靳鸿只看着他专注的眼神就觉得自己要沦陷了,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往下涌,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顾景岚细长浓密的眼睫,一扫一扫,轻微的颤动着,像是扫进了他心里。 简直引火烧身。 靳小二抬起了头,顾景岚只淡淡一扫,毛巾绕过,头也不抬地说:“你现在的身体,还是别干不自量力的事了。” 靳鸿喉头一紧,几乎就要脱口而出:那以后……可以吗?你让我……吗? 顾景岚再没说什么,甚至对于靳鸿之后得寸进尺的数次试探,也都未曾拒绝。他愈发退让,靳鸿就愈发不甘,心里几乎像是有一百只猫爪子在挠,挠得他日夜不得安生。 直到某一天,靳麻麻有事,是白麻麻来送的午饭。两孩子的午饭是分开装的,白麻麻来的时候顾景岚正好不在,就把靳鸿的饭菜都打开,在小桌子上摆好,然后就愣住了:“牛腰、栗子、枸杞……小靳,你好像没伤到肾……吧?” “没。”靳鸿澄清,一脸正经:“我妈大概应该只是想让我补点元气。” “可补元气……”白麻麻望着这一桌子补肾的药膳疑惑:“也不是这样补的吧……” 这时候顾景岚推门走进来:“补肾就补肾好了。” 白麻麻惊诧:“小岚,你这是……” “他确实需要补一补。”顾景岚面色不变。 白麻麻风中凌乱的走了,深深觉得自己儿子大概是回不来了。徒留病房里靳鸿一颗心跳得飞快,按住顾景岚的手不让他走:“岚岚,你说让我补肾是什么意思?” 顾景岚淡淡道:“字面上的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是什么意思?”靳鸿咬着牙追问。 “就是你理解的意思。” 第2章 .33 2.33 靳鸿再次追问的时候,顾景岚却不说话了,被问得烦了才一眼瞪回去:“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 靳鸿被骂了也不恼,他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只盯着顾景岚看,内心像是有一万头小人在手牵着手围成圈跳舞,激动地恨不得现在就昭告全世界——从今往后他终于能名正言顺地叫岚岚媳妇儿了!! 顾景岚在靳鸿灼热的眼神注视下艰难进食,依旧一脉从容,他看起来态度依旧是不咸不淡没什么改变的样子,但靳鸿很快就发现,他的耳后根早已烧得通红。 这人心里不纯洁,看别人的眼神也就不纯洁起来。这几日顾景岚对靳鸿各种得寸进尺的试探通通都没有拒绝,靳鸿本就心火很旺,此刻更是瞬间燎原,他的视线一路从顾景岚通红的耳垂,滑到他嫣红的薄唇上,再往下是优美的脖颈,甚至滑到锁骨下面,那若有若现的锁骨…… 靳鸿一把抓住顾景岚的手,喉头滑动,艰涩道:“岚岚,我……” “饿了就吃饭。”顾景岚抬起头瞥他一眼,淡淡道:“好好补你的肾。” 一刀戳中要害,靳鸿一口气被梗在喉头,不上不下的,总算理解了“吐血”是什么意思。 就知道承认了之后这人得飘上天。 饭后顾景岚去卫生间里洗手,看着镜子中强做淡定但仍遮不住脸红心跳的自己,靠在门背后松了一口气,笑了出来,觉得这一步踏出来也没有多少困难。 嗯,主要原因应该还是半残的某人现在什么事都做不了。 他背靠着门无声笑了起来,似乎是想到了靳鸿被他一句话堵到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样子,眉眼间全是清澈愉悦的笑意。 虽然免不了被吃吃豆腐,吵吵闹闹拌拌嘴……但是,感觉还不赖。 顾景岚打开门走出去,继续他二十四小时的陪护生涯。 “岚岚,把手给我。” “……怎么?”顾景岚心存疑惑。 靳鸿抓住他的手,用力一拉,顾景岚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一头栽进靳鸿怀里,立刻惊叫,手忙脚乱想要查看:“哎!你的伤!” “没事没事,没有撞到。”靳鸿安抚下他,道:“岚岚你快亲我一下,告诉我下这事儿是不是真的,感觉像做梦一样。” …………想吃豆腐就直说拿什么信不信作借口! “不信就算了。”顾景岚对着他冷笑,一脸傲娇。 两个人对这样来来去去的幼稚游戏乐此不疲,直到深夜即将入睡,顾景岚才施施然走到靳鸿给了他一个晚安吻,“安心了吗?睡吧。” 靳鸿猝不及防一脸懵逼,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顾景岚就迅速蹿回了自己的床上,导致其事后无比唾弃自己现在的反应迟钝……这是多么好的可以深入交流的机会啊! 靳鸿当夜睡不着,爬网发了一条仅亲友可见的朋友圈,只有一张表情包,表情包上的配字是“兴奋到睡不着”。 其实他非常想昭告天下从今往后自己也是有媳妇儿的人啦,但长期的艺人生涯依旧让他按捺住了自己澎湃的心绪,只发了一条情绪状态。 很快他就收到了回复,第一条竟然是白麻麻的: 干妈兼岳母大人: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你竟然还没睡?!你到底为什么还没睡!! 靳鸿这时候兴奋的劲头还没过去,智商还没上线,也没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歧义,手忙脚乱就解释道:额,那个……我有点睡不着而已,没事的林姨,岚岚已经睡了。 干妈兼岳母大人:………… 干爹兼岳父大人:………… 白家的主卧里,白麻麻抓紧白巴巴的手直喘气::“诶呦,老白这气得我呀!靳鸿这臭小子,别想这么容易就把咱们家小岚拐走了!” 白巴巴安抚他:“我说你大半夜折腾什么担心得不睡觉……五年了你还没看清?这俩孩子根本分不开。他们迟早会走到这一步,再说小岚是男孩不是女孩,你还担心他吃什么亏吗…………” 隔壁的靳家,靳麻麻因为今天有事并没有去医院,此刻看着刷新出来的靳鸿的最新回复,硬生生把那句“儿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好好养病啊”给咽了回去,默默排了一句省略号。 靳麻麻发现自己果然还是太天真。 第2章 .34 2.34 靳鸿这个案子才刚开始查的时候,就遇到了阻力。 警方分别从当天夜里袭击靳鸿的那伙人和网络上的舆论操控这两个方面开始查——靳鸿是在距离庆功宴酒店不远处的一个路口遇袭的,根据他本人所说,是在那个路口突然蹿出了几辆车围住了他,他不得不下车寻求脱身之法,但对方人多示众,他力有不逮,遂而被擒。 并且对方应该是携带了小型的信号屏蔽器,干扰了周围的磁场,他想打求救电话都打不出去。 当靳鸿发现信号都□□扰的时候,他心里就清楚自己八成是逃不出去了——对方准备充足,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恶心绑架事件,并且绝不会仅仅只是单纯的绑架。后来事实的发展确实如靳鸿所预料。 警方拿到靳鸿的口供后第一时间就去他被堵的那个路口进行取证调查,可是发现一切证据都已经被损毁。路口的监控录像,以及附近商店内可能会有的监控录像五一例外全部被删得干干净净,而现场那些车辆的刮痕以及打斗的痕迹也都已经被破坏——当天上午,就在靳鸿重新出现在媒体镜头里的半个小时,这里就翻倒了一辆运农蔬的小车,农蔬被一拥而上的大爷大妈们抢了个精光,半辆车的番茄更是被踩得稀巴烂。 所有可以被追寻的案发现场的痕迹全部被破坏。 而另一条线,网上的舆论操控这边,警方沿着一个个水军账号开始查,查到背后的这个水军公司,再费尽周折从背后的水军头目那里拿到他们交流的过程——但因为双方所有的交流都是在网络上匿名完成,对方的账号也不过是一个刚申请的新号,连手机号都没绑定。而打款账号,据水军头目说,对方是现金交易。对方将一个藏有现金的大箱子放在门卫处,离开后才由他本人过去取走,彼此并没有照过面。至于在门卫处登记的信息,那自然也是假的了。 线索又在这里戛然而断。 在这一整个调查过程当中,b市警局的办案人员并没有受到什么人的出面阻挠,但就是这过程当中点点滴滴憋屈的无力感让他们感受到了莫大的阻力,感受到了背后那一个庞然大物的势力。 而什么人会拥有这样的势力? 不用查,一猜就能猜出来。 不说没有证据只是猜测,就算有证据,那个人他们能办吗? 开什么玩笑,要能办早就办了。 警局的一个领导后来就找顾景岚谈了一次话,顾景岚清楚他们说的是实情,倒是没有穷追不舍。靳鸿把事情闹得这么大,那么多粉丝的眼睛时时刻刻盯着,还有群众和媒体一直关注着,b市的警方但凡还要点名声就不会玩什么猫腻。 他们确实是,查不出来。 确认了这确实是那个人的手笔,顾景岚再结合娱乐圈内部的一些传闻,心里基本明了。 金主大人挺了不起啊,顾景岚在心中冷笑。 一般人查到这里基本就知难而退,知道了背后的人自己惹不起,那也就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但顾景岚可不这么想,他是在这个世界安安分分活了十八年,但他也没忘,他可是带着外挂过来的。 这一回这只蠢兽终于没有再掉线,顾景岚和空食一番交涉过后又等了几天,手上就多了一份视频录像——一份付遥本人被金主调/教,两人颠/鸾/倒/凤的视频。 主场就是在金主的大本营,一座戒备森严的山间别墅。整座山头基本都是他的势力范围,身为一位大佬的本部,这山头明里暗里守备的力量可想而知。一般人连混进去都困难,更别说进入道大佬别墅的主卧,神不知鬼不觉拍下这一份视频录像了。 但是空食可以。 这个不靠谱的外挂终于发挥了一次它金手指的作用。 顾景岚手握这份视频,找到了一个人——自封为国内第一狗仔的卓凡。 这是一个非常具有职业道德的狗仔,他秉持的原则是“没新闻就去挖新闻,小新闻要闹大,大新闻要闹更大”,整一个生怕这个娱乐圈消停的主儿。曾经他拿到过一位一线女星的黑料,一家媒体出了十万块钱去买,他问:“你们会把这消息发出来吗?”,人媒体说不会,卓凡掉头就走,一千块钱把这些黑料卖给了另一家允诺刊登的媒体。 “如果丧失了话题性,娱乐圈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这是这位第一狗仔的名言。 顾景岚找到他,就是知道别的人或许会怕视频中的另一个男主角,但卓凡不会,他只会更兴奋。 “视频的一个主角是付遥,另一个主角是xx,想必卓先生也对其有所耳闻,如果害怕的话可以不用接。”顾景岚提醒他。 卓凡的关注点却完全不在这里,他赞叹了一句道:“牛逼啊!那位的视频你都能拍到……他别墅里拍的?怎么混进去的?” “呵呵。”顾景岚呵呵两声,以沉默拒绝了回答这个问题,心里默默道你才真牛逼啊,还真想混进去,命都不当回事啊! “不用担心。”卓凡自信满满,伸出一根手指在顾景岚面前慢慢一摇:“玩暴力他是老大,但论技术,他可远远不如我们。” “现在可不是几年前纸媒当道的时代了。”卓凡嗤笑一声道:“网络时代,谁有那个本事揪出网线背后的人?” “键盘侠千千万,都不用我怎么策划。”卓凡翘着二郎腿道:“不过比起付遥和那位,我更想要的还是你和靳鸿的影像资料……” “影像资料是没有,”顾景岚喝了一口咖啡,脸色都没有变一下:“不过独家专访倒是可以有一个……日后我和靳鸿出柜的话。” “我去!真在一起了!!”卓凡从座位上跳起来,他只是套了一句话,白岚就这么承认了?? “不会是骗我的吧?”卓凡谨慎问道。 顾景岚不屑一笑:“我有必要骗你吗?” “不怕我说出去?”卓凡道:“如果我准备了录音笔呢?这可就录下来了!” 顾景岚只双手交叉,微微一笑:“不想要独家专访了?” “……你狠!” 靳鸿和白岚的独家专访啊!卓凡心里想,以靳鸿的人气和白岚的名气,想想都觉得心跳都要加快了!这还是现在,再过几年他们两个的事业达到顶峰……他们两个出柜不稀罕,但能拿到第一手的独家专访那可就稀罕了! 啧啧啧,卓凡意/淫了半天,心道哥真不愧是第一狗仔。 至于放个视频,诶呦,网络时代,在狗仔的职业难度中,这从来都排不上号。最难的从来不是如何把视频发出去,而是如何把视频拍下来。不过谨慎起见,还是把那位脸上给打个码吧? 顾景岚悠然回了医院,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依旧老神在在照顾靳鸿——其实不用他怎么照顾,有医生有护士,他大多数只是陪聊而已。 第二日清晨,顾景岚醒来打开手机就发现推送消息一条条地跳出来,耸动的标题全是“靳鸿艳照没成付遥上?升级一步动作片”“真的丑闻来了,付遥被□□传动作片”等等诸如此类,顾景岚随便点开几条新闻一看,知道卓凡将事情办得很妥当。 顾景岚将手机一扔去卫生间洗漱,心底冷笑:不是想让靳鸿传动作片吗,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伺候靳鸿也洗漱完毕,顾景岚走到窗边去热牛奶。在等待的过程中,靳鸿随手打开平板,这才看到付遥爆出来的丑闻。他在心里卧槽一声,然后将一条条消息划过去,内心不无凄凉,摇了摇头叹道:“我出事那天,想来也是这样被人看笑话的……” “岚岚幸亏有你啊!”时刻不忘拍媳妇的马屁。 “你的牛奶。”顾景岚将牛奶递给他,心中呵呵,先把脸上看笑话的表情收一收再来感叹世道炎凉啊! “靳鸿同志,差不多看看标题得了,你难道还真想点进去看视频内容呐?”顾景岚眯了眯眼,抱手站在他床边道。 他站在靳鸿的床边,容颜清俊,身材颀长,刚刚洗漱过后头发丝上还沾着小小的水珠,肤白赛雪,莹润如玉,阳光从背后的落地窗上照进来,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细碎的金边。 靳鸿果断把平板一你扔,耍流/氓道:“不看不看,看你……你什么时候让我看呐?” “……”顾景岚:他并不想懂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 第2章 .35 2.35 付遥背后的金主姓萧,单名一个毅字,自少年时代就在道上打拼,天生枭雄一个,今年还没到四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两人视频动作影像就这样轰轰烈烈地传扬开来,即使后来遭到上面某一股势力的遏制,但影响已经铸成,并且铁证如山,不容辩驳。 付遥看到这视频的时候面如死灰,金主大人有没有面如死灰不知道,但脸色估计也比覆上一层灰好不到哪里去。他介意的倒不是自己的动作片外传了,萧毅这辈子起起伏伏什么阵仗没见过,这些都是小意思。 他想的是: ——今天他能够无声无息地被人在自己的卧室中拍下这个视频,明天呢?是不是就能被人在自己的床上一枪爆头? 道上出身,就算半洗白了,也逃不掉那一段经历的影响。萧毅最关心的,始终是自己的小命问题。 想想看,那是他戒备森严的山间别墅,里里外外全是他自己人的大本营——他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被人拍下了这个视频?如果对着他的不是录像的镜头,而是□□的枪口呢? 萧毅几乎要怀疑是不是上面准备要对他动手了,只是借付遥来敲打敲打自己而已。 除了国家的力量,他实在是想不出还有哪股势力有这么大的的本事能够悄无声息地就潜入了他的老巢。 付遥惴惴地看着自己的金主,面如菜色,绝望不安。 不是他自恋,实在是思前想后,这一次视频事件好像也就只能和前段时间他栽赃靳鸿的桃色丑闻联系上了,可是没听说靳鸿背后有这么强大的能量啊! 他原以为自己傍的金主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了,不想,诶,还是靳鸿技高一筹啊…… 所以就付遥这思想觉悟,成名好几年,又有金主力捧,也就堪堪只能混到了这地步,至始至终都被惊鸿压一头。 萧毅越想心下越不安,不耐烦一把推开他,瞥他一眼,心道:劳资先保障了自己的小命,再来考虑你的小命问题。 靳鸿这边,顾景岚也找了个时间同靳父说了一声,靳巴巴倒是没多问他视频是怎么拍下来的,只意味深长瞥他一眼,道:“辛苦你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来就好。” 转头靳父就走了以前老领/导的路子。 后来萧毅去找某位相熟的老爷子喝茶,老爷子没出来见他,只派了家中后辈给他带了一句:“萧毅啊,你也是时候收敛一点了。” 萧毅心下一凛,回去后二话没说壮士断腕,把手底下还带着黑的产业全砍了,还一不做二不休借此机会把灰色地带的产业也全部出手,彻彻底底洗白上岸。 也算是福祸相依,萧毅出手得早,没俩月换届选举,新boss上台第一件事就是严打涉/黑集团,前·涉/黑集团老大·现·某某企业董事长·萧毅老神在在看新闻,抖着手喝下一杯茶,心道还好哥现在头上的帽子是成功商人…… ********************************** 靳鸿丑闻事件从因至果,至此终告一个段落。 养病期间靳鸿新歌《骑士》发布,顾景岚代替他出席发布会,粉丝已经见怪不怪,就看着直播中他对于所有事关两人关系的提问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打太极绕过,言行得体,大方谨慎。 媒体心里那个憋屈的啊,你说你硬挺着不承认有什么意思呢…… 粉丝只默默刷屏:“所有的cp都会发糖的,只看你愿不愿意等……” 只是没想到,粉丝这一等,就又等了五年。 靳鸿修养好出院后并未直接复出,也没有在公众视线中做什么大动作。靳鸿出道五年,人气粉丝都够了,就是这口碑实力还略显不足。他少年得志,外形又的确出众,一路走来是“明星”、“偶像”的路子,现下他说,“我想做一个更好的演员。” 是时候考虑转型了。 好在靳鸿本身就演技不俗,只是被庞大的人气遮盖了这方面的光辉而已,这才有外界一些不懂行的人说他是“男花瓶”的言论。 其实靳鸿的实力在他十三岁初演《神佛》的时候就已显露峥嵘,几年下来业内一些合作过的导演演员都知道他演艺的素质很不错,这下子转型倒不是太困难。 他放弃了很多出演男一号的机会,也减少了上综艺节目的次数,出现在大众视线面前的时候都少了,只默不作声地往一些有口碑的电影剧组里跑。他也不要男一号,甚至连男二都甚少去演,只一门心思挑一些有特色的对他而言有挑战的配角。于靳鸿,这是在锻炼演技攒口碑,于剧组,则巴不得有他这么一个人气明星来拉动票房。双赢的局面,大家都好。 与此同时,顾景岚极力避免再与他出现在同一个话题中。靳鸿既要转型,就应该要转地彻底一些,炒cp这种手段,小道尔,长久不了。在群众对靳鸿的固有认知中,除了“明星”这一个标签之外,“炒cp”也是应该要一并摒除掉的。 两人的工作一个在演艺界,一个在乐界,顾景岚在老师和师兄师姐的带领下逐渐站稳脚跟,成名,并且大步前进,靳鸿也一个个攻克下了影界的大奖。但是罕见的,两人一直都没有在一起合作过。 直到五年后,顾景岚受邀参加一部东西方共同投资的玄幻大制作,与一位师兄一起,共同为其谱写音乐曲谱,并进行演唱。 而靳鸿因为这些年来的努力,和圈内几位功成名就的前辈一起参演其中,他的角色是一名东方剑客。 其实也算不上正经的合作,拍摄归拍摄,音乐制作归音乐制作,不在同一个环境下进行。只有到了后期影片制作完成的时候,影像和声音才合在了一起。 ——剑客一身麻布衣衫,提着手中光华内敛的长剑在沙漠中踽踽独行,远处扬起漫天的风沙,青年吟唱的声音在天地间响起,沙哑却又空灵,仿佛天光射破云层,深海流过静水,命运的齿轮无声转动,带着不可捉摸的神秘魅力。 顾景岚的声线与吟唱太多独特,即使过了许多年,观众也依然第一时间想起来那个唱过苗语,曾一曲使孔雀开屏的少年。 后来电影放映结束,在最后的制作名单中,果不其然在“音乐制作”和“演唱”这一块发现了顾景岚的名字。 这才恍然乍觉,时光匆匆走过五年,曾经还在求学路上的那个孩子,已经拥有了如此令人惊艳的才华。 如同璞玉被打磨成型,终于绽放出了温润又无法掩饰的光辉。 顾景岚由此彻底进入了大众视野,不再如以往名声只在上层。有人评价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巫”性,一字一句吟唱出来仿佛带着命运诡测的魔力。 靳鸿也借这部剧更上一层楼,彻底打入国际影坛,影片上映后一月之内陆陆续续接到了不少的国外剧本,身价陡增。 不过让俩人高兴的却是,这一回极少有人再把他们绑在一起来说了,就算有说也不过只是一提。 当你自身就有了足够的底料来让人写,“cp”这种话题不过只是添头罢了。 半年后,金松柏奖电影节开幕,《天洲》这部剧共获最佳后期制作,最佳音乐制作,最佳男配角,最佳女主角等共七项提名。 已经沉寂许久的cp粉蠢蠢欲动,等了五年总算等来两人的一次合作,他们盯着直播只盼着两人能出现在同一个屏幕下,奈何靳鸿和女主角一同走的红地毯,顾景岚则是和同门师姐一起入场,两人硬是没凑到一起去。 直到主持人宣布最佳男配角是靳鸿,靳鸿骤然反应过来第一眼就是转头看向顾景岚,镜头顺着他的眼神转向顾景岚,这时候靳鸿再后悔已经迟了,顾景岚只好无奈笑笑,站起来大方与他拥抱。 屏幕前两人的骨灰级铁杆粉几乎感动地要哭了,等了五年才等来这一场拥抱啊!! 靳鸿领了奖下来后给顾景岚递了一个眼神,两人偷偷溜出去了。背对着摄像机的他们不知道,一个机位的镜头滑过场馆内部,就这么把两人前后脚离开的背影给拍进去了…… 围观群众:“…………!!!!!!!” 直播屏幕前几乎一排的叹号,堪称声势浩大。 ——雾草这俩人出去干什么!! ——果然有□□!! 无论顾景岚和靳鸿怎么避嫌,总有那么一批人始终认为他们俩有基情,而现在,现在,这批人终于看见了曙光………… 主持人宣布最佳音乐制作是《天洲》的音乐制作团队,顾景岚的师姐看看自己身边空着的座位,小师弟被人一个手指头勾走了,她对着镜头耸耸肩,露出一个无奈和“你懂得”眼神,寂寥地一个人上去领奖了…… 第2章 .36 2.36#我们领证了# “被拍到了啊……有点麻烦。”顾景岚皱眉。 两人还没回到场馆内呢,国内谢延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微博上已经刷起了话题,真是五年提防……功亏一篑。 爬到网上一看,顾景岚也是挺无奈,虽然他们俩不抄cp了吧,但是他们的cp粉看起来是一点都没少……合着平日里都潜伏在了广大人民群众当中呐? “怎么说?”顾景岚无辜地看向靳鸿,征求他的意见。 其实要澄清也不是不好澄清,俩人是朋友,一同出去也说明不了什么,不管是一起出去透风还是去见共同的朋友还是去卫生间……卫生间这点还是算了,网友还不知道能脑补出什么东西呢。 虽然事实确实如他们所脑补。== 靳鸿没说话。 顾景岚见他的样子还以为他在想事情,谁想一个没注意人又啃上来了……难道刚在是在想哪里好下嘴吗?! 顾景岚推开他的头,怒道:“别啃脸!全都是各种化妆原料!” “……”靳鸿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候,顾景岚手机的提示音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靳鸿头搭在他肩膀上,探过去看:“怎么这么多消息?” 顾景岚点开短信来看,脸上染了轻淡的笑意:“没什么,最佳音乐制作而已。” 这种情况下靳鸿纵使有那个心也不可能再做什么,他就只好懒懒地看着顾景岚一条条短信回复过去。发来的多是祝福的言辞,顾景岚也多是回复一个谢谢,和他之前的情况一样。 顾景岚从他大腿上站起来,“你赶紧消停了,差不多得回去了,总不好消失太久。” 靳鸿眼疾手快,一把夺过他手机,把刚那几条话里话外除了“约约约”还是“约约约”的短信给删了个干净,边删还边咬牙切齿,好像和手机有仇似的,嘴里还道:“又是这几个贱人!狗皮膏药还甩不掉了!知不知道你是有主的呐……” “啧,这醋味。”顾景岚无奈看着他笑,眉眼都微微弯了起来:“删干净了没?可以走了吧……” “走走走,”靳鸿突然抬头,很严峻地看着他:“岚岚,咱俩都满二十三周岁了吧?” “满了吧……”顾景岚愕然道:“你不会是想……” 靳鸿迅速站起,打开隔间的门,拉着顾景岚就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走走走!回国扯证去!” 空旷的过道里隐隐还残留着他骂骂咧咧的声音:“妈的这些个贱人尽上赶着勾搭你……不行一定要告诉他们你已经有主了……” 于是接下来的庆典和酒会两个人也不参加了,靳鸿拉着顾景岚直奔机场,只打了个电话给助理简单交代了几句。小助理挂完电话整个人石化在原地,与靳鸿同行的国内一姐看到好心问了一句,小助理目光呆滞,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结结巴巴说:“靳、靳先生说,他、他、他和白先生先回国去领、领证了……” “……”一姐:……领证?——我没听错吧?!! 且说俩人一下飞机,顾不上倒时差,顾景岚就被靳鸿催着去找户口簿,顾景岚懒怠动,慢悠悠:“你这么急干什么……我人在这儿又不可能逃了……” 不过靳鸿当初追他追得辛苦,这种事上顾景岚向来是纵着靳鸿的,回到家里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没找着,顾景岚探头大声喊:“妈——我们家户口簿放哪儿了——” 白麻麻噔噔噔上楼,目瞪口呆:“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对不对,”白麻麻语无伦次,抓住重点:“你找户口簿干什么?!” 顾景岚打了个哈欠:“哦,靳鸿喊我去扯证……” 白麻麻一脸复杂,慢吞吞去找了户口本出来,又极其不情愿地递给儿子,犹犹豫豫……这一去领证,可就不单纯只自家的儿子了:“真,真去领啊……” 顾景岚自然接过,完全没把领证这么富有仪式感的事放在心上,对他妈道:“妈,别担心啊,我俩多少年了,扯个证而已……” 扯个证而已……扯个证而已……扯个证而已…… 白麻麻一屁股坐沙发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等儿子再回来,那就不仅仅只是自己的儿子了…… 那一天很不巧,正好是本月的情人节,民政局的人还真不少。在z国,能够一眼认出顾景岚的人还不多,但靳鸿可是国民偶像,那张脸辨识度根本不用怀疑!即使戴上墨镜做了伪装也依然没什么卵用…… 同性恋合法化已经快二十年了,但能够走到一起来领证这一步的同性情侣还真是不多。民政大厅内多数都是男女异性搭配的情侣,偶像两位女性在一起,两位男性的搭配是最少的。顾景岚和靳鸿一走进来就已经若有若无吸引了旁人的视线,更别说那脸那身材那气质……少不得有几个八卦的就偷拍了两张传到网上去:今天来民政局看到两位帅哥一起来领证诶! 再放大照片一看帅哥的脸……那还真不是一般的帅,等等?!高点的这个这张脸好像有点眼熟啊…… 她男票随意瞥一眼:“这不是那,那谁……《天洲》里面的,那谁……靳鸿吗!” “……!!!”女生头上一排惊叹号,又偷偷抬头瞥两眼……真是啊?再瞥两眼……真是啊! 由一推二,靳鸿带着顾景岚来领证的消息怕是怎么瞒都瞒不住的。 更别说最后盖章的时候那位年轻的女员工直接脱口而出:“——靳鸿!!白岚!!” 女员工抬头确认了好几回,确认这个靳鸿就是她想的那个靳鸿,这个白岚也是她想的那个白岚……女员工呆滞了许久然后才反应过来,突然激动了:“你们、你们终于来领证了!!我,我读书的时候就喜欢你们,现在我都毕业了,儿子都会打酱油了……我都好久没关注娱乐圈了……呜呜呜,你们终于在一起了……”说着说着眼泪都情不自禁掉下来,真的是感动到哭。 顾景岚惭愧,合着这还是他俩的cp粉呐……和靳鸿对视一眼,两人皆无奈而笑。 女员工被这一眼甜到心尖儿都发颤,抖着手盖上章,又火速抽出一张a4纸,一起递过去:“能、能不能请你们给我签个名……要一起的!”女员工亮晶晶地看着他们。 靳鸿提笔,潇洒至极地签下他的名先,顾景岚接过来,轻轻一笑,先在靳鸿的签名后面画了个爱心,然后才一气呵成签了自己的名,笑着还给那个女员工。 女员工看着两人连体的签名,还有中间那个爱心,眼泪更是哗哗地往外涌,止都止不住,又哭又笑地:“……你们一定要好好在一起啊!” 靳鸿和顾景岚放在桌下的十指紧紧交扣,笑:“我们会的……谢谢。” 好不容易平复下这个粉丝的情绪,顾景岚和靳鸿迅速离开,她的祝福还追了上来,女员工站起来探头道:“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啊!” 顾景岚脚下一个踉跄,早生贵子……那也得他有这个功能才行啊。 女员工把签名放在胸口,作西子捧心状,许久不能回到工作状态,主任顶着五月份的独自和臃肿身材走过来巡视,见她如此立刻训斥:“小刘!好好工作!你这样是要被扣工资的……开会说了多少回了……认真工作认真工作……” 女员工白他一眼,呛回去:“扣就扣吧。” 她把签名珍重放好,转身盖章,心道有这签名在,就是被辞了姑奶奶也死而无憾!! 诶嘛,感觉自己真是一瞬间变少女了! 靳鸿牵着顾景岚走出民政局的大门,b市今天倒是难得的好天气,万里晴空,阳光有点刺眼,道路上车辆川流不息,远处高楼林立,大路宽阔。 顾景岚的反射弧终于反射过来了,他终于感觉到有点什么了……他就这么和靳鸿领证了? “靳鸿……咱们真扯证了?”顾景岚顿下脚步,眨眨眼睛,有点恍惚。 “不踏实吧……我也特不踏实。”靳鸿搭上他的肩膀,道:“这结婚证都领了,我觉得我们应该回去做点夫夫应该做的事来证明一下自己的伴侣关系……” “呵呵,回去别打扰我睡觉,连在一起的那个动词睡觉,不是单个字的动词睡。” 顾景岚踏实了,不过是个证而已,添头罢了,他和靳鸿的关系又没什么改变。 将手机关机,两个人一起倒在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待倒完时差再起来,网络上果然不出所料已经闹得天翻地覆,好几个人现身说法今天看到靳鸿和白岚两个人去民政局领证了,辅之以许多张从各个角度偷拍的照片。 当然,最热门的一条微博则是那位民政局女员工所发,全文是这样子的:我原来打算保密的!但是看这么多人爆料估计这个密也保不住!于是哈哈哈哈哈靳小鸿和白小岚结婚证上的章章是我盖的!!我从未如此刻热爱自己的工作啊哈哈哈!!还有签名!签名!独一份的两人连体的签名!愚蠢的凡人,羡慕吧!! 底下的评论分两类,一类是哭唧唧囔囔着自己也要考公务员去民政局盖章的,一类则是直接喊价的,就那份连体的签名,价格现在已经喊到了五个零,看样子马上就要奔着六个零去了…… 顾景岚摇头笑笑,和靳鸿一起把挂脖子上的戒指取下戴到无名指上,牵着手放在结婚证上面,拍了张照片,靳鸿发布动态: “靳小鸿鸿鸿鸿鸿鸿:谢谢,我们俩扯证了。白小岚岚岚岚岚岚” 顾景岚转发并配字:“携手相将,共度余生。” 第2章 .37 2.37#我们其实很幸福,谢谢你一直都在。# #红蓝cp修成正果# 十年,整整十年,从他们还是个少年起,就有人暗戳戳地萌上这一对真人cp,这期间他们有过分隔两地的时间,有过不相往来的光阴,他们从青涩稚嫩的少年长成了优秀卓越的青年……粉丝也从十年前那个满心粉红泡泡的少女,成为了精明强干的白领,或者是一个孩子的母亲。 她们不再像年轻时那么疯狂的追星,甚至都不太关注娱乐圈了。生活中的柴米油盐也透着一股日久天长的浪漫,她们都有了携手相伴余生的恋人。 这时候的某一天,你看到自己年轻时候萌的那一对真人cp就那么突然而然的出柜了,还是直接扔出结婚证的出柜——想想真是猝不及防感动到哭的节奏,原来你从来没忘记,原来你一直在等待,原来他们一直在一起!! 正如那句话: 你要相信世界上,一定会有一对修成正果的真人cp。他们会按下你捅刀的手,抹去你被虐的泪水;打破所谓的be,穿越那些苦等发糖的难捱岁月。捧着满腔的热和沉甸甸的爱,走向你,微笑对你说:“我们其实很幸福,谢谢你一直都在。” 一定会有这么一天,你要等。 如今,望断青山,望穿秋水……终于等到这么一天!! 这五年时间里沉寂下去的红蓝cp粉一夜之间全都冒了出来,把整个网络和社交软件全部变成了他们欢呼的海洋!正如顾景岚本人所说,合着这五年官方杳无声息,粉丝不是退圈了,而是潜伏在了广大人民群众当中呐! 有这几年刚开始关注娱乐圈的,对靳鸿耳熟能详,但对这两人的往事不太熟的,被前辈们一科普,一颗少女心顿时就萌的颤啊颤——少年时期就不说了,五年前轰动一时的“靳鸿丑闻事件中”,只有消失了五年的白小岚第一时间站出来毫不犹豫地说他相信靳鸿,此后靳鸿住院,他更是代表靳鸿本人,一力承担下所有对外事责! 进教!这么萌的cp,不进教真是对不起自己入了腐门! 前辈们对后辈谆谆教诲:“所以他们又是五年的无声无息,我们是怎么挺过来的?归根结底就是五年前白小岚的态度给了我们信心!患难见真情啊,啊不对,患难见基情!官方没有互动怕什么,我们相信私底下他们肯定已经在一起了!你看,果不其然吧!出手就是结婚证,不枉费粉丝们一场苦等……而现在都公开结婚出柜了,离秀恩爱还会远吗!以后就都是吃糖的日子了!坐等官方发喜糖……[矜持脸]” 官方没有辜负粉丝的厚望。公司是一天前接到远隔重洋的小助理电话,才知道靳鸿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领证,手忙脚乱的准备起来,依然给靳鸿结婚出柜的消息震地整个公关系统几乎半瘫痪!网络上那是一片闹腾啊,活像过春节,气氛喜庆地不得了,到处可见开心疯了的红蓝教教员…… 偏偏干出这大事的两人就这么销声匿迹了…… 经纪人劈头盖脸一个电话打到靳鸿手机上:“你俩别放完炸弹就走人啊!!后续呢!就没了??!” 补完洞房花烛夜的靳鸿声音里透着一股餍足,慢悠悠道:“急什么,已经在约专访了……” 讲道理,劳资想秀恩爱好多年,怎么可能放过结婚出柜这么好的机会?! 出柜后的独家专访,五年前就说好给卓凡的,好在卓凡也争气,身为国内第一狗仔,这五年还没被恨他的明星富公子们给弄死,依旧活得好好的。打电话过去甚至都不用约时间,人早在他们出柜的第一时间就巴巴地跑来b市等着了,立即上门不二话。 这时候卓凡充分显示了他身为第一狗仔的八卦素养,所问的问题几乎都是粉丝想看的,采访文章和视频发布出来后更是有人大吼着“卓凡我爱你!”,让卓凡都不禁想笑,当狗仔这么多年,还是第一回听见有人喜欢他。 卓凡问:“怎么突然就想到了出柜?还是结婚出柜……大家都被惊呆了。” 视频中靳鸿一脸严肃正经:“满二十三周岁了!” “就因为到了法定结婚年龄?” “嗯。”靳鸿点头,惜字如金。 “没了?”卓凡追问,挑眉不信。 “还需要什么吗?”靳鸿反问。 卓凡被噎住了,刚想换下一个问题,就看见顾景岚在一边憋笑,立刻转过头去问顾景岚。 镜头里顾景岚一身居家的米色v领针织羊毛衫,笑得眉眼弯弯,整个人安静闲适美如画,顾景岚道:“他不肯承认自己吃醋。因为拿了最佳音乐制作,工作上的往来就多了些……”他说着就无奈地看了靳鸿一眼:“谁知道他醋劲那么大,直接就拉着我回国领证了……” 靳鸿哼了一声,明显还是对那些“工作上的往来”颇为不爽。 卓凡:“直接就领证的吗?有没有求婚?” 顾景岚笑:“直接飞过来领证,求婚……以前就求过了。”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银色的对戒朴素简洁。 卓凡追问:“谁先求的婚?什么时候?” 靳鸿道:“求婚这种事当然要我来。什么时候……”靳鸿转过头问顾景岚:“十三岁那次算吗?” 看到这里粉丝就雾草了,原来我男神十三岁就向我男神求婚了吗! 顾景岚道:“当然不算,你那是告白,怎么能算求婚,而且我没有答应啊。” 靳鸿反驳:“但是你也没有拒绝啊!” 顾景岚严肃脸:“但是我妈拒绝了!” 粉丝笑得打迭,靳鸿卒,顾景岚道:“让你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尽想着谈恋爱!” 靳鸿:“开什么玩笑!那就小小年纪了?你忘了你出生没俩月第一次来我家我就说我喜欢你了,还有,咱们六岁的时候,我爸就认了你做童养媳,你六岁就名正言顺是我的人了!(详见本卷第一章)” 顾景岚怒,反驳:“是干儿子不是童养媳!如果是童养媳的话,那我家不是也认了你做童养媳了?” 靳鸿顺杆爬,点头:“是的啊,所以我六岁也名正言顺是你的人了。” 诶呦,这糖……甜得发酣啊!竹马竹马好少年,我们不怕,再多来几口糖吧! 卓凡又问:“那……正式答应的求婚是哪一次?” 顾景岚笑着答:“十八岁……就那件事过后,他刚从医院里出来。” “这也挺早啊!”卓凡惊诧。 “不早了,都十八了!”靳鸿强调,粉丝们笑得乐不可支。 “这回岳母大人没拒绝?”卓凡打趣道。 “这回没让她发现!”靳鸿哈哈一笑,勾着顾景岚的肩膀道:“等她发现,她儿子已经让我拿戒指给套牢了!” 顾景岚个靳鸿是坐在双人沙发上的,完全是居家的模样,素颜出镜,完全没有上妆,但粉丝不知怎么地,却觉得这两人比折腾过造型还帅上十倍不止!后来想想,大概是两人之间的氛围实在是温馨安定,眉眼间都是缱绻缠绵的情意,那脸上,眼睛里,都带着温润的光。 呜呜呜,麻麻问我为什么又哭又笑在吃狗粮! 卓凡也笑,转过头问顾景岚:“这次就直接答应了?当时心里怎么想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笑起来,靳鸿心虚咳嗽了一声,顾景岚翻了个白眼:“他压根就没给我拒绝的机会!” “怎么说?”卓凡追问。 顾景岚道:“当时是隔天就要出院了,我在医院里陪房,然后第二天起床洗漱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无名指上多了个戒指……想想也应该是他趁我睡着的时候给直接戴上的。” 粉丝简直给这简单粗暴的求婚方式给惊呆了,直乐。 “这可不地道啊!”卓凡笑,接话。 “太不地道了!我刷牙的时候看见手上的戒指简直是一脸懵逼的!”顾景岚谴责地去看靳鸿,想起自己当时的反应也笑:“又好气又好笑,都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琢磨了一下他应该是怕我拒绝,就心软了,要摘下来我也舍不得,带着就带着吧!”顾景岚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靳鸿眉目温柔,嘴角的笑意挡都挡不住:“其实那时候刚答应和他在一起没多久,不过既然答应他在一起了,以后也不会再分开,求婚戒指带着就带着吧,迟早也是要带上的。” 旋即屏幕一黑,然后字幕噼里啪啦一行行打出来: 屏幕为什么会黑呢? 因为靳小鸿同学随手就拿起西装甩到了摄像机镜头上。 然后他一把按住白小岚同学就亲了下去。 你问他们亲了多久…… 字幕君也黑了一下,然后打出两个大字: ——你猜? 看视频的粉丝简直狼血沸腾!!内心嗷嗷叫着简直想上天,尤其是听到一片黑中那轻微的喘息声……啊啊啊脸红心跳好想看现场!! 再出现在镜头面前顾景岚虽然强自镇定,但扛不住这羞耻度脸还是红了,当然嘴唇更红,眼睛也是湿润润的,他咳嗽了两声遮掩尴尬:“这段剪掉剪掉,千万别放进去!” 哈哈哈屏幕前粉丝笑,虽然知道他听不见但还是“yoyoyoyo~~~”的打趣起来。 卓凡又问了许多问题,粉丝戏称这个采访视频为“喜糖视频”,被全程从头甜到尾,吃狗粮不要吃的太开心。后来提问结束,采访团队又拍摄了一些顾景岚和靳鸿日常生活的场景。 顾景岚带着人到他们小时候练舞的那个空房间去,房间里墙上贴着镜子,除了一架钢琴便再无他物。顾景岚道:“小时候我练琴靳鸿练舞,都是一起的,通常是我随意弹,他就跟着我的节奏随意跳,默契就是那个时候培养出来的。” 粉丝默默排弹幕:“基情也是那个时候培养出来的……” 卓凡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提议道:“不然来一段?” 顾景岚觉得有点羞耻,但靳鸿很乐意公开秀默契秀恩爱,拉着顾景岚在钢琴前坐下了,自己也拖了鞋,好在衣服宽松不用换,简单点跳就好。 民族舞古典舞靳鸿各个舞种的舞蹈都会,舒缓的钢琴乐响起,靳鸿跟着节奏随意发挥,乐与舞之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美感,这个小空间自成一体,粉丝看着看着视频就觉得,这两个人之间,实在是插不进去任何人了,眼泪又不知不觉地掉下来。竹马多少年,最后还好没有错过,以后还可以一直竹马竹马下去,这多好。 在视频的最后,卓凡提议:“那个,咳咳,我们的采访也快结束了,之前那段亲吻粉丝没看到……要不再亲一个?粉丝福利嘛……好歹cp粉苦等这么多年……” “咳咳!”顾景岚咳嗽,脸红,在镜头面前亲吻什么的他还是感觉很有羞耻度…… 靳鸿这回倒是很爽快,眯着眼睛笑着点头:“应该的。” 第3章 .1 3.1#我们还有很多在一起的下辈子# 靳鸿和顾景岚正是结婚出柜后就再没遮掩过,坦坦荡荡在微博上你来我往的秀恩爱,每一回都把粉丝甜得不要不要的。偏偏他们的重点不在秀,人其实就是恩爱——情到浓处,自然流露而已。 两人的微博下常年蹲守cp粉,且这个群体有日渐浩大的趋势,每次都是又哭又笑在吃狗粮。粉丝们心里哭着喊“不娶何撩”,身体却很诚实,手里乖乖打下“红蓝教一统江湖千秋万代!” 两人和公开出柜后不久就接到了荀钰的邀约,邀请他们去拍摄一部同性恋影片。荀钰明说:“这部片子,光是剧本我就打磨了十年,一直在等适合它的人出现。其实很久之前就属意你们了,前段时间你们出柜,这才下定决心,来问问你们的意见。” “我筹备许久,就是冲着小金人去的。拍个两年,还赶得上两年后的同性恋婚姻合法二十周年。”荀钰笑着说。 顾景岚和靳鸿自然没有不同意的。于是在两年后,靳鸿二十五岁的时候——他终于拿到了人生中最具分量的一个最佳男主角。而顾景岚,则是他的最佳男配。 这是一部关于天才的影片,以本世纪初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杨卓先生为原型。杨卓是一位惊才绝艳的数学在,在博弈论和数学理论方面都有旗帜性建树,他天生逻辑性和思维性很强,未满二十就进入国际最顶尖的hf大学求学。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被上天眷顾的宠儿,却在二十六岁精力最巅峰的年纪发现自己患了精神分裂症——也是在这个时候,少时同他一同长大的小表弟林凡来m国求学……两人经历过苦守压抑的双向暗恋,经历过家庭的阻挠病痛的折磨,历经坎坷最终走到一起,相互扶持走过了数十年。 最后杨卓先生的精神病在没有使用药物治疗地情况下奇迹般痊愈了,他开始重新攀登数学的巅峰。 在获得奖项的的时候杨先生曾发布获奖感言说:“是他拯救了我,他是我的一切,我爱他。” ——他本是理性的天才,最后却被非理性的爱情所拯救。 说起来其实很俗套,这是一个爱拯救了天才的故事。 但因为掺杂了同性恋和精神病等因素,就显得特别震撼和动人心魄。而且影片是根据真实的人物事件改编,比起虚构的故事情节更加容易触动人。 影片上映后在全世界范围内引起的反响几乎是可以预料的热烈,最后也不出意料地捧回了“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主”“最佳男配”四座小金人。 “最佳男主”和“最佳男配”就是靳鸿和顾景岚。传言评委原本是想颁个“双男主”给顾景岚的,但因为影片的单一主角地位太明显,遂放弃,退而求其次只好把“最佳男配”这个奖项给了他。 影评中有人说:“荀钰最明智的就是找到靳鸿和白岚来演杨卓和林凡先生——真正有情的人,每个眼神都充满了爱意,这是演不出来的。杨卓和林凡先生是真的相爱,靳鸿和白岚也是真的相爱。” 这种看法得到广泛认同,他们犀利点出:“是靳鸿和白岚帮荀钰捧回了这个[最佳导演]!” 荀钰笑着回应:“我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一点。”正如他从来没有后悔过,十几年前找到那两个稚嫩青涩的少年,递给了他们出演电影的合约。 影片很感人。 人物原型之间的感情也很感人。 出演电影的主角之间的感情也很感人。 而荀钰筹备十几年来拍摄这部影片,除了角逐小金人,另一个主要目的就是将其作为庆贺同性恋婚姻合法二十周年贺片——这是lgbt群体一次极为有力的发声! 爱人的性别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爱他。 靳鸿在领奖的时候说了同杨先生一样的话,他说:“是他拯救了我,他是我的一切,我爱他。” 现场掌声雷动——熟悉靳鸿的人恐怕都想到了七年前的那场丑闻风波,也想到了顾景岚毫不犹豫的挺身相护。 说不上“拯救”这么可怕,但不可否认的是,若没有顾景岚第一时间的表态及公关,靳鸿此后的事业绝不会如此顺利——那一场丑闻将会是他此生洗不清的污点。 而现在,很多人听到靳鸿这个名字,就算想到那场丑闻风波,也会紧接着想到“白岚”这个名字,想到之后漂亮的危机公关,以及靳鸿和白岚始终如初的感情。 ——他们不避讳也不炫耀,只是平平淡淡过自己的生活,却羡煞了一众旁人。 靳鸿的事业就此达到巅峰,此后他保持一年一部影片的速度接精品,顾景岚的事业也稳步上升着。 此后的人生虽有波折,但夫夫同心,一切都不足为惧。 结发到白头,恩爱两不疑。两人相依相伴,一直彼此扶持着走过了很多很多年。直到大限来临,垂垂老矣的靳鸿回光返照,依旧几十年如一日在顾景岚额头上亲了一口:“岚岚,早安。” 顾景岚回吻他:“早安,靳鸿。” 靳鸿道:“岚岚啊,我觉得差不多就是今天了,可是我先走了你怎么办呐?” 顾景岚已经不再帅气,脸上全都是皱纹,但是他笑起来一如既往地温柔,在靳鸿眼里也一如既往地俊美,他道:“别怕。我说过不会再扔下你一个人的。你先走一步,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 “好,那你要快点啊。我们下辈子还要在一起。” “嗯。我们会有很多个在一起的下辈子。” *************************** 顾景岚再睁眼的时候,看见星空浩繁,科技昌盛,毫无疑问这里是星际。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其实并不是——主要是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又成了团子。 ……这年头,都流行胎穿呐。 小顾景岚撑着下巴坐在婴儿床上,一脸惆怅。 “喂喂,空食,你还在不?”顾景岚召唤道。 “岚岚?”空食小心翼翼的冒头。 “靳鸿……或者说凌渊去哪儿了?” “额,这个,”空食道:“应该也还是团子吧——不要担心,肯定会遇见的。” “好吧。”似乎想到上一辈子的年少时光,顾景岚低低笑了,不知道这一回有没有那个运气竹马竹马从开裆裤混到长大。 “行了,你回去吧,有事叫你,别又掉线了就行。”顾景岚毫不客气又把空食给关进了小黑屋。 我们会有很多个在一起的下辈子——小顾景岚兴致勃勃摩拳擦掌,要快点找到自家老攻啊,不知道这辈子他又回是个什么样的运道。 自己这一回投胎投得很不错,本名亚瑟·岚,亚瑟家族族长幺子,头顶上两个兄长,一个比自己大十五,一个比自己大九岁。大哥和二哥的资质都很不错,对于自己这个中年所得的幼子,看样子族长和族长夫人是准备宠到底的节奏。 顾景岚便乖乖扮乖巧,主要是他平时惦记着不知在何地的靳鸿,老发呆,又沉默,人前人后也很懂事,综合印象之下,亚瑟夫妇就觉得自己这个小儿子实在是乖巧。 ——要知道老大和老二从小到大那是小事不屑闹,大事必有他们一份的主。对比之下小儿子实在是太乖巧! 顾景岚就这么乖巧地长到了成年,一路安安分分就没让亚瑟夫妇多操一份心。成年之后,他就提出要独自进行星际旅行的要求,亚瑟夫妇虽然担心,但还是同意了。 顾景岚在各个星际之间晃啊晃,晃了一年,终于如愿以偿晃到了自家老攻。 靳鸿……不,这个世界应该叫他言修,他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当时顾景岚跟着旅行团正好结束一个星际景点的游玩,重登飞船的时候,一打开自己的房间门,门后就蹿过来一个人,迅速地捂住他的嘴巴。 顾景岚看清来人的容貌后眨眨眼睛,悄悄收回了二哥塞给他的组装枪。 言修直接与那双冰蓝色的眼瞳对视,心底震动,不自觉就放轻了手上的力气,低声道:“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别害怕。” “咳咳、”言修低咳两声,脸上骤失血色,“我可能需要,借你这里……养、养一下伤……” 顾景岚又眨了眨眼睛,睫毛扑闪扑闪的,心道飞船上这么多房间,你独独选中我这一间,老攻这就是缘分呐! 言修手上的力气又轻两分,将一个芯片模样的东西塞入顾景岚手中,虚弱道:“替我……替我保管好它……” 说着他就半跪倒在地上,捂着右腰的指腹间源源不断地渗出鲜血。 ——!!! 顾景岚瞪大眼睛,雾草伤这么重不早说!! 第3章 .2 3.2 顾景岚赶紧把人放平,迅速找出了亚瑟夫人特意为他准备的便携医药箱。 他小心翼翼把言修的衣服掀开,然后拆掉原来缠着的药用绷带,这才看到伤口的全貌——那是一道长约七公分的伤口,从后腰上擦过去,此刻正源源不断得渗出细密的血液。伤口崩裂,血肉狰狞。 顾景岚看都没看医药箱表面的绷带和喷雾,直接翻出被小心地固定在盒子里的放射治疗仪——这玩意儿金贵,小巧高效,顶尖科技,还是军方特制,要不是亚瑟夫人担心小儿子,顾景岚还不见得能弄一个带出来。 效果当然也是立竿见影的好,只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言修伤口上的血液就不往外渗了,并且渐渐有结痂的趋势。 顾景岚收起治疗仪,这才拿出喷雾和绷带,按步骤用在伤口上。喷雾里的液体是细胞修复原液,促进细胞再生和自我修复的,并且还不留后遗症。这个倒不是什么军方特有,就是一个字:贵。 绷带倒也是军方特制,不过比起前两样就没什么值得特别介绍的了,只是效果比一般出售的民用绷带要好上不少而已。 就这一整套装备,几乎是军方尖刀部队拓荒必备,只是简化了不少。而所谓拓荒,就是探索未知星域,这途中种种机遇不一而足,当然种种危险也不一而足,有这么一套紧急救治装备,基本可以应对大部分突发状况。 折腾完一整套应急处理伤口的流程,顾景岚松了一口气,看着言修总算舒缓下来的眉眼,他悄悄握住其垂在床边的手,心道你这辈子怎么混得这么狼狈,这又是个什么剧本呐。 港口外围,一队便装的护卫脚步匆匆,似乎在寻找什么人,他们牵着一头进化后的大型猎犬,在人群中奔行着。 未知星域危险重重,身体素质和嗅觉系统都进化过的大型拓荒犬往往能部队带来很大的助益。能够出动这么一头半军犬来对言修进行追捕,背后的人也算是势力不小了。 这一行人俱都穿着便装,行动之间调配有度,明显是来自相同的一队势力。 “该死的,黑发的那小子又跑到哪里去了!”领头的黑衣人骂道。 “那玩意可不能让他带出去,不然辛普森家族那里可不好交代!” “港口这么多飞船,舱门一关可就把气息完整隔离了,这狗鼻子它够灵吗?”也有人质疑道。 唯有牵着猎犬的那个男人神色始终不变,任由猎犬拉着左转右转辨别方向,突然猎犬朝着一个方向叫着跑了过去,所有人立即看过来,有人分辨出来猎犬奔跑的方向,指着港口其中一艘亚光蓝漆的飞船道:“是那一艘!” “在那艘飞船上!” “快追!把人找出来!” 一群人立时浩浩荡荡朝着那艘飞船跑去。 ——飞船体上赫赫几个大字:“微光星际旅游公司” 正是顾景岚所乘坐的旅游飞船。 顾景岚原本正在窗边看着,见此情况立即拉上了帘子——前后一联系,不用费多少脑力,就可以猜到来人必然是冲着他刚救下来的言修来的。 而此时,言修也已经从晕眩状态中醒来,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看完港口这喧闹的一幕,容颜冷峻,神色严肃,不言不语,不动不发,自有一种渊渟岳峙的大将气度。 顾景岚拉上帘子,转过身来看见他,眼底立刻出现不容错认的欣喜——在言修的眼里,少年细碎的黑发在屋内的暖光下柔软发亮,看见他眼睛都笑得弯起来,冰蓝色的瞳孔里满是自己的倒影,欣喜愉悦的情绪正从眼底泛上来,一眼就可以看得透彻。 “你醒啦!”顾景岚歪着头看他,一笑就露出了小虎牙:“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真是一个单纯的,未经世事的少年。这是顾景岚这辈子给他家攻留下的第一印象。 嗷,这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言修何等老辣,装不装还是能看得出来的,他露出了几分真诚的笑意,道,“谢谢。” 言修想伸手去摸他的头,不过强自忍住了——他教养良好,在和对方的关系没有达到那个地步时,是不会做出这样亲昵的举动的。 “非常感谢你帮我治伤,不过现在我可得走了。”言修笑着道,外面是虎狼的追兵,他可不想连累了这个小家伙。 “走什么走!”顾景岚抓住他的衣角,眼底泛出薄薄的怒气,右手一指舱外:“他们不是在追你吗!” ——还真是难得直率又坦诚的小家伙。言修无奈笑,干他这一行,见识过的丑恶人心多了,但每一回受到这样的帮助,总是能够让他被温暖。风风雨雨十多年,还好没能忘了初心,这个世界依旧值得他去奋斗。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更不能让你被连累。言修坚持:“谢谢,不过我还是得离开。” 顾景岚气得牙疼,心道我都在这了你还得继续逃,那要我管个卵用?他又想到港口浩浩荡荡的追捕队伍,更气了——欺负我的人,问过少爷我的意见了没! “不许走!”少年气鼓鼓的,眼神里是明亮的怒火:“老实待着,他们进不来!” 言修明显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拿起被放在桌上的芯片,检查了一下装备就要离开,还不忘回头朝顾景岚敬了半个军礼,道了一句,“祝你旅途愉快。” 只是啊,这门把手,却是怎么也转不动。 言修无奈,只能回头看顾景岚。 顾景岚抱手在一旁冷笑,心道你倒是走啊! ——星际旅行飞船的房间,入住之后皆由个人终端所控制,顾景岚这边下了死命令不准开门,言修自然是怎么也开不了门的。 “你我原本素不相识,何必呢?”言修转过头,只见少年气呼呼地在瞪他,眼里还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他皱眉道:“别胡闹了,开门让我出去。” 素不相识……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顾景岚的眼眶突然就红了,道:“让你出去——出去撞那些人枪口上吗” 言修苦笑,“我不想连累你,也不想连累飞船上的游客。” 他道:“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是记者,这芯片里是我和我的同事暗访十年所得到的对方确凿的罪证。” 记者身为星际的十大荣耀职业之一,地位几乎赶上联邦军人。然而被记者协会所认证过的记者数量却不及军人数量的百分之一。 星际时代,联邦疆域广阔人口众多,记者被称作是这个联邦的眼睛——这个社会的腐肉和蛀虫都需要靠他们来发现、来指出,政府和民众赋予了他们巨大的荣耀。 与之相对等的,他们承担着巨大的责任,也经常面临着巨大的危险。 言修遥遥望向这座星球上最豪华精致的庄园府第,声音温和沉稳,不露声色地掩盖住了其中的血雨波澜:“对方对这份资料势在必得,但我们却是冒死,也要把芯片送回首都星,送回记者协会去的。” “这不是军用飞船,民用飞船不掺杂七号金属,坚硬度和耐腐蚀度不够,”言修指着门道:“你这门,关得住我,却挡不住他们。” “你拖得越久,我逃掉的可能性就越小。”言修面无表情道,“不想和我一起死,就开门。” *********************************** 就这么说几句话的时间,港口处的追兵就已经到了履带传送口,工作人员拦住他们,道:“请将您的宠物关进笼子再送去宠物传送处,它是不能通过这个履带口登船的!” 黑衣男人直接一手把工作人员挥开,“哪儿那么多废话!” 另一个工作人员看他们气势汹汹,早就防备着了,这时候果断按下控制器关闭履带传送口的合金门,又迅速按下警报器——不远处港口的协警立刻驾驶着悬浮车就飞过来了。 港口处的这一片空地是步行地带,民众的悬浮车都得停在不远处的空中停车场,因此也就只有协警驾驶着悬浮车在空中缓慢地巡逻,这下呼啦啦就飞过来好几个,不过相对于追捕队伍来说……咳咳,人数还是明显不足。 牵着猎犬的男人不耐烦道:“找几个人去交涉,拦着他们——谁来把履带口打开!时间长了人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后头有个瘦高男子走上来研究了一下,道:“开不了,上腐蚀弹吧!” 领头的黑衣男人便直接挥手:“那就直接上腐蚀弹!顾不了协警了,总归我们后头的人也在来的路上了!” 于是又有一个小个子男人从人群中跑出来,从背包中取出一颗小心保存着的液体弹,装夹,对准合金门射出——履带口的合金门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缓缓腐蚀。 而不远处的悬浮车轨道上,一队同样神情不善的人马正在迅速赶来。 第3章 .3 3.3 这一队人马驾驶着悬浮车浩浩荡荡地往港口赶来,俱都神情冷峻,面色不善。即使身着便装,但也不难看出他们都出自同一个势力,并且经过专业的训练——调动有序,行动有度,比起专业的联邦军队也不见得有多少逊色。 他们也不顾“港口内禁行悬浮车”的禁令,径直就闯了进来,把聚集过来的港口协警全都围了起来,协警们脸色大变,一个个后退到一起,并迅速通过个人终端联络到总部,呼叫警力支援。 星际时代,警力系统内的信息传递只是一瞬间的事,只要按下警牌上相应的色块就行了。这事无法阻止,对方便也懒得阻止。 说到底,知道了是一回事,赶过来是另一回事。 之前那支小队中领头的黑衣男不耐烦地转了一圈,又看了看只消融出一个碗大个口的合金门,烦躁道:“现在闹得这么大,操,付出这么大代价总要把小子逮住才行!腐蚀地怎么这么慢……腐蚀弹还有没了!” 小个子男人上前说没了,腐蚀弹不好弄,带出来的就这一个。 形势一下子僵住了,协警被围在一处,黑衣男的队伍看似无所事事,实际全部都在严阵以待——等待着合金门被腐蚀完毕,然后猎犬带路,迅速就能找到他们要找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黑衣男人盯着合金门,睁着眼睛看那碗口大的疤变成了脸盆大小,忍不住又爆了句粗口:“操!怎么这么慢!” 任谁都知道现在就是拼速度的时候,只看是合金门先被腐蚀,还是支援的警力来得更快一些。若是前者,只要能把人逮住了,自然一切都好说;若是后者,少不得事态会闹得更大,那个时候即便把人抓住了,也有点得不偿失了。 合金门被腐蚀的速度依然是缓慢的,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躁动不安的分子。猎犬在原地烦躁转圈,低声咆哮,一身光滑水亮的皮毛都有点炸起来了,牵着他的男人蹲下身子给它一下一下地顺毛,低声安抚它。 突然,猎犬猛然抬头,朝着空中的一个方向尖吠起来,这咆哮声很快就吸引了队伍中所有人的注意,于是大家齐刷刷就望向了猎犬所朝的那个方向。 ——起初空中依旧是空荡荡的一片,但是很快地,他们看见了独属于警车的一闪一闪的红光,刺耳的警铃声也传到了他们的耳里,浩浩荡荡的悬浮警车队出现在视线的另一端,并且迅速朝他们逼近。 黑衣男人破口大骂:“我艹!怎么来这么快!” 待得警队更进一些,他的脸色更是几度变换:“这么多警车……这是开出了几个大队啊……” 他咬牙切齿道:“还特么是……特警队……” 悬浮警车在他们周围停下,一个个穿着银黑制服的特警从车上跳下来,端着枪将他们包围,还里里外外整整围了三层。 领头的警长肩上两杠四星,大校军衔,这在一个星球的警力系统里,不可谓不位高权重。要知道,非三十六主星,一般居住星球上最大的警衔也就等同与少将,驻军的最高长官的军衔也才中将。 弗兰克一步一步朝黑衣男人走去,鞋帮踩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走到黑衣男人面前,站定,端端地看了他半晌,只把黑衣男人看得脸色发青,才转过头去,对着自己的属下道:“所有人全部带走,若有反抗,当场击毙。” 黑衣男脸色大变,破口就问:“弗兰克警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弗兰克转过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听不懂?你语言课程没毕业?” 这笑话可一点都不好笑,黑衣男人脸色阴鸷,道:“弗兰克警长,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也知道我这背后是……” “不用提醒。”弗兰克打断他,眉毛一挑嘲笑道:“谁不知道你是辛普森家的一条狗啊!” 弗兰克转过身,直接一脚将黑衣男人踹了出去,力道之大让他足足在地上滑了好几米远。弗兰克一脚踩在黑衣男人的胸口,居高临下,咧嘴狞笑:“不就是辛普森家的一条狗吗?” 黑衣男人脸色发白,精神上的羞辱不足以让他变色,但是胸口处传来的剧烈疼痛却让他气都喘不上来,他怀疑自己肋骨都被踩断了。 弗兰克脚下力气加剧,弯下腰对他道:告诉你,老子看你们不爽很久了!要不是老局长拦着,你早他妈进牢里蹲着了……” 黑衣男人咳嗽两声吐出一口血沫,断断续续道:“现在、现在……” 弗兰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锃亮的白牙,牙尖处都好像泛着寒光,他道:“现在?现在是亚、瑟、上、将、亲、自给我发讯息,让我赶过来的……” 姓亚瑟,又是上将的军衔……怎么会!! “怎么会……”黑衣男人震惊之后,眼里俱是绝望。 谁让你们犯到亚瑟家的那位小少爷手上了,弗兰克冷笑——收到亚瑟上将的通讯请求时,他几乎手抖到点不开,点开之后视频投影里的亚瑟上将一身居家服,气质平和,活像一个普通的居家男人,对他说话的语气也非常的和善:“你好,弗兰克,我有一点事想要请你帮忙……” 亚瑟上将微微带笑的无奈:“我的小儿子在m70星球上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扬·亚瑟。 亚瑟家族族长,联邦最年轻的四星上将。 从军以来斩获荣誉无数,靠着实打实的军功爬到如今的位置,被冠以“荣耀”之称的男人。 想到亚瑟上将无人不知的荣誉,还有亚瑟家族星际闻名的教养……再想想辛普森家族和他家的这条狗,弗兰克一脸嫌弃,活像吞了只苍蝇。 “这就不是你要操心的了。”弗兰克收回脚,淡淡起身,再次对属下挥手道:“全部带走!” 特警的动作干脆利落,很快就把在场的两队人全都拷好扔到了车上,临走的时候弗兰克还脸色诡异地朝那辆亚光蓝漆的飞船看了一眼,心道亚瑟家的那位小少爷……还真是……正义感爆棚啊! 第75章 小半章 亚瑟家那位正义感爆棚的小少爷正一脸无辜地向言修解释,他眨了眨眼睛,指着窗外道:“你看,他们走了。” 少年一笑就露出了两颗小虎牙,眼睛弯弯的:“我就说他们进不来吧。” 这个少年……言修内心不无震惊,他没想到自己在外行走这么多年,也终于爆发了一回人品……这回只是随意选了一个房间躲避,竟然就被他撞上了一个贵人。 恐怕还不是一般的贵人,轻轻松松就找人解决掉了辛普森家族的护卫队,只怕贵不可言了。 言修不得不重新正视面前的少年。 一如相遇时的那一眼,少年容颜精致,眉峰细长,眼尾微微翘起,冰蓝色的瞳孔一瞬不转地盯着他,闪烁着细碎的、明亮的光。 ——那是一种他不懂的光芒,好像深情万年,又好像一瞬初见。 只一眼,就惊了他的心,动了他的魄,以摧枯拉朽之势撞进他的灵魂,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好像有什么,在身体里,在魂魄里,在眉间心上,渐渐地复苏了。 顾景岚眨了眨眼睛,睫毛刷刷地,一下一下扇在言修的心上,眼波流转,生动明媚。 言修咳嗽了两声,尴尬地瞥过了头,闪烁道:“谢谢。” 顾景岚又眨了眨眼睛。 ……老攻呐! ……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老攻! 竟然看脸! “谢什么呐?”少年又故意凑过去,明知故问。 “谢谢你救我。”言修伸出手想去摸他的头,却在半途中陡然意识到两人的关系尚未如此亲密,僵硬了半晌后放下。 他半举起的手转了一个弯,朝顾景岚伸了过去,笑容真挚诚恳:“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言修,联邦记者协会认证等级记者,上一届“首席记者”称号获得者。” “我知道你,听二哥提起过,”顾景岚也歪着头道,确实听二哥提起过言修这个名字,只是一直未深究过此人是谁,这才导致蹉跎了这么多年。 不等言修问他二哥是谁,顾景岚就主动伸出手道:“岚·亚瑟,亚瑟上将第三子,母亲是柏瑟妮夫人。” “我二哥是乔·亚瑟,听闻你曾是他的同学。” “是的,我是军校出生,后来出了一些变故,才辗转来了记者协会,成了一名认证记者。”言修哑然失笑,不得不感叹世间缘分的奇妙。 中间有一个彼此都亲密相熟的人,两人的关系顿时就拉近了不少,说起话来都亲近了许多,言修更是觉得既然是好友的弟弟,难得他途中遇见了,更是需要好好照顾。 早就听闻好友念叨他弟弟怎么怎么样,如何如何乖巧,如何如何懂事,今日可算是得见了。剔透干净的一个小人儿,脸上岁还是涉世未深的模样,但是眼神通透,心性豁达。浑身上下是家里娇养出来的矜贵范儿,气质谦和,温润有礼,优雅从容。 顾景岚道:“父亲曾教导我,说我身为亚瑟家族族长的的小儿子,生来便是天之骄子……从一开始就注定会会遇见带着各式目的来巴结我讨好我的人,特权在我身上,无法避免。” 少年看着窗外,这个星球的晚霞映在他的眼底,瑰丽逼人:“但是特权不是来让我肆意妄为的,生而优渥,其责更甚,如果把特权用在合适的地方,就能把坏事转变为好事。” “比如说……救我?”言修一挑眉,笑容款款道。 “是的,比如说救你。”少年坦然点头承认。 第76章 3.5 M70星球之上,那座占地广阔,修建地极其豪华的千亩大庄园之中,主城堡以灰白色的岩石为主体,是仿古欧洲式的建筑,墙外爬上了绿色的青苔,渲染着古老的时□□息。 城堡里辛普森家族的族长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左手拄着拐杖,右手慢慢地晃动着一杯红酒,底下的人弓着腰汇报,他只一瞬不转地盯着杯里的液体,嘴唇如血液一样鲜红。 底下的人汇报完毕,依然弓着腰瑟缩着站在原地,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靠在沙发上的人突然站了起来——那是一个非常优雅的老头,灰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背后,洁白的蕾丝衬衫,酒红的剪裁西装,古中世纪的贵族范儿。他的脸上虽然爬上了皱纹,但依然可见往日的英俊,年轻的时候想必也是一个风流肆意的贵公子。 他径直走到吧台上养着的玫瑰前,将手中的红酒顺着枝叶慢慢倾倒在泥土里,玫瑰红地愈发亮眼,鲜艳欲滴,仿佛能滴下几滴血来,辛普森也不说什么,只不耐烦地朝后挥了挥手。 堂前站着的年轻人顿时腿软,想开口求饶却发现自己声音滞涩到说不出一句话。 古堡两侧幽深寂静的长廊里无声无息地涌现出两批黑衣人,迅速无比地就把人捂住嘴拖了下去。 古堡正中的穹顶上画着古中世纪的名画,那是传说中的主宰欲/望的众神,画手的技艺高超,把每个人的表情都画得栩栩如生,那是贪婪、嫉妒、仇恨、悲怨……是人类自古以来的原罪。 手杖敲击着着大理石的地面,发出“砰砰砰”的声响,辛普森踱步在穹顶下走了两圈,突然抬头驻足仰望头顶上的名画。 燕尾服的管家悄然出现在他身后,背后跟着一个眉目英俊的年轻人,看样子,像是辛普森的子孙辈,他俯首在辛普森的耳边说了几句话,这个一家之主的眉毛就立即立了起来。 年轻人的声音压得不算很低,依稀能够听到几个“M69星球、研究所、基地、矿石、确认有效”之类的字样。 管家站在离他们祖孙的不远处,低眉垂手,恭敬无比。 辛普森的眼角陡了陡,嘴角扯起一个冷漠嘲讽的弧度,道:“去杀了那个记者,别找那些废物了,直接找别克去!” 年轻人眼皮子一跳,别克身为“巴雷特”星盗团的首领,在所有的星盗中都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他出手,必收命。 “那……亚瑟家的那位小少爷呢?他如果和那个记者在一起……” “一起杀了。”辛普森冷酷道:“当然,如果别克有些什么别的爱好想法,那也随他。” “总之,不惜一切代价杀了那个记者,销毁他手中的芯片。” ——那个秘密,不能有一丝一毫流露出去的可能性。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审读中无法修改我也是懵逼的…… 我的本意其实并不是弄两章短小……虽然合在一起也还是短小…… 第77章 3.6 “你好,言修,常听老二提起你。”星际飞船的旅客房间里,个人终端投射在空中的影像栩栩如生,亚瑟上将面带微笑,朝言修致意。 “上将!”言修原地立正,踢踏一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顾景岚坐在沙发上,歪着头,笑眯眯的看着言修。 “这近十年委屈你了。”亚瑟叹道,语气中有那么一丝不可察的可惜。他依旧是那身普通的宽松居家服,棉白的衣质尽数掩盖了他身上铁血凌厉的气势,显得气质平和。他坐在书房里,身后的墙上是浩瀚的三维星域图,无尽的星光闪烁,延伸向宇宙未知的深处。 “不敢言委屈。”言修非常平静的道:“比起尚在前线拓荒的昔日同僚,言修今日的生活已然安稳许多。” “好,好。”亚瑟上将一连说了两个好字,比起上一回,这次他言语里的叹息之意更加明显了——比起十年前见过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现在的言修经过十年的历练,已经颇有几分渊渟岳峙的大将风度了。 “你是一个优秀的军人,”亚瑟上将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不能继续在军部任职,不是你的过错……好在你在记者协会的这十年,亦未忘记部/队与上峰的教导,我很欣慰。” “应该的。”言修抬起头微微笑道:“虽然遗憾不能继续为军……但军中教导,言修未有一日敢遗忘。” 顾景岚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忍不住打断道:“等等……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啊?”看样子过去十年小爷好像错过了很多很多事情?? 亚瑟上将看着小儿子一脸迷糊的样子笑了:“小岚,这可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军中机密?”顾景岚猜测道,见亲爹一脸默认的笑,遂放弃:“好么,我不问就是了。” 乖儿子是要做的,但事情也是要知道的,顾景岚默默决定,回头去问空食…… 亚瑟上将被儿子逗笑:“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知道。这次在外头玩的也够久的了,早日回来吧,不然你母亲该担心了。” 顾景岚伸手一指旁边的言修:“我和他一起回去好了。” “父亲你不是说他是一个优秀的军人吗?那我跟着他回去,母亲总该放心了吧。” “也好。”亚瑟上将沉吟了一会儿道:“言修手中还有要带给记者协会的加密芯片……为防生变,我让你二哥去接应你们。” “多谢将军,言修必然将小公子安全带回帝都。” 视频窗口在空中眨了几眨便悄然化为一堆数据消散了,亚瑟上将靠在沙发里,手中捧着热茶沉吟许久,才一步一步打开了联邦军队的内部网络,DNA登陆后以自己的权限从绝密资料库里打开了一个名为“哨兵觉醒”的文件夹——这个文件夹里有上百个文件源,每个文件源都用人名来命了名,这些人的名字,有些是蓝色的,有些是灰色的……一眼望去,最少的,便是红色,且俱都排在前列。 ——头一个红色的名字,便是“言修”。 打开这个文件源,以言修各项身体数据为基础制作的三维立体数据模型便跃然而出。这个等比例的数据模型是对言修进行了详细的身体扫描后得出来的结果,可以非常明显的看见,模型人的面相要比真正的言修年轻许多,个子也要矮上一些,应当是许多年前的扫描结果。 这上百人是从全联邦军队里选出来的“种子”,每一个人都是各方面素质非常优良的尖子兵,言修身为其中的佼佼者,数据模型上密布着充满爆发力的红点,一下一下的闪烁,显示出危险的讯号。模型脑补的红点最为密集,点连成了线,线连成了面,鲜红的一片。 那是由普通士兵蜕变成了哨兵的标识,是“哨兵”的战力保证。 亚瑟上将盯着模型右边的分析数据看了许久,蹙眉沉思,半晌后才起身离开了书房,边走边摇头,轻叹:“可惜。” 整个三维人体模型和数据分析资料在亚瑟上将起身后就化为了碎裂的光点,一点一点迅速消散在了空气中。 在那一份数据分析资料里,最后总结栏里的几排大字异常显眼: 觉醒结果:成功 觉醒等级:S+ 非常优秀 精神力属性:暴,不稳定 建议:建议将其从军队劝离,虽然觉醒等级难得的高,但属性暴躁,非常不稳定,精神力经常使用不仅会损害哨兵本身的寿命,且若无对应“安抚人”的存在,哨兵很容易……精神发狂,伤人伤己。 简单总结就是一句话:这货就是个自制□□,威力是大,可不能放自己家里,什么时候炸了,炸到自己人就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自制□□言修:呵呵哒,怪我咯? 这其实并不是一篇套路的哨兵向导文哈哈哈哈严格来说其实并不算 -------- 实习已狗带,我滚回来码字了233333 第78章 11.05更新 M70星球的星际港口上,喧嚣来得快去得也快,港口的乘务员和协警尚且惊魂未定,那边那边呼啦啦浩浩荡荡扯来好几个特警队的弗兰克警长,利索地把闹事者压到了车上,又呼啦啦浩浩荡荡地扯着手下几大特警队走了。@樂@文@小@说| 警笛极具穿透力的鸣响尚未消失在港口的上空,哑光蓝漆船身刻着“微光星际旅游公司”的飞船就已经启动了能源库,动能开启,肉眼可见一道浅蓝色的圆波从飞船驾驶舱弥漫出来,波澜一般滑到尾部的储存舱。 这艘飞船缓缓浮空,随即迅速完成飞行模式切换,一点点加速从港口驶离,进入星际航行轨道,消失在了星空的深处。 港口迅速恢复了平静,这是一个以旅游景点出名的星球,每天都有数不清的飞船停驻进来,然后离去……很快港口的工作人员就会把这件事忘了,忘了牵着大黑狗的一队人,忘了刺耳的警笛声,忘了来了又去声势浩荡的一拨特警。 只有南边占地广阔的庄园默默地记住了这个时刻,庄园的主人发出了指令,危险在黑暗中酝酿。 ********* 按时起飞的飞船好像从来都不曾面临过什么变故,驾驶员和乘务员们对曾经面临的危险一无所知……他们言笑晏晏,各自在做着各自的工作,然后,乘务长收到了飞船监测系统发来的一条消息:“提醒!提醒!贵宾房间V5279号发现未经登记乘客,贵宾房间V5279号发现未经登记乘客,请及时处理!请及时处理!” “……”乘务长是一个温柔美丽又善解人意的大姐,在她从业十多年的生涯中,经常会遇到这样的事——要知道,在某种程度上,星际旅游几乎等同着艳遇。来到一个陌生瑰丽的星球,看到了与居住地截然不同的风景,临走的时候再邀请一两位有着“异域”风情的青年小姐去自己的家乡玩玩,老天,这可太常见了。 特别是对于住得起贵宾房间的人而言……有钱什么都不是事儿。 乘务长很想翻个白眼,但考虑到自己的形象还是忍住了,心道有钱人就是会玩,认命地拿起登记设备走了出去。 来到贵宾房间V5279号,乘务长整理了仪容仪表,露出一个经过训练的职业化完美微笑,按响了门铃。 片刻后,顾景岚打开了门,一脸乖巧地问:“您好,有什么事吗?” 他穿着质地精良的娃娃领黑色衬衫,下半身是一条深蓝色的裤子,身量只是一般高,配上一张眉清目秀的俊脸看上去别提多乖了!乘务长瞬间眼神一亮,然后就看到他腰侧裤子上有点点的血迹,零星一点点地,往臀·部延伸下去,不知道身后是不是也有……裤子衣服是皱巴巴的,小腹上那一块衣服的颜色似乎要比周围的深一些……像是有什么液体沾上去过的样子…… 乘务长瞬间脸色就僵硬了。 再透过顾景岚往他身后的房间暗暗瞟一眼,东西凌乱,床单皱成一团,被子半开不开,隐约可见被子下若隐若现有点红色的血迹……床边的床头上乱起八早倒着一堆瓶瓶罐罐,还有个医药箱扔在上头…… 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乘务长再回头看顾景岚,只感觉这个少年脸色虽然有点苍白,但冰蓝的瞳孔水润润的,像含了水光,没眼舒畅,显然心情很好,眼位上翘,无端地就透露出一股媚意来……… 乘务长险些就端不住愣怔着往后退了,这年头……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看起来这么乖的一个少年,没想到这么会玩……看起来似乎还玩地挺重口…… “您好,有什么事吗?”顾景岚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看自己,但直觉不是什么好事,皱眉问道。 乘务长咳嗽了两声,才重新端起自己职业化的笑容,只是看起来比之前假了很多,她问道:“您好,系统检测到您的房间里有一位未经登记的乘客,是吗?” “……”偷渡人被抓包了的顾景岚有点脸红,“是的。” 这脸红看在乘务长眼里自然就成了想到了带上船的人,然后就想到了和那个人之前所做的羞羞的事,所以脸红了。 “您需要让他出来登记一下,然后为他补一张船票。”乘务长瞬间觉得好惋惜,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爱惜自己呢,语气都没之前那么亲切了。 顾景岚就转身往里头喊了一声:“言修!过来——” 这转身一瞬间的功夫,乘务长视线往下一转,就看见他裤子上臀部的地方果然蹭了血,当即恨铁不成钢,连带着对言修也没什么好脸色,上下打量他一眼,瞧着也是个人模狗样的小伙子,却没看出来……下手也不知道轻一点! 乘务长道了来意,拿过设备,扫描了言修的身份信息,进行登记,冷冰冰地公事公办过后就准备告辞,弄得言修一头雾水,因为职业原因,他非常善于捕捉人的情绪,也就对各种视线特别敏感——完全不知道乘务大姐拿充满谴责、怀疑、不赞同的眼神看他是怎么一回事。 乘务长登记完信息,示意两人补船票,言修要从他自己的信息卡上划账,被顾景岚拦住了,手腕上的光脑一闪,钱就转到了指定的账户里。 于是乘务长看言修的眼神更加不善了。 言修:“……” 无论是从军十年还是从事记者行业这十年,言修自认清风朗月无愧于心没做过什么对不起良心的事。 直到做完一切乘务长准备离开的时候他才知道原因,只见乘务长皱了皱眉还是没忍住,临走的时候特意回过头提点了他们一句:“虽然年轻身体好……你们也要注意点分寸。”她指了指顾景岚后腰上的血迹。 然后又非常隐晦地瞥了一眼言修煞白煞白的脸,剩下那半句话终于还是憋了回去。 …………小心肾虚。 顾景岚茫然地:“……啊?”了一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言修关上门,在顾景岚耳边低头道了两句话,顾景岚脸就腾地一下红了起来,一双眼睛瞪地咕噜咕噜圆。 言修饱含歉意:“应该是替我包扎的时候蹭上去的吧?非常抱歉让你被人误会了。” “没什么,”咳咳,顾景岚咳嗽两声,他想咱们都老夫老夫了一点误会算什么,我一点都不介意,就是有点不好意思:“那……我去洗个澡好了,你伤还有伤,休息一下吧。” 言修看着他狼狈奔进浴室的身影——那凹下去的一截细腰,以及饱满臀部上那蹭上去的几点血,眼色倏忽幽暗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捡起来更新 因为隔壁还有篇文在双开,这个大概周二更或三更, 准备把之前几个半章整合成一章,所以章节都会往前挪挪,届时看标题,哪天更新我会在标题上写某月某日更新,按这个看